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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為誰等待

  常奇右手上了夾板,用一只手吃燒雞著實有些費勁。

  要知道那燒雞雖然被烤得皮酥肉嫩,內外透熟,可畢竟是整雞,想單手五根指頭就將它輕輕松松地拆骨解架了,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常奇到后來,干脆直接上嘴啃了,干凈白皙面龐上蹭一層薄油,雖不至于邋遢,可這一大清早的,一個年紀輕輕的大小伙,像餓過整三天似的,坐在地上大口吃燒雞,是怎么瞧怎么有種華服公子變身丐兒的落魄感。

  穆典可不忍心了:“我幫你拆吧。”

  “不用!”

  常奇幾乎是立刻大聲回道,頭一甩,身子挪出數寸,雙臂護在胸前,形成一個虛抱的手勢,活像穆典可會搶了他的燒雞似的。

  “這雞油膩得很,不要弄臟了四小姐的手。”

  他其實是怕穆典可碰過那些尸體還沒洗手。

  穆典可嘴角微挑,眸光閃了一下。

  常奇立刻心虛了,扭頭回避了她的目光,嘟嘟噥噥道:“讓我爺爺知道還不罵死我。”

  穆典可淺笑,也不拆穿他,轉頭看著遠處疏星暗淡的夜空。因昨日一場暴雨的緣故,剛剛回暖的天氣又倏地轉寒,空中有流霜,輕紗細幔也似,在火把不曾照透的半耀半明處垂天拋下,因風幻形,飄飛不定。

  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穆典可凝眸,淺淡梨渦里漾起一抹子溫柔,坐將熨在心頭那一人深深懷想了片刻,方起了身,在這充滿了玄機謎團的院落里四下查探。

  她思索了這半天功夫了,仍半點頭緒也無,可見是琢磨不出什么了。

  還得繼續尋找更多的線索才行。

  譚周固然擅長布局。可再精妙的局,也不可避免會有疏漏之處。

  沒有天衣無縫一說。

  穆典可振袖上了房檐,足尖踩瓦,點塵不驚。兩個正在院中巡視的鐵護衛聞得風聲回頭,禁不住大喝了聲:“好!”

  穆典可略帶赧然笑了笑,飄行上了屋脊。自高處而下窺,但見廊展棟延,長柱歷歷,心中復升起一股異樣感。

  穆典可微蹙了眉,沿著屋脊緩行一圈,將檐下成排朱紅大柱一一數看過去,她終于發現這院子的蹊蹺處。

  柱子太多!

  整個五進院的酒莊,前三院、后二院,柱子都要比尋常建筑設得多。

  前三院因為起樓有三層高,需要結實的梁柱構架,兼要契合庭院布置,營造一種廊苑深深的迂回繁復之感,柱子設得多一點無可厚非。

  然而后兩院的房屋構造簡單,且明顯只是個藏酒種花的地方,平常少有人來,卻仍延續了前三院多柱多梁的風格,這就有些詭異了。

  恰此時,石拱門外一陣極重的腳步聲響起,良慶大闊步地走了進來,喚一個個頭敦實的鐵護衛:“明勤,去把我的草圖拿過來。”

  看臉色,不像是發現了有利的情況。

  穆典可縱身落地,快步迎上去。

  良慶用眼神制止了穆典可發問,徑直走到廊下,伸手按柱,順次按了三根之后,轉頭示意穆典可過去。

  柱子果然是有問題的。

  穆典可指尖甫一觸到柱上紅漆便察覺到不對了柱子不是木頭的!手感冰涼,材質堅硬,是精鋼。

  她于機關術上的造詣顯然是高出良慶的,立刻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手掌覆在朱漆面上,內力巧施,緩緩推進。

  一股無聲的氣流在中空的柱身中緩緩旋走回應里面果然設有機簧彈片!

  那叫明勤的鐵護衛很快就取了草圖過來,良慶提起炭筆,將五進院設有鋼柱的地方刷刷標出,此時穆典可也已將四進院的所有柱子查看一遍,接過炭筆對圖紙進行補充,又將各柱在地窖中對應的位置標記出來。

  她一個字沒說,但良慶是明白的。

  鋼柱能傳聲,要傳到地下,讓躲在暗室里的譚周聽到,必然會穿過地窖。

  鋼管穿過的位置必然是防護的重點,很可能是尋找機關的突破口。

  腳上戴了厚棉套的鐵護衛將遮擋墻面,覆蓋地磚的酒甕和酒缸移開后,果然發現了內里暗藏的機關。

  現在穆典可可以肯定,譚周在酒莊里儲備大量的烈酒,就是為有朝一日親手毀掉它們。

  他在地上布下一個竊聽陣,密切地關注著他們的一言一行,伺機而動。

  他究竟在等待什么?

  他又會怎樣這些藏酒,發動一場反敗為勝的絕地反擊?

  穆典可腦中全似一團亂麻。

  地面上傳來常奇一聲怪叫,分明是極驚極嚇之下才會發出的聲音。良慶臉色一變,騰身疾走,瞬記沖了出去。

  穆典可將將從地窖口探出一個頭,就見地面上的鐵護衛個個執刀相向,如臨大敵。常奇撒丫子朝著良慶狂奔,情急之下連燒雞都丟了,大喊:“良叔,良叔救我。”

  一眾人目光盡頭是三四院之間的夾水林帶。

  此時天尚未明,火光未及,整片竹林看上去暗的,頗有些陰森詭異之態。

  一道高大的人影穿行其間。雖說看不清面容,但從那人體形和行走時龍行虎步的態勢也能猜到是誰了。

  穆典可只覺得腦中轟地一聲,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偏偏心狂跳得厲害,撲通著都要從嗓子眼蹦了出來。

  想喊又不敢喊。

  腦中狂風巨浪,淘盡狂沙始到金。那一點微茫的,隱隱不明的念頭終于在危急關頭被激發得光亮大盛她終于想明白了,徹徹底底地通透了譚周究竟想干什么!他在等什么!

  “圣主,就是這里。”是千羽的聲音。

  穆典可心中一股邪火上竄,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尊師重教,只想把這添亂的糟老頭子倒栽進河床里吃泥。

  “你給我站住!你跑什么?”她陡然拔高聲調,從地窖里竄了出來。一路疾行,一路朝金雁塵猛使眼色,嗓音尖利,像個市井罵街的潑婦:“你以為我就想看到你嗎?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常奇目瞪口呆:四小姐這是,失心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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