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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某看不慣

  得知賈平安提前回家后,許多多一路到了道德坊,尋到了賈家。

  叩門。

  里面有腳步聲傳來。

  房門震動了一下,開了。

  人呢?

  許多多沒看到人,可門是怎么開的?

  她低頭,就看到了一頭黑白相間的東西……

  她雙手摸向腰后,雙刀在手。

  嚶嚶嚶!

  阿福感到了敵意,骨子里世代在秦嶺中廝混的野性發作了,毫不猶豫的揮爪。

  “阿福!”

  賈平安剛好出來,見狀不禁一驚。

  阿福的爪子收了些,但依舊抓到了許多多的裙子。

  嗤拉!

  許多多……

  老娘真想宰了你!

  阿福一擊而退,跑到爸爸的身邊咆哮。

  這是阿福第一次咆哮,和嚶嚶嚶的撒嬌聲不同。

  這貨竟然還有野性?

  賈平安不禁大喜,揉揉它的腦袋,“好阿福,去歇著,回頭吃好吃的。”

  嚶嚶嚶!

  阿福去了邊上躺著,雞鴨們爭先恐后的撲過來……

  熊生就是這么橫!

  許多多的裙子被抓壞了,看著……

  很白嫩。

  很結實。

  許多多用手拉著布料遮掩了一下,若隱若現的。

  “咳咳!”

  這個賈師傅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賈參軍,可能借你的衣裳遮掩一二?”許多多面不改色,讓人敬佩。

  賈平安弄了自己的衣裳來給她穿上,竟然正好。

  二人在外面坐下。

  北風蕭蕭中,賈平安解釋道:“我家阿福一直都很乖。”

  許多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

  “你不該出刀。”賈平安淡淡的道:“在賈家門口出刀,不好。”

  許多多低頭,“我只是習慣了。”

  “要改。”賈平安覺得這妹紙太冷清了些,帶著一幫子小弟混的也忒差了,若非是賈平安出手,怕是熬不過今年就得去街上賣藝求生。

  “你來何事?”

  許多多抬頭,賈平安又看到了蛇信在脖頸處出現。

  “我的人跟著張虎,發現他隔三日就去一次永安坊,那里有個婦人,婦人的夫君每三日出城去拉貨……”

  許多多看著他,“這個……你可知道?”

  不是老司機的壓根就不懂這個。

  賈平安茫然道:“什么意思?”

  許多多皺眉,“就是偷情,張虎趁著婦人的夫君出城,就去和她幽會。”

  我當然知道,只是想聽你說出來而已。

  “辛苦了。”

  許多多起身,“可要幫忙?”

  這個妹紙怎么又主動了些?

  他搖頭,“告訴跟蹤的兄弟,守口如瓶,若是他們自家泄露了消息,王琦只敢和某暗中爭斗,卻敢當街弄死他們。”

  許多多點頭,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果真不怕他們?”

  賈平安搖頭。

  許多多見他神色平靜,心中就信了。

  王琦那伙人仗著背后的勢力,出手狠辣。不是沒有惡少游俠兒和他們爭斗,但他們卻會出動官府的力量……

  這還怎么玩?

  但賈平安認識左武衛大將軍梁建方,還是百騎的錄事參軍……

  這條大腿……真粗。

  許多多看了賈平安一眼,“我回去了。”

  賈平安點頭。

  并未起身相送。

  許多多回身,腦海里想的卻是別的事兒。

  從老爹被人砍死了之后,她就出來接手了那些兄弟和酒肆,每一個男人在見到她,都會驚艷不已。

  其中一個男人還說什么……你就是黑暗中的花朵,魅惑,讓人難忘。

  其實就是刺激。

  那些兄弟開始也有不少人動心,等許多多砍掉了數人的手指頭之后,又都老實了。

  但賈平安的眼中卻從未有她,先前她的裙子被阿福抓壞,賈平安也只是看了一眼,眼神平靜。

  這個少年……

  是真不動心,還是對女人沒興趣?

  許多多很好奇這個。

  “兄長!”

  她剛出去,就看到了一個身板寬厚的不像話的少年來了。

  “敬業,進來。”

  李敬業看了許多多一眼,隨即進去。

  “兄長,阿翁說了,上次宴請時,程知節怕是帶著事來的。”

  李勣很夠意思,說了請客就是請客,可程知節卻是帶著任務來的,讓他有些內疚,這不就讓李敬業來解釋。

  “無礙。”程知節……就是個比李勣還謹慎小心的老鬼。

  “敬業,要殺人了。”

  李敬業不出賈平安所料的兩眼放光,“何時動手?”

