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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5章 丑態畢露

  洛州州廨。

  刺史曹科看似沉穩,實則慵懶的問道:“許敬宗和賈平安帶著百騎在洛陽城中查探左屯衛之事,誰在聯絡啊?”

  李營持笑道:“使君,此事乃是下官在聯絡。”

  曹科的眼神看似渾濁的瞥了他一眼,“許尚書乃是陛下的心腹,德高望重,你負責聯絡,不可怠慢,否則老夫只尋你的罪責。”

  這是甩鍋,但甩的李營持不敢不接,否則曹科就能用上官的身份壓下來。

  老東西,除去甩鍋再無別的本事了……李營持笑道:“是。”

  上官吩咐你不能頂撞,就算是不公你也得忍著,用別的法子來反抗。

  曹科嗯了一聲,好似極為滿意他的態度,干咳了一聲,說話就帶上了痰音,“還有,百騎來查左屯衛之事,你也要協助好,莫要鬧出事來。”

  竟然把百騎的事兒也丟在他的頭上,這是不要臉了……李營持依舊笑吟吟的道:“使君放心。”

  晚些他回了值房,反手關門,低罵道:“老狗,遲早有一日讓你滾蛋!”

  他拿起一份文書,走到窗前仔細看著。

  “使君何在?”

  外面有人急匆匆的來了。

  有小吏隨口道:“使君剛才還在值房里,你此刻去正好。哎!你這是遇到了何事?竟然一臉興奮。”

  “那武陽伯帶著人沖進了上林坊,懸賞五萬錢尋吳歡,還有那個失蹤的百騎。”

  李營持身體一震,不禁推開了些窗戶,從縫隙里[筆趣閣www.biqugew.xyz]看著外面的那個小吏。

  小吏興奮的道:“五萬錢吶!你說會如何?”

  另一個小吏也為之咂舌,“連我都心動了,此刻去可還來得及?我也去尋摸一番,若是尋到了吳歡,那還做什么小吏,回家做富家翁豈不是更好?”

  小吏捂額,“我也想可卻晚了。”

  “咦!這是尋到了?”

  “不是尋到了你再也想不到,那吳歡竟然自家出來了說自家出來那賞錢就該給了他。他還帶著那個失蹤的百騎,嘖嘖!最后武陽伯說那百騎是他擒的只能給一半,如此便是三萬五千錢……”

  “發財了!”

  “是啊!他自家說了就算是被流放也值了。”

  “快去尋使君吧說不得還能被夸贊幾句。”

  那只手一松,文書便掉落在地上,發出噗的一聲,很輕微。

  李營持面色僵硬渾身冰冷身體竟然顫栗了起來。

  “老夫必須跑。”

  他回身沖到了放置文書的地方,翻箱倒柜,翻出了兩塊銀子,又看看錢袋里的那些銅錢,開門出去。

  到了大門處門子諂笑道:“李別駕這是要出去呢?”

  李營持止步,微笑道:“家中有些事老夫回去看看。”

  門子看著他出去,詫異的道:“往日打招呼李別駕都不理不睬的最多鼻孔里噴個氣,今日怎地不但笑了還說話……古怪!”

  話音未落就見李營持急匆匆的進來不過是轉瞬,竟然滿頭大汗。

  “這天沒這么熱吧?”門子抬頭看看天空,心想就算是出來曬一陣子,也不至于滿頭大汗。

  李營持邊跑邊回身,神色倉皇。

  門子納悶,就出門看了一眼。

  “這外面難道有老虎?”

  外面沒有老虎,卻來了一群百騎。

  賈平安一馬當先被人簇擁而來。

  大門外下馬,賈平安問道:“李營持可在?”

  底層的胥吏最是奸猾,門子一聽竟然不是問李別駕,而是直呼其名,這多半是出事了。

  看熱鬧的不嫌事大,門子熱情的指著里面道:“先前李別駕出去,剛出門就掉頭跑了回來,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像是見鬼似的。”

  這是不打自招!

