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
初秋的長安城中,人流依舊不少。
進城,然后直奔目的地,你要說逛街,不好意思,在長安城有逛街價值的就東西市和幾個坊,比如說青樓最多的平康坊。
當吐蕃使者帶著贊普的書信到了長安時,李治瞇眼看著宰相們,“贊普的試探來了。”
信使大聲說道:“贊普聞訊悲痛欲絕,可身體微恙,特遣了大相前來吊唁,并祝陛下登基之喜。”
于帝王而言,生是偉大,死就落寞,看不清這一點的,比如說漢武帝,老了就窮折騰。
李治微微頷首,“贊普身體有恙,朕心中擔憂,回頭可帶了一個醫館去看看。”
信使:“……”
贊普的意思就是我來不了,至于什么身體有恙,就是個借口。可李治卻當真了,說是派遣醫官去看看。
可大唐的醫官,贊普也不敢讓他上手啊!
李治看著有些擔憂,信使:“……”
大唐的新帝不會是這等棒槌吧?
他確定不會,那么就是一種禮貌的回應。
這個開頭不錯。
信使拿出幾份書信,“這是贊普的書信。”
那么多?
李治皺眉,心想那位便宜姐夫這是什么意思?
信使笑道:“這是贊普給各位相公的書信。”
呃……
長孫無忌笑吟吟的道:“贊普還掛念著老夫,不勝感激。”
他接過書信,打開一看……
——聽聞我家小老弟登基,你等老漢當盡心輔佐,若是膽敢不忠,我就提兵從吐蕃一路殺到長安城來,弄死你們這群逆賊!
這……
這是哪跟哪?
長孫無忌抬頭,見褚遂良等人都是一臉愕然,怒火漸漸就升騰了起來。
“贊普這是想當大唐的家嗎?”
長孫無忌出班,微微昂首,肚腩往前一頂,氣勢外放。
李治愕然,見信使也是一臉不解的模樣,就問道:“贊普說了什么?”
長孫無忌冷笑道:“贊普說……陛下新近登基,但凡臣等不忠,贊普就領兵殺奔長安……”
李治沉默。
這是姐夫在調戲小老弟的節奏。
眾人都在看著皇帝。
這是新帝第一次處置外部重大事件,他是什么一個姿態,將會決定大唐以后的對外態度。
李治看了宰相們一眼,含笑道:“贊普的身子不好,朕看……確實!”
王忠良站在邊上,突然覺得殿內好像炸了一般。可仔細看去,誰都沒說話,甚至連呼吸都壓低了。
贊普有毛病!
臥槽!
皇帝竟然這般評價自己的便宜姐夫!
這是亙古未有的牛筆啊!
信使也懵了。
贊普他沒毛病啊!
可皇帝為啥……
對了,剛才說了什么?
贊普說要提兵來為小舅子撐腰。
這……李治就覺著這個姐夫瘋了。
你有毛病!
長孫無忌突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隨即殿內全是笑聲。
眾人看向皇帝的目光中都多了些別樣的意味。
這個皇帝在對外事務上,不會低頭!
信使想到了大相的交代。
——若是大唐君臣憤怒,無需擔憂,不卑不亢就是了。
所以他拱手道:“陛下這話卻過了。”
“出去!”李治起身,就是兩個字。
這兩個字換做外交語言就是:滾!
“陛下英明!”
宰相們第一次心悅誠服的行禮。
使者拂袖而去,在想著大相究竟是有什么安排,能讓大唐君臣的火氣消散。
賈平安等十余人沖進了長安城,徑直去了百騎。
秋高氣爽的日子,打個盹不要太美。
唐旭把雙腿搭在案幾上,身體后仰,就差鼾聲如雷了。
“你們是……”
“賈文書他們回來了!”
唐旭嘟囔了一下,然后慢騰騰的把腳放下來,“回來就回來吧,還叫嚷個什么?”
“校尉。”外面傳來了賈平安的聲音。
唐旭干咳了一下,然后雙手搓臉,捋捋須發,這才板著臉道:“進來。”
賈平安風塵仆仆的進來,認真拱手,“見過校尉。”
唐旭端坐著,“此行辛苦了……”
按照規矩,他說了一番撫慰的話,耗費時間五分鐘……
巴拉巴拉……
最后提及正題,“此行如何?”
“許使君等人在后面,和吐蕃使團一起,某帶著兄弟們一路快馬加鞭趕回來,只為了一個消息。”
“說!”唐旭擺手,示意想進來給自己煮茶的包東先回避。
賈平安剛才一直想說,可唐旭卻一直在嗶嗶,只得憋著,“校尉,我等此行在疊州意外遭遇了吐谷渾叛軍……”
唐旭身體坐直了,目光炯炯。
“我等判定這是恐嚇,想讓我等退回來。”
唐旭撫須,云淡風輕的想著:這就是某往日對小賈的諄諄教導,只是他不明白某的苦心。
“沒有校尉的教導,某此次也不能建言夜襲。”
小賈不錯。
唐旭剛心中一喜,接著:“夜襲?”