  他沒問是誰,這個讓賈平安很是欣慰。

  “三日后。”

  李敬業搓搓手,“某有些迫不及待了。”

  二人隨后去了書房,李敬業突然說道:“先前看到快馬進城,像是西北的”

  長孫無忌和褚遂良,外加李勣,三人在議事。

  三省議事,少不得執行部門尚書省。

  “濮王那邊要開府,陛下已經答應了,如此……老夫以為當厚待。”長孫無忌神色平靜,仿佛濮王李泰只是個普通宗室。

  可李勣卻知道,李泰當年可是奪過嫡的,身邊聚集了不少人,被當今皇帝和長孫無忌等人忌憚。

  這等事兒他自然不會干涉。

  “甚好。”

  長孫無忌繼續說道:“天冷了,各地折沖府的糧衣可夠?這些要清查。”

  李勣沒說話。

  褚遂良微微瞇眼看著李勣,覺得這人就是一條毒蛇,平日里冷冰冰的不說話,但總是讓人感覺不安。

  有智慧的人不說話,會讓人不安。愚鈍的人不說話,會讓人覺著……這貨抑郁了?

  外面傳來了腳步聲。

  “相公!”

  聲音很驚喜。

  長孫無忌心中一動,“進來。”

  外面進來一個小吏,手中拿著文書,見三位相公都在,就歡喜的道:“諸位相公,疊州都督王德凱送來報捷文書……”

  “咦!”長孫無忌起身,“疊州當面乃是白蘭和吐谷渾,哪來的敵人……”

  他緩緩看向李勣。

  長孫無忌也領軍廝殺過,但若論征伐,他也只能向李勣低頭。

  李勣沉聲道:“白蘭沒這個膽子,吐谷渾在大唐和吐蕃之間,除非大唐不敵吐蕃,否則他們不敢在此刻攻打大唐,那是自尋死路!”

  “吐蕃!”

  長孫無忌伸手接過捷報。

  他仔細的看著,突然仰頭大笑,“哈哈哈哈!”

  褚遂良也忍不住問道:“輔機,是何捷報?”

  長孫無忌揚著捷報,神色振奮的道:“半月前,吐蕃八百余人裝扮成白蘭人模樣,從白蘭侵入疊州。疊州都督王德凱領軍六百出擊,一戰擊敗敵軍,一路追擊,殺敵六百余!”

  “好!”

  褚遂良一拍案幾,起身道:“王德凱得力,此次吐蕃的試探算是吃了閉門羹,贊普還想如何?大唐都盡數接著!”

  李勣說道:“該去稟告給陛下。”

  隨后宰相們進宮求見。

  殿內有炭盆,宰相們分別坐下,李治在上首。

  長孫無忌起身送上捷報,“陛下,半月前,吐蕃八百人越境,被疊州都督王德凱一戰擊潰。”

  李治接過了捷報,看了一遍,抬頭笑道:“朕的那位姐夫一直很溫順,但先帝去后,他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說到這里,李治抬頭,眉間多了肅殺之意,“他以為朕是無能之君嗎?”

  瞬間,宰相們齊聲拱手,“陛下英武。”

  李治壓壓手,等宰相們坐下后,他才繼續說道:“上次祿東贊送來了贊普的書信,那是挑撥,也是試探,朕對祿東贊頗多關愛,想來贊普會很是歡喜吧。”

  “哈哈哈!”

  宰相們都笑了起來。

  長孫無忌眉飛色舞的道:“大唐的探子已經去了吐蕃傳遞謠言,說贊普兒子早逝,孫兒年幼,祿東贊準備下毒手弄死贊普,隨后控制年幼繼位的贊普孫兒……想來會讓贊普和祿東贊頭疼一時吧,就算是不信,可猜疑卻是少不得的。”

  這是賈平安的主意。

  李勣心中微動,想著那個少年究竟是誰學了這些本事,這等離間的手段用的不見煙火氣。

  孫兒跟著他……若是能學了五成本事,想來李家后續也無需他擔憂了。

  果然,這便是緣分。

  他嘴角掛著微笑,在李治看來卻難得,就問道:“英國公以為如何?”