  門子立功了。

  賈平安拍拍他的肩膀,問道:“許公可來了?”

  包東說道:“許公馬上就到。”

  “告訴許公,門子有功。”

  門子一個哆嗦,“不敢不敢。”

  “擔心被報復?”賈平安隨口道:“如此給賞錢。”

  “多謝武陽伯。”

  門子臉上笑的和開花似的。

  若是賞功,他最多也就是能做個刀筆吏罷了,可洛州官場馬上就會知曉他做過的事兒,不管立場站在哪一邊,都饒不了他。

  但賞錢卻不同,悄然給些錢,自己悄然用了,多爽。

  “竟然連我想什么都知曉,果然成功從無僥幸。”

  賈平安前世本就經歷過許多事兒,對這些胥吏的想法和顧慮一目了然。

  明靜跟在后面,越發的覺得自己需要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

  進了后面,有官吏詫異看著他們。

  “李營持何在?”

  賈平安手按刀柄,目光睥睨。

  從到了洛陽開始,洛州官員一直在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讓百騎舉步維艱。

  現在李營持涉案,賈平安真想看看這些人的臉嘴。

  一個官員冷冷的道:“那是李別駕!”

  門子能從賈平安對李營持的稱呼中猜測出李營持有事,可這人卻看不出來,這不是智商問題,而是態度。

  洛陽離長安不遠,從前隋開始,一旦長安的糧食不夠吃,帝王就會帶著家小和長工們來洛陽就食,這也讓洛陽的官員們覺得在此為官與眾不同。

  長安派了一群狗(百騎)來,這引發了洛陽官員的集體抵觸情緒。特別是許敬宗也在,更是讓人嫌惡。

  賈平安上前,瞇眼看著他,“李營持何在?”

  官員梗著脖子,“你該稱呼他為李……”

  官員捂著臉,不敢相信的道:“你……你竟然敢動手?”

  賈平安反手又是一巴掌。

  官員瞪著眼睛,“來人!來人吶!百騎行兇了!”

  明靜附耳低聲道:“此人是李營持的心腹。”

  難怪態度這般惡劣!

  賈平安側臉聽著,猛地一腳踹翻了官員,“拿下!”

  兩個百騎沖過來,賈平安目光掃過另一個官員,“李營持何在?”

  那官員指指側面的值房。

  算你聰明!

  洛州刺史曹科出來了,干咳一聲,“這是為何?”

  此人的不作為讓百騎的效率大打折扣!

  賈平安回身看著他,“百騎此次來到洛陽,洛州上下對百騎多有襄助,回長安賈某自然會如實稟告。”

  他微微昂首,一臉少年得志的倨傲模樣。

  “使君!”

  那個被控制的官員悲呼,“下官并無過錯。”

  平日里甩鍋沒問題,但關鍵時刻你得能護住下屬,否則誰會跟你混?

  曹科渾濁的眼中多了厲色,“出去!”

  “誰?”賈平安心中大樂。

  曹科戟指著賈平安,“滾!”

  這一聲滾堪稱是酣暢淋漓,在場的官員都為之歡喜。

  偷偷跟著來的門子在給曹科使眼色……

  使君,李營持出事了,趕緊低頭啊!

  李營持出事,作為刺史,曹科逃不脫連帶責任,這個時候他越強硬,事后被處置的就越重。

  可曹科的眼神不大好……

  賈平安笑道:“洛州刺史令我等滾……包東!”

  包東按刀上前,喝道:“下官在!”

  賈平安微笑微變,“砸門!”

  “領命!”

  包東沖去,一腳踹開了值房的門。

  值房里,一根繩子剛搭在房梁上,,李營持站在凳子上面打繩套。

  聞聲他抬頭看了一眼。

  “退下!”

  賈平安上前一步,包東退下。

  不該是來拿我嗎?不該是兇神惡煞的把我打倒在地嗎?

