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突襲之后,此次就算是功德圓滿了,隨后賈平安被高陽抓壯丁,帶著她和丹陽在附近轉悠。
“這里可以沐浴!”
高陽發現了一處淺水水池,歡喜不已。
“可周圍有人呢!”
丹陽有些擔心。
高陽招手,“小賈。”
賈平安過來,看到水池難免也意動了一番。在這等天氣中泡一下,倍感舒坦啊!
“小賈,我和丹陽在此沐浴,你在外面看著。”
不怕我監守自盜?
賈平安看看高陽那豐腴的身材,暗呼淡定。
這里靠近路邊,還真得小心。
賈平安咬著草根,聽著身后兩個女人低聲取笑。
“高陽,你好兇!”
“你也兇。”
“沒你的兇,沒你的白。”
“你的……”
賈平安聽得口干舌燥的。
此刻右邊來了兩人,是便衣打扮。這二人急速奔跑,顯然是有急事。
賈平安舉手,“止步!”
兩個女人被驚了一下,趕緊潛入水中,只露出腦袋。
兩個男子近前止步,見到是賈平安,其中一人歡喜的道:“總算是到了。”
賈平安認出其中一人,乃是程知節的隨從,就問道:“盧國公可是有要事?”
老程別是嗝屁了吧?
賈平安心中一沉。
隨從看看左右,賈平安警告道:“別看,小心被挖眼睛。”
傳聞老程有三板斧,什么掏耳朵挖眼睛,但老程用的是馬槊。
高陽和丹陽就在賈平安身后不遠處沐浴,被看到了……
隨從知曉賈師傅是老程的救命恩人,更是皇帝的心腹,就放低聲音說道:“阿郎查了左屯衛,發現有三成將士來自于洛陽諸折沖府。”
臥槽!
賈平安為之一怔,隨從拱手,“我這便去稟告陛下。”
“你往前,遇到路過往右下去就能看到道觀,陛下就在道觀里。”
“多謝武陽伯。”
賈平安瞇眼在想著此事。
長安諸軍并非固定,將士們都是從各地的折沖府輪番來戍守也就是說長安諸軍的士卒經常輪換。
經常輪換不說,而且士卒的來源很散比如說華州的折沖府每年會抽調府兵進長安城分配后戍守。
這叫做上番。
一個左屯衛,軍中將士的來源紛雜少說七八處。
而洛陽上番的人數占據了三成,這個比例高的離譜。
洛陽長孫無忌就是洛陽人吧?
但關隴的勢力在洛陽并不龐大……
馬蹄聲驟然而起從左邊而來。
是沈丘!
賈平安心中一凜,知曉李治做出了反應。
沈丘被數名千牛衛護送著,一路疾馳而來。
見賈平安站在路邊,沈丘微微頷首隨即遠去。
沈丘一去定然是代表李治令程知節和梁建方等人戒備,隨后終南山之行就算是結束了。
我還沒玩夠啊!
賈平安真心想再多耍幾天。
“小賈!”
賈平安回身,就看到白嫩一閃而逝,接著高陽嗔道:“你為何回身?”
這呵斥不像是呵斥,倒像是打情罵俏。
這娘們也不顧忌丹陽就在邊上。
“高陽你……哈哈哈哈!”
丹陽在笑,笑的水波蕩漾。
賈平安沒好氣的道:“公主你叫我我不回身……”
我回身這不是習慣動作嗎?
兩個女人晚些在侍女的服侍下更衣出來。
賈平安恪守君子之道,一直沒回身。
“小賈。”
哥不回身。
一只手扒拉在他的肩膀上高陽踮腳,附耳道:“你先前看到了什么?”
當然什么都……
“沒看到。”
高陽明顯的失望了。
想和哥玩這些你差些段位。
晚些李治那邊有人來傳話。
“陛下說今日就下山。”
當皇帝不易啊!
連出游都是急匆匆的。
長安,當皇帝的車隊進了皇城后,程知節松了一口氣。
“陛下召見!”
