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崇川看著手里一空，前一秒手里還留著袁芳手里的溫熱，現在卻僅剩一片空氣，他伸手去拉，拉著她的衣角，也許是衣服太過結實，順滑，他眼睜睜地就這樣看著她往后重重摔倒在地，在他的眼前。
此刻，腦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怎么就沒有抓穩她呢？他為什么要站穩？如果他順著她一推往后倒，是不是她就不會往后摔？如果他按時到她家，是不是她就不會出來？如果....好像如果的事情一件都沒有出現，一切都不受控制地發生了....
他大跨步上前，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將她整個上半身扶起，讓她的頭靠在他的懷里，兩人皆是一副狼狽至極的模樣。
他看著她有些渙散的眼神，心痛的仿佛被誰遏制住了呼吸，心臟被捅穿了一個洞，里面汩汩的流著妖野的血液....
他沒時間管心臟是不是流血了，只想看看她是不是平安無恙！他從不信奉神明，此刻，他向諸天大佛祈求，祈求菩薩保佑，保佑袁芳平安無恙！他祈求，祈求菩薩保佑她，一定一定保佑她平安無事！哪怕要以他下一刻就死來交換，他也甘愿！他嵇崇川，祈求，祈求諸天大佛，祈求各路神明，若是有陰界小怪也可，只要能保佑她們母子安然無恙，讓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他輕拍著袁芳的臉：“芳芳，芳芳，沒事的沒事的。哪里痛？你快點告訴我！我們去找醫生，沒事的，沒事的！”
他捧著她的臉，看著她臉白如紙，額頭腫了一個紅色的包，他焦急地四下查看她的狀況，手腳慌亂的不知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刺目的暗紅色！
原本嫩綠色的草地，被一股緩緩流動的暗黑色的血液沾染著，刺目的厲害！他的心臟就要停止跳動了吧！
他目眥欲裂，手顫抖地摸著袁芳的臉，聲音里是再也壓抑不住的痛苦：“芳..芳，沒事的，沒事的！”
也不知是在安慰已經漸漸陷入昏迷的袁芳，還是在安慰自己！
“你是要看著她這樣死掉嗎？！”張婷下車看著眼前的狀況，看著草地上的鮮血，不忍的出聲提醒。
她張婷不想有人來跟她搶人，但同為女人，看到眼前的女孩子，仿佛就看到了前段時日的自己，躺在血泊中，無人問津，等著她自己強撐著去醫院，她已經徹底失去做母親的資格。她無比同情眼前的女孩子。
看著嵇崇川方寸大亂的悲痛模樣，她嘆了口氣，就當自個還保存了些善心吧！她拿出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120。
市中心的小區，交通便利，救護車來的很快，嵇崇川小心翼翼地將已經昏迷過去的袁芳在醫生的急切指導下抱上車。
上車后，不管醫生如何勸說，他一直握著她的手，不肯松開。
他沒有出聲，但渾身散發出來的焦急、傷感、絕望彌漫在救護車不大的空間里。
醫生看著長這么好看一個男人傷心成這樣，再看躺著的女孩子，唉，以這樣的狀態，這大抵是流產了，這樣的流血量，保住孩子這事，那希望是極渺茫的。
兩位隨行醫護人員將氧氣罩放好，翻看了她的眼瞼，對著司機吩咐道：“寬，開快點！”
聽著醫生的吩咐，嵇崇川的眸子閃了閃，內里的黑暗更甚，心一抽一抽地痛！
兩位醫護人員對視一眼，都無奈的搖搖頭。
這廂一直等著袁芳歸來的袁爸爸袁媽媽看著時鐘指向1點了，也開始著急起來。
