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瑞草看著奄奄一息,氣若游絲的草妖荇,心頭莫名的一緊,一種從未有過的感情,驀地涌上她的心頭。
這種不知名的感情,令她感到厭惡,雙腳忍不住一步步的向后倒退,最后撞進了夜的懷中。
瑞草有些迷茫的抬起頭,雙眼中蒙上一層水霧,她此時此刻,竟然忽然一下子明白了惶恐不安是什么感受。
夜也是第一次見到瑞草這般樣子,正要張嘴說些什么的時候,依偎在木憶榮身旁的荇,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頭下那些殘余的、枯萎干癟的根莖,忽然被從新注入了生命力量,一下子變成翠綠的顏色,瞬間就將木憶榮包裹在其中,然后朝著地下扎去。
夜剛好對著荇,看到眼前這一幕,知道荇剛才一直都是裝出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來麻痹他和瑞草。
“別想跑。”
夜大喝一聲,單手快速結印,一道暗黑術法從他手掌心躥出,一下子包裹著住就快被拉扯進地下的植物繭蛹。
根莖被暗黑術法吸走生命力,枯萎粉碎,被包裹在內的木憶榮從中掉了出來,回過味兒來的瑞草,急忙將木憶榮接住。
“咻、咻”幾聲,幾條植物根莖,一下子纏住了木憶榮的腳踝和大腿,力量十足的拉扯起來。
荇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明明只剩下一顆腦袋,和十幾根植物根莖,但生命力卻是十分頑強,完全沒有了方才半死不活的模樣,無休無止的驅使她的根莖,想要將木憶榮搶走。
激烈的爭奪戰又開始了,但瑞草與夜顯然占了上風,荇見無法搶走木憶榮,忽的揚起一根兒根莖,狠狠的扎在木憶榮的手臂上。
木憶榮一下子被痛醒,蹙眉悶哼一聲,荇卻是發出愉快的銀鈴笑聲:“木侍郎,今生今世,你注定是我的夫君,跑不掉的。”
說完,她大笑著一下子鉆進地下,完全不見了蹤影。
瑞草見荇竟然逃掉了,立刻瞪向夜:“你怎么不抓住她?”
“我又不會遁地術!”
夜沒好氣的說完,看向木憶榮的手臂,不禁蹙起眉頭。
木憶榮被荇的根莖刺中的手臂上,并沒有傷口,而是出現一個綠色的卷草紋,顏色非常鮮艷,像是剛剛紋好上色的劄青。
綠色卷草紋就像是忽然長出的胎記,不痛不癢,無法清洗掉。
夜看著木憶榮手臂上的卷草紋,笑著向木憶榮道了一聲“恭喜”,說木憶榮以后無論去了哪里,他那個草妖老婆都能找到他,絕對丟不了。
瑞草用手肘撞了夜一下,憤憤道:“她死了,這痕跡自然就會消失了。”
夜撫摸自己被撞痛的胸膛問瑞草,她如此生氣,是因為荇耍了她,還是因為荇與木憶榮拜堂成親了?
木憶榮聽到夜這話,也看向瑞草,手不自覺的覆蓋住手臂上的綠色卷草紋印記。
瑞草挑眉,瞪了一眼臉上毫不掩飾好奇意味兒的夜和木憶榮:“我生氣,是因為她沒說把劫走的人藏在了哪里!”
“我知道。”
夜笑著表示他知道荇卷走的人在哪里,然后抱膀問瑞草和木憶榮,他今日如此費力的幫著大理寺辦案,就沒有什么好處嗎?
瑞草覺得夜臉上的笑容,古怪得令她手臂都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但還是問道:“你想要什么好處?”
“我想要像木侍郎一樣,體驗一下當新郎官拜堂的滋味兒。”
“木侍郎若是不介意,我也沒有意見。”
夜聽到瑞草這話,笑罵她下一趟山就學壞了,然后十分欠揍的看著瑞草。
瑞草終于明白夜臉上,為何會有這種她想要揮拳頭的古怪笑容了!