  李勣說道:“陛下,此乃離間計,贊普之子早逝,這便是可乘之機,而祿東贊在吐蕃權傾一時,這也是時機……能抓住時機謀劃此事的……臣以為乃是大才,當重用。”

  長孫無忌的臉頰顫動了一下,心想這事兒就是賈平安謀劃的,老夫不信你李勣不知道。此刻故意提出來,就是想為那掃把星表功罷了。

  李治含笑道:“此事朕記下了。”

  褚遂良覺得老李有些陰,暗搓搓的就把議題轉為了賈平安的表彰大會,他淡淡的道:“陛下,此事當遣人去呵斥。”

  于志寧問道:“若是吐蕃抵賴如何?說道理也說不通。”

  李治瞇眼,神色從容的道:“大唐立于世間,靠的可是道理?靠的是君臣一心,靠的是將士們的奮勇廝殺。他不認,朕也無需他認,下次再來廝殺就是了。”

  他看著宰相們,覺得有必要讓他們知曉自己的態度,“突厥為禍一時,但大唐能壓住他們。吐蕃在窺視,等待時機。這是野狼。對付野狼,朕以為,要的乃是刀槍棍棒,但凡敢齜牙,那就打回去,打掉他們的獠牙!”

  這便是大唐帝王的對外態度。

  立國之初,突厥強大,控弦之士無數,曾兵臨渭水。

  可后來如何?

  后來被大唐擊敗,他們的可汗在宮中翩翩起舞,為大唐君臣的慶功宴助興……

  沒有妥協,要動手就別嗶嗶!

  褚遂良看了李勣一眼,頷首示意:你想為賈平安表功,可老夫不會讓你如意!

  從李勣任職左仆射開始,小圈子就在給他找麻煩,歷史上他沒熬多久,就直接請辭……扛不住了。

  李勣微微一笑。

  李治把這些看在了眼里,不動聲色的拿起捷報看了一眼,“咦!王德凱在后面提及了賈平安……”

  褚遂良看了長孫無忌一眼。

  李治說道:“王德凱說賈平安在疊州時曾有言,吐蕃勢大,勢大必然不會蟄伏,以后定然是大唐的對手。所以疊州枕戈待旦……他這是在為賈平安請功嗎?哈哈哈哈!”

  賈平安正在家里吃晚飯。

  李敬業吃飯很專注,一手端著小盆,一手拿著筷子,夾菜,刨飯……一氣呵成,絕不拖泥帶水。

  楊德利吃的很慢,一邊吃一邊心痛。

  “小賈……”

  老許的聲音就像是惡魔之聲,一下就摧毀了楊德利的防線。

  一進家,許敬宗就歡喜的道:“先前有消息,說是疊州都督王德凱一戰擊敗了越境的八百余吐蕃人,平安,老夫記得就你說要警惕吐蕃人?”

  是啊!

  賈平安心中一喜,“真是來了?”

  許敬宗眉開眼笑的道:“你立功了,這是建言之功,回頭說不得有賞賜。”

  楊德利一聽到賞賜就歡喜,馬上就不心疼了,“許公,在家吃飯吧。”

  “不了。”

  許敬宗的話讓楊德利心中一喜。

  “今日得了這個好消息,老夫和廖全去尋個地方飲酒慶賀,不過……那個熏肉可還有?”

  老許帶著幾條熏肉,帶著楊德利的不舍之情滾滾而去。

  晚些,外面來人了。

  “宮中來人了。”

  來的是內侍。

  這是旨意。

  “……賞賜永業田五百畝,奴婢五戶……”

  賈平安有些懵。

  五百畝地,外加五戶奴婢。

  “賈參軍!”

  內侍念完了,可賈師傅卻愣住了。

  李敬業站在邊上歡喜,楊德利……

  “姑母……”

  內侍臉頰顫抖,覺得這家人都有毛病。

  “兄長!”李敬業低呼一聲。

  賈平安這才清醒過來。

  他微笑道:“中官辛苦了。”

  “表兄……”

  楊德利已經沖進去給自家姑母報喜去了。

  賈平安無奈,就進去弄了一塊金子出來。

  “這是喜事,中官送來的,自然也得沾染些才好。”

  內侍見是金子,歡喜的道:“賈參軍大氣,以后那地方定然是風調雨順。”

  宮中的規矩,去報喜送賞賜的內侍可以拿好處,見到了也不會說。

  賈平安雖然職位……低微,但出手卻大氣。

  內侍一番好話后,帶著人走了。

  “見過郎君。”

  一個肌膚白皙,三十多歲的男子進來,行禮后諂笑道:“賤奴杜賀。郎君英俊不凡,賤奴早就聽過郎君的偉績,今日得知歸屬郎君,賤奴歡喜不勝,恨不能就此歡喜死了……”

  這是賞賜的奴婢。

  這便是為首的杜賀,據聞原先是小官,善于鉆營,后來行賄的對象犯下大錯,這廝也被連累為奴。

  “多少丁口?”賈平安知道大唐的奴婢來源復雜,所以想查詢一番。

  杜賀見他一開口就是核心,就知道不是棒槌,心中一凜,“郎君,丁口十一,加賤奴十二人。”

  給他五戶奴隸,還配一個犯官做管事,這事兒辦的真體貼啊!