剛才還在埋怨女兒女大不中留，叫個人吃飯還要耗這么長時間。
直到袁媽媽撥打袁芳的電話，一直沒有人接，兩人才覺得有些不對。
同一時間，袁媽媽心里升起非常不好的預感，眼皮跳動的頻繁，她穩穩心神，繼續撥打電話，還是沒有人接，一直撥打到第四遍的時候，電話終于接了。
袁媽媽提著的心才回落了些，她嗔怪道：“芳芳，你還知道我們家的門開在哪里嗎？”
“您好！這里是物業管理處！”一道公式化的女聲響起。
袁媽媽嘴角的笑凝固了，她騰地站起身，強壓著聲音里的不安保持平穩：“我家芳芳的手機怎么在你們在？”難道被人偷了？
“有人在小區的草坪上撿到這部手機送到這里的，聽同事說手機的主人應該是被救護車接走了，清潔阿姨還在那里處理血跡，一大灘血！你們趕緊來認領手機，抓緊時間去醫院看看！”
“什——么？”袁媽媽一個站立不穩，扶著額頭，差點倒仰過去！
幸好一直注意著她的袁爸爸接住了她。
袁媽媽委頓著身體堪堪坐了一點點椅子，她顫抖的靠在袁爸爸的懷里，艱難地抬起頭，眼里的淚滾滾而落，她悲痛地大叫：“老袁！我們芳芳送醫院去啦！”
袁媽媽悲切的嚎啕大哭，她死死地抓著袁爸爸的手：“我苦命的芳芳啊”
“你你先別哭！芳芳怎么了？怎么了？”袁爸爸被袁媽媽的舉止嚇了一跳，聽到袁芳被送醫院了，心里咯噔一下，失了往日的威儀和鎮定。
“老袁——快！我們趕緊找芳芳去！”袁媽媽借著袁爸爸手上的力氣，猛地站起身，慌亂地換著鞋子，穿進一只鞋了，還有一只鞋總是穿不進去，她低下頭用力地睜著朦朧的淚眼才發現把鞋子穿反了。
袁媽媽把鞋子往手上一拎，對著袁爸爸大叫道：“老袁，你還杵著干什么？你快點去開車！我要去找我的女兒。”
“好好好！”袁爸爸抓起鑰匙筐里的鑰匙，疊聲回道，急急地將腳往皮鞋里一套，還沒來得及拉起鞋跟，就被袁媽媽拉著往樓下走。
等了數10秒的電梯，還在14樓往下，袁媽媽拽著袁爸爸直接往樓梯處跑。
袁爸爸的車還沒啟動，袁媽媽已經催促著：“老袁，你開快點！”眼里是祈求：“我想快點見到女兒！”
還未說完，話里的哭腔已經帶了出來。
“別急別急！”袁爸爸按了奔馳車的啟動鍵，雨刷器一晃一晃刮赤刮赤的響起，他的手慌亂地撥動了好幾下環檔，才把雨刷器關掉。
“老袁，我們要穩住！穩住！穩住！”袁媽媽喃喃出聲，看著前面的路出神。
袁爸爸深吸了一大口氣，閉了閉眼，強迫著自己保持清醒，待睜開眼時，眸子里的鮮紅，恢復了些清明。
車子啟動，刷的一聲開出好遠！
袁媽媽撐住前面的副駕位，摸出手機，又用手背擦了擦淚水和汗水，僅是胡亂一抹，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出唐文的電話。
“姑姑！”唐文愉悅的聲音響起。
襯得此刻袁媽媽愈加的悲切，她無比悲痛地捂著胸口，大哭著喊：“文文——”
“姑姑，您怎么了？”唐文將桌邊的快餐一推，身體坐直了沉著聲問道。
她這姑姑，能干、潑辣、善良，若不是出了大事，他印象中，她是極少這樣痛哭的。
姑父已經從職位上退下來，沒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唐文心里不由一沉：能讓他姑姑這樣的應該就是他那表妹了！
“文文！芳芳被救護車接走了！你快幫姑姑找找她是不是在最近的醫院，我和你姑父，現在很亂。”袁媽媽捂著嘴嗚嗚的哭著。
救護車接走了？！唐文從座椅上彈起，大喊著：“秘書！”
他握著手機，跑著從辦公室了出去。
背后的椅子在斜陽下，晃動了好幾圈，才趨于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