不出預料的,李治剛回來,甚至都來不及洗個澡,就令人議事。
賈平安作為百騎統領,也接到了通知。
看來左屯衛果然是出大事了。
這是賈平安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被召去議事,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用手在角落里弄了些塵土抹在臉上。
“這是要作甚?”明靜覺得賈師傅瘋了。
程達微微一笑,“武陽伯剛到百騎,本想洗漱一番,卻接到了陛下的召見,于是征塵未洗,便急匆匆的進宮,這便是勤勞王事……武陽伯果然是我輩楷模。”
明靜翻個白眼,“不就是弄虛作假嗎?”
賈平安一邊抹臉,一邊說道:“這世間誰不是在弄虛作假?譬如說有些夫妻,明明兩看相厭,卻要裝作喜歡彼此的模樣。晚上還得在腦海中假想一番才能敦倫,這樣的可是弄虛作假?”
“夫妻間竟然是這樣嗎?”明靜中了毒雞湯,不禁問了老司機程達。
武陽伯為何對夫妻間的關系這般熟稔?
程達想到了自家的妻子,不禁嘆道:“只覺著不是夫妻,而是兄妹。”
“老程你墮落了。”
賈平安又把頭發弄亂了些,明靜心中對男女之情少了憧憬,問道:“武陽伯可還有別的比喻?”
這可是你自找的。
賈平安一邊出去一邊說道:“譬如說明中官你明明恨我,卻要裝作是親密的模樣,這可是弄虛作假?”
賤人!
明靜拿著茶杯就扔。
可賈平安早就溜了,程達覺得自己和明靜在一起很不自在,不知怎地,總覺得……那個啥,覺得自己三觀不正,而且心態也在漸漸扭曲中……
他剛出來,呯!
明靜的手法自然是準的,她瞄準的是賈師傅的后背,可程達比賈平安矮,這一下正中后腦勺。
因為后背抗打,所以明靜用勁不小。
程達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緩緩回身,然后摸摸后腦勺。
賈平安到了宮中時,才發現自己來得最早。
我是要扮辛苦,大佬們是要扮作什么?
“此事你如何看?”
李治的問話就像是陰天打孩子,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但對于賈平安卻是表現的機會。
他從終南山歸來的一路上就在思考這個問題,此刻有了些想法。
但剛張開嘴,冷汗就在背后出來了。
“敢問陛下是何事。”
左屯衛的事兒按照程序來說,終南山之行的眾人只有李治和他的身邊人知曉,賈平安按理是不知道的。
若是賈平安剛才脫口而出對此事的看法,那么問題就來了。
——誰告訴你的?
王忠良?
不能!
那么就是程知節!
這等大事程知節竟然派人告訴了你,這是什么心思?
果然,皇帝都是老陰比!
賈平安真心被嚇到了,以至于有些神思恍惚。
“告訴他。”
李治顯然不想廢口舌,王忠良說道:“盧國公發現左屯衛有三成將士來自于洛陽。”
“竟然有三成?”
后世有秀演技的綜藝,賈平安若是去了,絕對能進前三名。
他的嘴微微張開,眼神呆滯中帶著驚訝,然后漸漸轉為銳利……
只是一瞬間,他就變換了兩種眼神。
“陛下,此事有情弊,弄不好有逆賊!”賈平安目光銳利的掃了一眼王忠良。
咱老王是陛下的身邊人,你看什么看?
王忠良最近沒挨跪,覺得自己終于是摸清了陛下的心思,正是膨脹的時候。
“陛下,此事左屯衛內部有內應,少說是將軍這個級別的將領。”
左屯衛領軍的是大將軍,也就是程知節,下面還有兩個將軍協助,那位劈腿的長陵候洪夏就是其中的一個。
李治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還不滿意?
“另外,兵部定然有人接應,否則這般大的動靜,瞞不過他們。再有……”
很有條理的分析。
李治看了王忠良一眼,這個蠢人最近又在自作聰明了,可此刻卻一臉懵逼。
可見還是個蠢的。
如此,便繼續用他。
“再有,臣以為不可驟然拿人。”
“為何?”李治的語氣中多了些滿意。
果然被我猜中了!