  隨后當晚這些人就在道德坊安置下來了,幾間被廢棄的屋子就是他們的棲身地,賈平安縱然有同情心,可這個時代的奴隸和畜生的地位相同,你太過特立獨行,自然會被非議。

  第二天一大早,楊德利早早起來了,賈平安見他做早飯依舊是三人份的,就說道:“好歹那些人也弄些吃的給他們。”

  楊德利詫異的看著他,“他們如今還沒能給咱們家掙錢呢!吃什么早飯?”

  老子!

  賈平安真心見不得這種把人當畜生的習慣。

  “做吧。”

  楊德利心如刀絞。

  晚些,他在門外喊了一嗓子,“都來吃飯了。”

  蹲在賈家外面的二十余人都愣住了。

  一個蓬頭垢面的婦人問道:“還有早飯吃?”

  大伙兒都有了不吃早飯的自覺,所以格外詫異。

  楊德利罵道:“不吃就滾!”

  這些人緩緩過來,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楊德利弄了一大鍋馎饦,每人一碗。

  “阿娘!”

  一個小女娃在哭,“餓!”

  婦人惶然對楊德利彎腰,“別哭。”

  兇神惡煞的楊德利默然,晚些打馎饦時,給婦人多加了一大勺。

  婦人愕然,“不敢呢!奴不敢。”

  楊德利甕聲甕氣的道:“讓你吃就吃,別廢話!”

  賈平安就在邊上看著這一幕,杜賀在身邊說著情況。

  “五戶人,男人都是丁口,就是五個丁口。婦人五個,干活也厲害。孩子中丁口六人。丁口合計十一人。女娃三個,男娃四個。共計二十三人。”

  真是腐朽的舊社會!

  賈平安想喊一聲打倒萬惡的奴隸制度!

  但這事兒他目前不敢干。

  他緩緩走過去,那個女娃跟著母親在吃馎饦。楊德利的手藝傳承于賈平安,哪怕是隨便弄出來的馎饦,依舊讓女娃吃的香甜。

  婦人見他出來了,嚇得趕緊站起來,“郎君。”

  奴婢就是畜生,是私產。

  這是大唐的規矩。

  但賈平安有自己的規矩。

  “吃吧。”

  等他們吃完了,賈平安作為家主開始訓話。

  他站在臺階上,奴婢們站在院子里,連孩子都懂事的不出聲。

  “某叫賈平安,百騎錄事參軍。”

  這個是自報身份,讓這些人知曉自己的主人是誰。

  “賈家的規矩少,其一,干活認真,那么該給的錢糧不會少,誰給少了,你等只管等某或是表兄去莊子上時稟告,但凡是真的,誰拿走的錢糧,嚴懲不貸!”

  那些男女都歡喜了起來。

  這年頭誰把奴隸當人?什么克扣錢糧,主人家只要不餓死自己的勞動力就不管。

  賈家竟然這般好?

  “其二。”賈平安說道:“某聽聞時常有管事虐打奴婢之事。”

  那些奴婢都看著杜賀,臉上有畏懼之色。

  賈平安笑了笑,“若非是出了岔子,管事不可責打你等!”

  那些人面面相覷,一個婦人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規矩,眼中含淚的跪下,“多謝郎君。”

  眾人跪下,“多謝郎君。”

  這是落到了福窩窩里,這些人的精氣神馬上就不同了。

  杜賀也未曾想到賈平安會這樣,但作為曾經的鉆營小王子,他知道自己唯一的一條路就是順從,否則賈平安反過來能弄死他,自己屁事沒有。

  “賤奴定然以郎君的話為準繩。”

  此次賞賜的田地在新豐縣,楊德利辦理了過所后準備出發。

  臨行前他問道:“平安,你為何對他們這般好?”

  奴隸就是畜生,這不是楊德利兇狠,而是這個時代的規矩,連那些奴隸都覺得自己不是人。

  賈平安想了想,“某看不慣。”

  為白銀大盟‘Justin_yu’加更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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