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涪面露驚異之色。
別說到此時他根本就沒露出本家功夫,常紀海教授他的這一套手法,也是兩年前無意中悟出。除了他和常千佛兩個人外,沒有人見過。
問道:“姑娘是如何識得凌某?”
穆典可道:“天下擅刀兵者眾,擅長技擊之術的卻寥寥可數。
嶺南無雙門的折桂手,手法變化萬千,最能出人不意,但太過注重形式和表象,遇到真正的高手,難免后力不足。銷魂手招式凌厲,適宜進攻,不利防守。
而常老太爺自創的手法,無名無招無形,隨心而動,順勢而為,才是真正的大家手法。
凌管家剛才那一招,大巧若拙,大象無形,試問除了常老太爺,天下間還有誰人能有這等氣象和格局?”
凌涪半晌驚愕,緩緩道:“姑娘好見識!只不過老太爺已十數年不出山門,技擊一術也絕少示于人前。姑娘又是從何得知?”
穆典可對于常紀海的了解,多半來自于自己的外祖父金震岳。
金震岳一生縱橫,少遇敵手。生平唯一欽敬之人便是常紀海。只可惜常家堡從不參與江湖之斗。
金震岳多次約戰未果,最后一次好不容易常紀海應戰,結果就在決斗前一個月,西域魔宗便大舉入侵。
金震岳將魔宗主耶齊打落華山的萬丈深淵后,自己也大傷元氣。從此永遠失去與常紀海一戰的能力。
穆典可思及此,不由得黯然,靜默一刻道:“我的外祖父十分敬佩常老太爺。曾認真研究過常老太爺的武功。”
研究一個人武功,絕對不會是出于敬佩,而是為了戰勝這個人。
凌涪想起一路上聽到的傳聞,再聯想到穆典可那一手驚艷的劍法,心中霍然亮堂:“你就是四小姐?”
穆典可微微欠身行禮,算是默認。
那年輕公子在一旁早聽得不耐,此刻終于插上話,問道:“我還是不明白。就算你看出我祖爺爺自創的手法,可是常家堡這么多人,你是怎么認出我凌叔來的?”
年輕公子名叫常奇,是常家旁支子弟。論起輩分來,還要叫常千佛一聲爺爺。兩人年紀差不多,從小玩鬧在一塊,也不拘輩分。是以常奇和常千佛一樣,也對常家堡的各位長輩以叔伯相稱。
穆典可道:“手上無繭,練的自然是腿上功夫。”
常奇沒好氣道:“你手上也沒繭,還不是一樣用劍?”
下手還那么兇殘!
云央已經拴好馬走了進來,聞言笑吟吟道:“這位公子觀察得可真是仔細,原來是見我家姑娘不懂武功,才覺得柔弱女子好欺的么?”
常奇道:“我哪有要欺負她。我…我只不過是好奇罷了。”
云央笑道:“公子這話就更奇怪了。你放著那么多事不好奇,偏去好奇一個女子的容貌。好奇也就罷了,偏還要去揭一個陌生女子的面紗。男女有大防,公子是否失禮了?”
凌涪心道這女子好生厲害的口舌。常奇雖然行為冒失,但穆典可一出手就要斷他手腕,委實狠毒了點。此刻叫她這么一說,反而是她們處處占理,常奇心懷不軌,咎由自取了。遂問到:“請問這位姑娘是?”
云央笑意柔媚:“小女子云央,久聞凌管家大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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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奇問道:“你姓云?”
云央偏著頭,神情頗有些疑惑:“有何不妥嗎?”
凌涪道:“云姓乃是少見姓氏。姑娘可是姑蘇云家莊的小姐?”
云央笑吟吟道:“云家莊莊主云嘯義正是家父。”
凌涪道:“原來如此。”
“凌管家認識家父?”
“只是耳聞,不曾得見。”
常奇在一旁按捺不住道:“你是不是有個妹妹,叫云林的?”
此言一出,穆典可遮在青紗下的面容不由凜了凜。云央若有若無地看了穆典可一眼,笑道:“我家中幼妹,閨名正是喚作云林。公子何出此問?”
常奇見云央笑得諱莫如深,生怕她誤會,連忙擺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有聽聞,說云家莊的三小姐……是位奇女子。”
云央明知他在說謊,笑道:“我家三妹,確實是個很特別的女子。只可惜她不大愛見生人,若非如此,云央還可為公子引薦一二。”
常奇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
云央心中不解,見穆典可一言不發,顯然不想過多糾纏,按下心中好奇,轉了轉眼波,笑道:“既如此,那這位公子,咱們就此別過,江湖有緣再會了。”
常奇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一伸手攔住兩人去路:“那可不成。”
手腕上一道筆直的血線,觸目驚心。要不是凌涪出手及時,這只手早就齊腕斷了。冷冷道:“四小姐是不是應該給個說法?”
穆典可問道:“你想怎么樣?”
常奇挑眉道:“我想怎么樣都成么?”
眼珠一轉,忽然探出手,抓住穆典可帽沿上的青紗,奮力向上揚去。
他這么做多少有點賭氣的味道,沒想到一掀真的掀了起來。
等看清面紗下的女子面容,不由得微微一愣。
只見眼前的女子翠眉深目,氣韻縹緲,渾身如有輕煙環繞。
容貌清艷絕俗,就是比起仙子之稱的穆月庭也不遑多讓。
只是一雙眸子卻極冷極,如同結了冰的寒潭,冰冷徹骨,全不似少女的眼睛。
常奇第一眼驚艷之后,隨后便覺得手足發涼,一股涼氣嗖嗖地從腳底直往上冒。
他從小長在常家堡,接觸的大都是凌涪這種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長者。見過最可怕的人就是良慶。
良慶頂多就是臉色重了點,可這女子眼里卻是貨真價實的殺意。
身體緊繃,右手緊緊地握著劍柄,指節勒得發白,仿佛隨時都會暴起殺人。
凌涪悄然往前挪了幾步,準備隨時應戰。
不料穆典可只是看了常奇一眼,轉身往茶寮外走去。
常奇被她這股殺氣震懾住,哪還敢出聲阻攔,眼睜睜地看著她疾步出了茶寮,縱馬絕塵而去。
忽聽一個聲音涼涼道:“我家姑娘好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