“是,某建言夜襲,隨即滅了那三千余叛軍,隨后筑京觀于吐蕃是團的必經之路上……”
唐旭騰地一下就蹦了起來,“快,進宮!隨某進宮!”
這是大事啊!
一路進宮請見,等見到了君臣時,賈平安說了此行的情況。
“……我軍夜襲,一舉擊破叛軍,隨后筑京觀于吐蕃使團必經之路上。”
李治看著他,第一次覺得掃把星實際上并不壞。
李治這里+1分。
長孫無忌已經難掩激動了,“陛下,難怪那書信上全是挑釁之詞。吐蕃是想先讓咱們怒不可遏,隨即祿東贊來朝,斥責大唐言而無信,并未派人去迎接使團……這就抵消了先前的無禮,好算計,可惜卻被大唐揭穿,還順帶弄了個京觀……”
他看著賈平安,眼中有欣賞之色,“此事……做得好!”
長孫無忌這里+1分。
大哥,你別夸贊我啊!
賈平安真心不想和長孫無忌有啥勾搭。
這是一艘注定將會沉沒的小船,求你別給我船票。
李治也難得和顏悅色的和賈師傅這等小吏說話,“你不錯。”
賈平安隨即告退。
出了大殿,唐旭壓著狂喜的心情說道:“小賈,陛下夸你了。”
“就是一句你不錯。”賈平安覺得老唐一定是喝多了,覺得這就是夸贊。
唐旭咬牙切齒的道:“別說是夸贊,某至今未曾被陛下正眼看過。”
你這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的饑!
原來皇帝這就算是夸贊了?
賈平安心中暗喜,但神色卻黯然的道:“某本想說校尉教導有方,可見到陛下時,某心中慌亂,腦子里全給忘記了。”
這個人情賣的好!
唐旭嘆道:“是個有良心的少年,不枉某栽培你。不過……某第一次見到先帝時,渾身顫抖,答非所問,你比某強多了。”
賈平安摸摸自己的良心……這怎么像是第一次和女人的反應呢?
緊張不好。
賈師傅成功的忽悠了唐旭,然后得了好處。
“給你兩日假。”唐旭笑吟吟的道:“回來某請客,五香樓。”
大寶劍為啥要在同一個地方呢?
換個口味不香嗎?
但老大請你去大寶劍,記得一定要感激,一定要裝作期待的模樣。
但想到雅香,賈師傅的心情就有些惆悵。
我把你當兄弟,你卻想睡了我。
這不好吧。
出了皇城,看到那輛熟悉的馬車時,賈師傅虎軀一震。
“公主。”
車簾掀開,露出了高陽那張公主臉。
“上車。”
別開車,身體差,補不起……
賈平安很頭痛,“公主,你是有夫之婦,咱們要有道德。”
高陽瞪眼,手中的小皮鞭揚起,“我又不吃你,難道女人就不能有個男友人?”
男閨蜜……傳說中最危險的存在,說不得會發展成床友。
賈平安上了馬車,欣慰的發現車里很整潔,可見高陽最近沒有繼續發展自己的愛好。
高陽看著他,俏臉突然一紅,讓賈師傅哆嗦了一下。
你別這樣啊!我害怕。
“你這次去了吐蕃那邊,皇帝突然對我就好了些,也不說讓我和房二好生過日子……”
這還是繼續各玩各的,只是皇家要臉面,不許她和房二散伙。
高陽看著頗為歡喜,“皇帝還說,讓我以后別鬧騰,少去那些地方轉悠,你說他這是什么意思?”
羔羊這是把我當智囊了?
賈平安心中一松,那種負罪感算是消散了。
“公主只需記得淡然處之就是了,還有就是……”老賈想到了高陽最后事發的引爆點,就是因為爵位。
“公主,錢財再多,爵位再高,可終究會化為一抔黃土,人,要緊的活的自在,活的灑脫。”
言盡于此,隨便你聽不聽。
高陽一怔,然后摸出一塊玉佩,“這是皇帝賞賜的,我還說送給你……”
臥槽!
你倒是送啊!
賈平安正色道:“錢財只是身外之物罷了。”
那么好的玉佩,送啊!
賈師傅的心中已經是千肯萬肯了。
不為錢財和權勢動心,果然是硬硬的漢子!高陽嘆息一聲,眼中有些迷醉之色,“你果然和別的男人不同。”
哥當然不同,世上就壓根沒有兩個相同的人,各處都不同。
高陽看著他,越發的覺得少年難得。
“你很硬。”
硬漢賈師傅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