“陛下,若是驟然拿人,弄的滿城風雨,其一天下人會如何看大唐將士?是忠心耿耿還是野心勃勃?是皇帝的人還是那些賊子的人呢?其二,那些將士會人心惶惶,覺著自己的同袍弄不好就是那些人的傀儡……
陛下,軍心會散了。將士們不再相信那些兄弟,戰時不敢把后背交給他們……”
李治微不可查的點點頭。
這時程知節和梁建方到了。
隨后宰相們也稀稀拉拉的到了。
李治言簡意賅的說道:“左屯衛發現三成將士皆是洛陽人。”
長孫無忌起身,“老臣有罪。”
這等時候辯駁是無用的。
李治看了褚遂良一眼,見褚遂良一臉震驚,就微笑道:“此刻與舅舅有何關系?不過是些賊子的手段罷了,舅舅安心。”
長孫無忌看了褚遂良一眼。
褚遂良微不可查的搖搖頭,眼神中帶著否定的意思。
褚遂良不知情,那么便是某些人的手筆。
崔敦禮有些糾結,一聽到此事后,他就敏銳的覺得和兵部有聯系。
是誰?
“此事盧國公看著。”
程知節領命,他知曉自己終究還是犯錯了。這些年他一直在蟄伏著,不管事,不犯忌諱,帝王自然不會猜忌。
但后果來了,左屯衛失于監管,竟然出了這等大事。
皇帝令他看著,就是站邊上去,這事兒和你沒關系了。
怕被猜忌反而被猜忌,老夫這是自作孽啊!
李治看了梁建方一眼。
老梁心中微喜,知曉陛下還是最信任自己。
他已經做好了清理左屯衛的準備。
“賈平安。”
為啥不叫賈卿了?
賈平安站在后面當透明人,此刻被叫,身前卻有人擋著了。
“讓個道。”
身前的是柳奭。
他讓開路,目光復雜的看著這個掃把星。
皇帝竟然不讓梁建方去收拾左屯衛,而是讓百騎去,這便是一種姿態。
——朕感到了威脅!所以動用心腹百騎去查。
但左屯衛那些驕兵悍將賈平安可能震懾?若是不能……鬧出兵變的事兒來……那可就不可收拾了。
李治神色平靜,“你帶著百騎去查探此事,王忠良跟著去。”
王忠良去就是李治的代表。
賈平安領命而去,等他走后,梁建方擔心事情鬧大,“陛下,百騎怕是鎮不住左屯衛那些驕兵悍將。”
李治的嘴角緊抿。
李勣說道:“此乃軍中事,讓百騎去查更好。”
梁建方恍然大悟。
若是讓左武衛去查,會不會有情弊?
讓別的部門去查,會不會有情弊?
門閥世家在大唐幾乎是無處不在,若是他們相互遮掩,此事最終很有可能無疾而終。
而百騎不同,他們出身于元從禁軍,忠誠度有保障。
賈平安出了大殿,急匆匆的就走。
“武陽伯!”
身后的王忠良小跑著來追。
“咦!”賈平安回身,好奇的道:“王中官現在就去?”
“為何不能?”王忠良覺得這廝對自己有偏見。
“如今先得仔細查細節,王中官去了大材小用。”
王忠良豪氣干云的道:“咱等得住。”
到了左屯衛,賈平安先領著人拿了名冊,隨后叫人來問話。
問了一陣子后,有百騎進來,低聲道:“兵部的兩位郎中都在,并未告假。”
王忠良在邊上問道:“為何不直接拿下?”
“因為崔敦禮離開兵部沒多久,若是大肆拿人,外面會說陛下在清洗兵部,隨后宰相們也會不安。”
所以做皇帝其實還是做昏君好,想干啥就干啥。
晚些,二位將軍來了。
洪夏是老熟人,另一位毛起賈平安也見過幾次,每次都是微笑頷首,很是客氣。
“二位將軍請坐。”
洪夏和毛起坐下。
賈平安說道:“左屯衛進了三成洛陽人,盧國公不管細節,那么你二人便是直接責任人,我想問……洪將軍,此事你可知?”
