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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何必惹煩惱

  兩女子做一樣裝束,皆是鵝黃長衫,黑色絲帶束腰,容光明艷。

  只不過一人眉目溫婉,手中持劍;另一個神情冷傲,雙手緊握著兩柄峨眉刺,柳眉倒豎,來勢洶洶。

  正是昭陽和昭輝二人。

  常千佛不欲與二人過多糾纏,腳下施展開輕功步伐,身影一晃,避開昭陽與昭輝的兩面夾攻。

  抬手輕拂,掌風瞬至昭陽跟前。

  昭陽到穆典可身邊伺候已有三年余,三年里時時受穆典可點撥,劍術進步飛快。雖不能說技壓群雄,也算一等一的高手。

  不料敵強如此。她在先發制人,占盡天時地利的情況下,竟然一劍落空,反過來被對手為人所制。當下大驚失色下,慌忙揚劍回護。

  就覺手臂輕輕一麻,長劍脫手飛了出去。

  常千佛伸手握住劍柄,隨意向上一挑,便將昭輝手里兩柄迎面刺來的峨眉刺挑到了空中。

  經昭陽和昭輝一阻,霍岸便及時追了上來。手中無長槍,便以拳頭做武器,一拳朝常千佛心口轟了去去。

  昭輝一個翻身,如輕燕凌空翻飛,身法輕盈靈巧。兩手疾抓,于空中搶住峨眉刺,一個旋身落地穩住,擺開陣勢,又攻了過來。

  昭陽叫常千佛奪了劍,雙袖一甩,又自袖中甩出兩道雪白長練來,又疾又準地朝常千佛頸上纏了過來。

  三人俱是武功好手,一起發難,自然不容小覷。

  常千佛叫三人纏得脫不開身,又不欲傷人,情急沖穆典可大叫:“你不肯見我,是因為你不敢見我,對不對?”

  穆典可沒有應答,背對著四人站在花樹下,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昭暉啐了一口,罵道:“好個狂妄之徒!我家姑娘不與你一般見識,你居然口出狂言,真拿自己當個人物,當誰是怕你了不成?看招!”

  霍岸眸中怒色。連一貫溫婉的昭陽聽了這話也面露不悅。

  心中不悅,出手自是越發地兇猛。

  常千佛見穆典可沒有絲毫叫停的意思,指望霍岸三人自發停下來更是不可能。

  當下眼眸一凝,右手去如閃電,猛地握住了霍岸左手臂,發力往前一帶,手肘迅速弓起,朝霍岸胸口頂了去。

  霍岸倉促里腰身一弓,將將躲過常千佛手肘攻擊。右手出拳稍慢了一分,便被常千佛攔住鉗在手掌之中,半分前進不得。

  常千佛抓著霍岸兩只手往前一推,身子斜后仰去,猛地出腿朝霍岸下盤掃去。

  長腿帶風,掃到霍岸小腿脛骨上,發出一聲碰撞聲。

  悶,卻響。

  光聽著都讓人感覺到疼。

  霍岸上下不穩,猝不防地往后仰摔去。

  昭陽昭輝兩人此刻的表情都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而是驚愕。

  霍岸是誰?他是明宮第三座上君,身手百里挑一。竟三兩招就叫眼前這個看似溫和無害的男子給收拾了?

  兩人心中暗警,更加不敢松怠。一左一右擺開陣勢,一起朝常千佛攻來。

  常千佛足下穩扎,俯仰間躲過昭陽朝自己頭頸揮來的白練,伸手一抓,七尺白練滑手過,一直滑到盡頭處停下。

  常千佛握住長練末端,迅速繞了兩圈,在手腕上纏緊,用力往后一帶。

  昭陽身體失穩朝前沖去。

  昭輝見狀眉一凜,雙手持峨眉刺,飛身來救。

  常千佛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抓住長練中間,手肘一弓,扯著長練往右邊甩去。

  昭陽來不及松手,被白練上這股子大力帶得整個人往左邊飛去,和正握著峨眉刺往這邊趕的昭輝撞個正著。

  白練上傳來的力道太大,昭輝來得又快,兩廂碰撞的力度非同小可。

  只聽見又是“嘭”的一聲悶響,昭陽昭輝齊齊跌落地上,竟是半天沒能爬起來。

  至此穆典可終于轉過頭來。

  急風穿庭過,她一頭青絲叫風吹得散亂地貼在臉頰上,發絲上猶沾來不及掉下的落花,花白如雪,襯得那容顏愈發地清冷。

  “都退下吧。”