她握緊拳頭:“你是想要讓我去把荇抓回來,還是去給你找個草妖來拜堂?”
夜用下巴指了指瑞草:“眼前不就有現成的嘛,不用那么麻煩。”
“咚”,瑞草一拳揮到夜臉上,兩條紅色血液,從夜的鼻子流出,痛得他立刻捂著鼻子跳腳。
“好你個山雀小鳥妖,在山上的時候就與我卿卿我我。到了山下就立馬移情別戀,我回去一定要向太山娘娘告狀。”
瑞草驚駭的望著夜:“你是被什么鬼東西附身了嗎,怎么會說出這樣惡心人的話?”
夜是個沉默寡言,喜歡默默付出的性子,平時瑞草與綠孔雀和禿老鷲發生爭吵打鬧的時候,他通常都在一旁站著看熱鬧。就算打死瑞草,她都不會相信,夜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夜,你該不會是綠孔雀那家伙冒充的吧?”
滿眼詫異的瑞草,伸手扯了扯夜的面皮,痛得夜一巴掌拍掉她的手。
“你把我鼻子打出血了,還想要撕掉我的臉皮嗎?”
“少說得那么恐怖嚇人好不好,我又不是什么惡鬼。再說了,你少在這里矯情,從前在山頭上打架的時候,受傷也沒見你喊痛。現在只不過鼻子流血而已,你就叫得像只被夾斷腿的老鴰一般做什么?”
“那能一樣嗎。你不知道人類地界靈力匱乏,我剛才消耗了那么多能量,現在渾身乏力,受傷比平時恢復慢不說,痛感還增強了百倍。還有,我抓那只草妖都沒受傷,竟然被你這個隊友揍了一拳,你還好意思說我,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
夜越說越氣,瑞草覺得理虧,急忙安慰。道等回到城中,她請吃夜吃炸蠶蛹。
夜哼了一聲,道瑞草少在這里借木府的晚餐來獻佛!
瑞草不好意思的一直向夜道歉,還拍了拍夜的屁股:“不疼、不疼,是我不好行了吧!”
夜立刻尖叫著非禮,大罵瑞草是女流氓,竟然摸他的屁股。
木憶榮一直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瑞草與夜說笑打鬧,右手輕輕的撫摸著左臂上的卷草紋印記。
他在被荇卷走之后,并未即刻就陷入昏迷,雖然身體不能動,但是尚有意識。
荇把他帶來這間荒廟,替他換上了大紅色的新郎官喜服,當時他還有知覺和力氣,問荇為什么要這么做?
荇仿佛要將這輩子要說的話,一下子都說完一般,絮絮叨叨的同木憶榮講了,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的他,還有她身為妖,卻愛上人類的糾結,以及對自己容貌的不自信。
當時木憶榮告訴荇,感情不能強求,就像是強扭的瓜不甜一樣。
他們在一起,絕對不會有幸福可言,絕對不會像荇想象般的那樣美好,也不會受到任何人的祝福。
荇表示她不在意,只要木憶榮留在她的身邊,與之朝夕相對,她便心滿意足了。
木憶榮苦勸無果,最后不知為何,便說了那句“人妖殊途”,道他現在就已經看到了他們二人在一起的結果,必定是悲劇!
荇仍舊無所謂的表示,不管是喜劇、悲劇還是鬧劇,她都要與木憶榮一起攜手演完。
之后,荇點燃了大紅的火燭,灰色的煙氣漸漸飄散在禪房內,然后木憶榮就忽然感覺十分的困頓,不知不覺的昏死了過去。
此時此刻,木憶榮回想他在昏迷前對荇說過的話,忽然就覺得,自己似乎也像是荇一般,在對瑞草進行癡纏。
且瑞草也是妖,人妖殊途,他與瑞草兩個,可能注定也不會有一個好結果!
他還要繼續堅持,讓悲劇發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