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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兩毒并駕

  一大群人圍著她。

  人影虛晃晃的,疊在一起,分不清是一個、兩個,還是更多個。仿佛離她很近,又很遠。

  他們在跑、在跳,大聲地笑著。那笑聲也分不清是歡快還是悲愴,一浪浪沖擊著她的耳膜,讓她頭疼欲裂。

  “小六小,小小小六有媳婦……天上地下第一寶,要吃核桃小六剝,走路沒腿小六抱,天上星星隨你要……”

  雙眼刺痛得難忍,她還是忍住了。她這一生,還從未有過什么苦是吃不下,什么疼是忍不了的,自然,也沒有哪一種絕境,能夠逼迫她妥協認輸。

  她放下了捂著雙眼的手。

  盡管眼眶還是紅的,可她的神情卻是那么地堅定,如鐵水澆凝、頑石壘就,牢不可摧。

  常千佛和阿西木都說金雁塵要死了,可她就是不信。不到最后一刻,她就是不認。

  “一定還有辦法的。”她將兩排貝齒咬緊了又咬緊,篤定地說道:“我們的命,那么硬。水火不侵,風沙都埋不掉,怎么會死在一個區區丹鶴毒上。”

  她似要努力說服自己,目光硬硬的:“當年我中烏頭狼毒,阿西木你不也說我會死嗎?”

  阿西木渾濁的眼瞳里驟現一絲亮光,驟亮又驟歇了下去。

  “那是因為姑娘體質非常,天生玉沁之體,本就有化寒納毒之能。”阿西木嘆息道:“六公子修行內力剛猛無匹,原是燥熱之軀,遇上這至炎至烈之毒,莫說自解,他這一身陽熱,本就是毒啊。”

  “如果散了內力呢?”

  阿西木搖頭,沉重嘆息一聲:“晚了,太晚了。”

  穆典可又看向常千佛,常千佛只是沉默。

  醫道不通,就問巫蠱。

  廖忠毅為伍譚周,為他陰謀盤算,陷害穆典可出了大力,可想而知,明宮和常家堡兩頭都不會放過他。被困鎖在懷仁堂的雜物房中等死的廖忠毅聽聽說有一個戴罪立功機會時,并沒有表現出興奮的態度,只是簡單交代了兩句,讓廖十七帶著大小數罐蠱跟著趙平一塊去了。

  眼睛清亮,活潑歡快宛如清江流水的少女此刻卻有些沉默,目光躲閃著,不敢與穆典可相視:“小四,對不起啊……”

  她說的是被廖忠毅施巫術篡改記憶,誤導穆典可入局的事。

  這事本不是她之過。

  穆典可一向恩怨分明,并不遷怒。況她與廖十七相識日淺,未曾多用心,自然也談不上多失望,無需她的道歉。

  “開始吧。”穆典可說道。

  廖十七從她平淡的語氣里聽出了釋然,心中一喜,忙把頭點,捧著蠱罐小跑隨穆典可進屋。

  廖忠毅雖然不肯前來,卻告訴了廖十七自己藏蠱之地。整一十二罐,都是他精心培育的、壓箱鎮寨的蠱種,乃醫蠱,能潛入人的血肉骨骼之中,擇毒而食。

  巖旮溪寨中沒有大夫,村民們被蛇咬了,或是有個傷風腦熱什么的,皆求助于醫蠱。世代康健,精神健旺得很,且多高壽。

  可是被苗疆族人們供奉如神的醫蠱,面對天下至毒丹鶴毒卻退卻了。在距金雁塵身體還有超出一尺的距離時,這些食性兇狠,無孔不入的蠱蟲便開始倉惶撤逃。

  蠱蟲體小如埃,單一只肉眼難辨,就算成百上千只匯聚一起,也只能看見一團霧蒙蒙的灰。像被逆風卷起的灰塵,潑喇喇地往回飄走。倏然化作煙一縷,從蠱罐開出的細孔鉆了進去,堅縮不出。

  十二罐,十二個蠱種,罐罐如此。

  穆典可面色沉寂如水,那是一種讓人心底里都感到蒼涼的靜。

  “你叔叔為什么沒有來?”她問廖十七道。

  廖十七心里咯噔一下,可是趙平也在場,她瞞是瞞不過去。

  廖忠毅寧死不肯來,是因他在巫蠱之道上高明了一輩子,不想臨了臨了,折了自己一世英名。而廖十七還年輕,她經得起失敗,也有足夠的時間去鉆研進益,有朝一日,或真的能培育出解百毒的蠱蟲來。

丹鶴毒稀世罕見,這是個好機會,廖忠毅不想讓廖十七錯過  廖十七支支吾吾地將話說完,盡管說得十分委婉,但穆典可的臉色還是不怎么好。

  這是必然的。

  倒是徐攸南還在笑:“這么說,你是來長見識的?”

  廖十七看著這個容貌俊逸,笑意清雅的中年人,莫名地一陣脊背發涼,心中毛毛的。她幾乎就要尖叫起來了,想撒腿就跑,可是她的腳一步也挪不動。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想救圣主。”

  廖十七打小地性野,自詡天不怕地不怕,可她現在是真的怕得要死。徐攸南的眼神太恐怖了!

  “我叔叔說,丹鶴毒和烏頭狼毒,是所有蠱蟲都不敢接近的兩樣毒。一至烈,一至寒,蟲子莫說食它了,就是碰到都會化成水。”

  她在極度驚懼下,口舌反而利索了,越說越快:“我叔叔雖然這么說,可我還是想試一下。他是小四的哥哥啊,小四對我這么好,我怎么會害她哥哥?”

  其實她是真心還是假意又有什么重要。

  重要的是徐攸南即將崩潰,他要找個宣泄口,他想殺人。

  “她還有用處,你不要嚇到她了。”穆典可說道。

  顯然穆典可這句話起了作用,徐攸南垂袖默然,沒有再理會廖十七。

  廖十七懼極松懈下來,“哇”一聲大哭:“小四”

  “你跟我來。”穆典可轉身走了出去。

  廖十七將哭聲咽了回去,打著嗝,飛快地把案上一大群蠱罐掃到了懷里,抱著蠱,逃命般地沖出房間。

  常千佛也跟了上去。

  “像剛才那樣,驅蠱來咬我。”

  隔壁的茶室里,穆典可拉過一個圓蒲團,盤腿而坐,顯然是做好忍耐的準備。

  “啊?”廖十七淚跡未干,長大嘴看著穆典可,哭嗝都停了:“會很疼的,你如果沒有中毒,騙了醫蠱,它們還會報復。”

  “讓你放你就放。”穆典可冷冷說道。

  廖十七觀她神色凝肅,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只要捏指念咒。

  常千佛搶一步推門而入:“不用試了,你的猜得沒錯。你的血,的確對抑制丹鶴毒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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