王忠良撇撇嘴,覺得賈平安是在給老程的臉上貼金。
什么不管細節,分明就是懶政。
洪夏遭遇了喪子之痛,此刻看著已經恢復了,“武陽伯,老夫才將任職左屯衛將軍,以前只是參軍,且不怎么管事。”
賈平安當然知道這個,問就是要敲山震虎。
毛起神色平靜,“武陽伯可是疑老夫嗎?”
這人光棍!
賈平安笑道:“是啊!”
毛起笑道:“老夫在左屯衛多年,若是要謀逆,早就做了,何須等到現在。”
“是啊!”
這事兒沒證據還不好拿人。
“拿下掌管將士消息之人,拷打!”
這個沒話說。
等這二人出去后,王忠良問道:“為何不拿下毛起?”
連他都覺得毛起有嫌疑。
賈平安說道:“毛起是有嫌疑,可若是無憑無據的拷打他,會引發眾怒。”
軍中不同于地方,隨意拷打將士后果嚴重。
“此事要緊的是查清是誰干的。”王忠良作為代表,有很大的話語權。
“我知道。左屯衛之事頃刻間就能解決了,三成將士全數請遣返,隨后清查洛陽那些折沖府收尾。”
可李治要的是尋到對手。
其實……能有這等大手筆的也就是那些人。
“盯著毛起。”
賈平安瞇眼吩咐道。
老關隴所謂的八柱國始于西魏,隨后靠著互相聯姻組成了一個軍事集團,從那時起,改朝換代就成了他們的游戲。
西魏滅,北周立,隨后就是大隋……直至大唐。
這個集團不斷的在進化,直至大隋滅亡后,他們的進化終于告一段落了。
掌握兵權是他們的本能,否則他們會睡不安枕。
但番上制度讓他們的本能受阻,而從高祖皇帝開始,帝王就在悄然更換著將領,等到了先帝時,更是提拔了一批關隴外的將領,比如說程知節等人。
這便是要釜底抽薪的意思,所以先帝在時有許多事兒讓人不解,但聯系到這些后,自然就豁然開朗。
毛起看著很正常,該做事做事,該歇息歇息。
剩下的工作很簡單,就是清理。
“你在等什么?”
王忠良一直不理解賈平安不去兵部的舉動。
“在等他們動作。”
“什么意思?”
這人竟然不懂?
賈平安覺得皇帝的身邊人不該如此。
“兵部兩個郎中,一個在外大半年了,一個胡康。咱們進了左屯衛,胡康若是涉及此事,定然會惶然不安,隨后要么出逃,要么求助。”
“出逃難,除非進山做野人。”
王忠良覺得胡康會進山。
你想多了!
賈平安知曉那些人的尿性,壓根不可能進山。再說了,進山也只能進終南山,山里人跡罕至處不乏虎狼,進去啥時候就成了野獸的腹中餐。
“盯著他們!”
賈平安帶著人在查賬冊,一一查證那些將士的籍貫和詳細情況。
晚些,他去了兵部。
“我要左屯衛將士的消息。”
兵部這里負責調遣,每一個將士的籍貫都有。
兵部主事胡康笑道:“可是有大事?”
我不信你不知道!
賈平安微笑道:“是啊!左屯衛三成將士皆是洛陽人。”
他在看著賬冊,可明顯的察覺到胡康的氣息驟然亂了一下。
果然是你小子!
賈平安心中篤定。
但現在不是抓胡康的時候。
而是要用他和毛起來釣魚。
晚些,大車開出了左屯衛,資料全在車上。
只需兩邊核對,此事無所遁形。
而后……該抓的抓,該殺的殺。
賈平安出了兵部時,對相送的胡康說道:“陛下震怒,此事弄不好就是全家……哎!”
全家干啥?
主犯定然逃不脫一死,隨后男的為奴,女的好一些為奴,不好的……為妓!
胡康得神色平靜,賈平安拱手,“不必送了。”
胡康沒說話。
賈平安上了阿寶,王忠良近前低聲道:“他的腿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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