  霍岸三人起身,應道:“是”,迅速退到拱門之外。

  穆典可抬起眼皮,漠漠地看了常千佛一眼,嗓音清冷冷的,像冰涼的雪霰子落下:“常公子今日來,是來詢問柳家滅門之事?”

  她頓了頓,說道:“不僅柳家,江南三姓的滅門都是我一手策劃的。

  我假借云林之名進入姑蘇,與柳心原虛與委蛇,為的就是能夠頻繁出入柳家,破掉柳宅布下的困龍陣。

  陣是我破的。人也是我殺的。常公子還有什么想問的?”

  被常千佛派到清平居保護穆典可的暗探邱田一身是傷地回到崇德堂后,常千佛便知穆典可不簡單,也猜到了她或與柳家滅門之事有關。

  沒想到的事,真相比他想象的還要駭人。

  看似弱不禁風的云三小姐竟然是明宮圣女!江南三姓的滅門,竟全部都和她有關!

  啞然半晌,他問道:“為什么要滅三姓?”

  “為了報仇。”穆典可望著透過樹枝丫縫里灰色天空一角,說道:“為死去的金家人報仇。”

  常千佛驚到半晌沒說出話:“你是…長安金家……的后人?”

  “……是。”

  “那爾薩……”

  滅三姓何等大事,就算她是明宮圣女,也不可能越過爾薩動用整個明宮的力量為自己報私仇。

  “他是金雁塵。”

  常千佛又是一驚:“金六公子?”

  長安城最驚才絕艷的少年,金六公子金雁塵!

  “是的。”

  “所以,長安金家…”常千佛語氣一頓,“滅門”兩個字終究沒忍心說出口:“真兇是江南三姓?那你們……你究竟是怎么活下來的?”

  穿庭過的風挾著初春的涼意,吹得滿樹梨花紛紛掉落,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雪,染白樹下青衣女子的頭。

  穆典可低下頭,靜靜地看著腳下叫落花鋪滿了的青石板,良久沉默,輕緩說道:“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

  常千佛眼中溢出深沉的哀憐。

  是啊,陳年刻骨的痛,叫她怎么愿意再去痛一遍,去記起,去親口說出來?

  枉他讀遍經史子集,百家之言,竟是連句安慰的話都找不到。

  穆典可感覺到常千佛沉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頭垂得更低。

  良久方道:“如果沒有其它要問的,常公子就請回吧。你是行醫濟世的活佛,和我們這些兩手血腥的人原本就不是一路人。能不成為敵人,就已經很好。”

  常千佛胸口窒了一下,堅持問道:“你不愿與我為敵,那我在你心里,和別人總是不同的吧?”

  穆典可笑了一下,笑意里有一絲刻意為之的嘲諷:“試問整個江湖,有誰是想與常家堡為敵的?”

  她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常千佛:“常公子是天之驕子,有你的驕傲,也有你不能踏足的雷池禁地。何苦將心思花在一個魔教妖女身上,徒惹煩惱?”

  常千佛心中黯然。

  穆典可說得沒錯,他享受著家族帶給他的驕傲和榮光,自然也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和義務。

  常家堡不附朝廷,不與江湖。

  別說穆典可是籌謀全局的明宮圣女,哪怕她只是云家莊一個身不由己的小小庶女,只要牽扯進江南三姓的滅門慘案,他跟她便再無半點可能。

  穆典可轉身朝房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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