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攸南笑道:“哪里就算得上逐了?我剛剛接到線報,因為瘟疫突發,穆滄平招攬來的那些江湖人士大都離開滁州,原路返還了。就是譚周從洛陽帶來的殺手精銳,也為保存實力,出城避疾去了。
譚周此時,怕是已離開滁州,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橫豎沒什么事情可做,去懷仁堂長長見識多好。
又有吃,又有住,還有俊俏的小弟鞍前馬后。”
說到俊俏小弟,那揶揄的神氣藏都藏不住。
穆典可看在眼里很是不舒服,無奈道:“你嘴巴就不能積點德?再說人家是堂堂掌廳,不是什么小弟。”
“嘖!”徐攸南撇撇嘴,很不以為然:“等你成了常家堡的少夫人,他們蔣當家的見了你都要點頭哈腰,弗論一個小小掌廳……”
越說越離譜!
穆典可又羞又惱,玉面嫣紅,哪還敢再跟他爭論下去。
橫豎自己是走是留,徐攸南說了也不算。
當年她一門心思想逃出明宮,徐攸南明里暗中沒少助力,結果又如何呢?
還不是讓金雁塵給逮了回來。
穆典可半分未將徐攸南的歪理邪論放心上。且不說那些江湖渣滓跟殺手精銳有沒有真的離開滁州,就算是真的撤離了,也不代表她現在就無事可做。
譚周這么大動作下江南,明宮與之早晚有一戰。
最終的戰場在哪里,可以是譚周選,也可是是她來定,誰說就一定要被譚周牽著走了?
當下也不急,依舊閑閑地在潭府周圍溜達。
穆滄平此次在江南投入的力量相當強大,如若正面對上,即便最后得勝,只怕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譚周那邊遲遲不動手,恐怕也是出于同樣的考量。
穆典的想法,是在目前居住的宅院中設一個奪魂陣,將譚周一方引入大陣當中,借用陣力絞殺,減少明宮一方的傷亡。
自然依著譚周謹慎的性格,是不會輕易上當的。
穆典可思來想去,除了當天誘敵的人馬要精干得力以外,還可安排一些變數。例如在譚宅附近的街巷中鋪設機關,當廝殺之際,機關群發,可助擾亂譚周等人的心神判斷。
更甚者,如果設置得法,還直接機關的疏密,射發方向,將譚周等人逼入大陣。
只是這機關該如何設置,她卻沒想好。
近午刮起大風,風一起,天色便暗了。地面飛沙走石,樹枝被風吹得刺啦啦作響,遠天墨云堆積,暴雨將至。
路上行人紛紛往街檐下躲雨。
穆典可站在潭府斜對門的一家金銀鋪子里,漫不經心地挑選著首飾,眉眼耷著,有形無神,頗是不如心的樣子。
那金銀鋪的老板娘便有些不忿,礙于有其他客人在,也不好發作。
見穆典可手中掂了一支鏤金花樹釵,上前笑著道:
“姑娘可是想挑發釵?這花樹釵乃是本店的掌舵師父新設計的花樣子。釵分雙股,鏤顫絲二十四縷,釵頭鮮花乃是經打磨工序一十三道的南紅寶石鑲嵌。您別瞧這米粒大的一顆,卻是相當金貴。
姑娘若是嫌這式樣太繁瑣了,也有那素凈雅致的。
您瞧瞧這支纏絲鈿頭銀釵,成色多鮮亮啊……還有這支鑲綠玉折股金釵,這支并連式紫金花釵……”
穆典可哪里會挑釵子,聽得這些個瑣長的名字,頭都大了。再看那老板娘強壓著不快,殷勤介紹,倒有幾分過意不去了。
揀了那支花釵在手上,問道:“這釵子什么價錢?”
殊不知生意人多心口不對,那老板娘看著笑盈盈的,推舉之時卻存了別樣的心思。凈揀那貴的、稀罕的說,乃是有意給穆典可難堪。
這姑娘雖然長得模樣兒罕見,一身穿著打扮卻是過于普通了。尤其手腕上戴著的那只銀絞絲鐲子,那等材質與做工,實在有些寒酸。
聽穆典可問價,老板娘不由得怔了怔,語氣有些遲疑:“這紫金釵子價格比普通金釵略貴一些,要……四十兩銀子。”
明宮的地下錢莊和賭場每年進項巨大,銀錢上金雁塵從沒少了穆典可的。
穆典可掏出錢袋子,也不耐去數,一股腦地倒出來,銀錠里混著金珠瑪瑙,咕嚕嚕地翻滾,倒叫那老板娘看花了眼。
便在此時,穆典可眼風掃見譚府大門開了,從里走出一個雪白素服的妙齡女子來。身后跟一個梳雙髻的丫鬟,手上拎一個紅漆木八寶蓮花的食盒。
門房哈著腰,笑臉將兩人送出。
那女子一身熱孝打扮,頭上連白絹都不曾簪了一朵,素著一張鵝蛋粉臉,清清爽爽的,甚是清麗怡人。
身量頗為嬌小,卻是出落得玲瓏有致。前胸與后臀處鼓鼓翹著,弧線豐盈,纖腰不堪一握,因個子小,反更顯得凸凹曼妙,曲線玲瓏。
風情不如云央,嬌怯曼麗卻有勝之。
當真是個尤物。
一輛繡蓬馬拉車停在了門口,那女子帶著丫鬟登上馬車,朝著西南方向的柳葉胡同去了。
當此時,老板娘已數好了銀錢,將那剩下的銀錠子并幾枚銅錢裝回到錢袋子里,遞還給穆典可。
穆典可取了釵子,尾隨那少婦出門往柳葉胡同去了,出門還能聽到老板娘熱情的招呼聲:“姑娘慢走,趕明兒還有一批新出的首飾,我都給您留著,得了空您再來看看。”
穆典可自得了常千佛一身內力,渾身輕快爽利不少。
那內力渾厚充沛,她病中尚不能完全駕馭,然這幾日回緩過來,臟腑之氣趨于平穩,經絡通暢,那一身強大內力便也服帖歸順了,由著她隨意調配。
稍一發力,便覺身輕無重,飄飄如騰云。
穆典可本就輕功不弱,如今有了一身內力支撐,更加如虎添翼。提步悠閑地跟在那輛快馳的馬車后面,絲毫不覺得吃力。
馬車出了柳葉胡同,又拐進一條仄仄的長巷里。略停了一刻,繼續往前行駛了。
穆典可殺手出身,觀察力自是敏銳,隱約聽得有門開合,插栓落鎖的聲音。跟上去一看,只見那馬車停駐的位置,果然開了一道小門,有細灰自門框沙沙爬下,門縫一縷草莖猶自顫著,可見她是沒有聽錯的。
確實有人在此處下車了。
穆典可不過是觀門房對那女子態度討好,猜測此人應當有身份,一時好奇,便跟上來看看。
此時卻是真的覺得蹊蹺了。
輕輕一躍,上了墻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