  李營持拿著繩子,不知該怎么辦。

  賈平安淡淡的道:“趕緊。”

  趕緊什么?打繩套?

  明靜愕然,“他死了,你有罪責。”

  “他但凡真想自盡,也不會抖成這樣。”

  李營持渾身篩糠似的顫栗著,雙手不斷的動作,可繩套卻總是打不好,最后他腳一滑,從凳子上跌落下來,就趴著嚎哭道:“老夫不想的!是他們讓老夫做的,是他們讓老夫和常岱去聯絡那些折沖府……”

  “讓他把涉案的人交代清楚,隨即拿人!”

  賈平安轉身,曹科面色難看。

  你故意陰老夫……他的雙眸瞬間冷厲,“武陽伯這是挖了坑,就等著老夫跳嗎?”

  “此次洛州上下做了什么,你等自己清楚,許尚書馬上就到,剩下之事于百騎無關,希望你們運氣不錯。”

  一群老陰比,這下傻眼了。

  “小賈!”

  許敬宗來了。

  賈平安笑道:“許公,洛州別駕李營持交代了自己和常岱勾結的罪行,剩下之事就交給你了。”

  許敬宗眼前一亮,尖刻的本性發作,“曹使君,前日老夫來了你托言不見,這是不是在庇護李營持啊?”

  “你在血口噴人!”

  “老夫看便是如此!”許敬宗迅速代入人設,喝道:“陛下令老夫來此便是為了清查洛州官吏,曹科,老夫看你便是此事的幕后指使!”

  許敬宗,你公報私仇……曹科神色迅速一變,竟然堆笑道:“此事……還請許尚書進屋說話。”

  他以為許敬宗貪圖這等虛榮,可卻不知此刻的老許已經進入了清官模式,一聲厲喝,“事無不可對人言!想賄賂老夫……老夫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只為陛下,只為天下百姓說話。曹科,你有何話,只管當眾說來。”

  好一個正義凜然的許敬宗。

  賈平安出了州廨,吩咐道:“按照名冊拿人,但凡敢反抗的,格殺勿論!”

  百騎出動了。

  陳和尚悄然出現,“武陽伯,先前兄弟們發現有人盯住了你們。”

  賈平安點頭,“知曉了,讓你的兄弟們撤了。”

  “不需要繼續盯著?”陳和尚一臉桀驁的道:“那些兄弟并不差,就算是廝殺也能弄死他們。”

  “那些不是普通人。”

  賈平安拒絕了陳和尚的好意,隨后一行人在各處游弋,協助拿人。

  “武陽伯,各處拿人順遂,只是去康城折沖府拿人的兄弟遇到了伏擊,二人重傷,格殺對方一人。”

  “看好兄弟們。”

  賈平安知曉是那些人來了。

  “可是那些黑衣人?”明靜有些躍躍欲試。

  賈平安點頭,“他們一直想插手此事,可百騎在上林坊突然懸賞,讓他們措手不及。此刻出手更像是泄憤。”

  明靜有些愕然。

  晚些包東回來,明靜把他叫來問話。

  “在上林坊懸賞可是故意的?”

  包東點頭,“武陽伯早有謀算。”

  那個賤人竟然有這等謀劃……明靜有些不服,“難道他前面不動手也是故意的?”

  包東詫異的道:“明中官慧眼如炬啊!武陽伯前期沒懸賞尋吳歡,便是不想驚動那些黑衣人,只等消息確鑿了動手,不給他們插手的機會。”

  “原來他前面不是在偷懶?”

  賈平安開始幾日看著是很懶散,不像是來辦事,更像是來度假的。

  包東滿頭黑線,“武陽伯一直在謀劃這些事,前期謀劃好了,萬事俱備,隨后動手若雷霆……這才是武陽伯的手法。”

  原來是我誤了……明靜看著前方的賈平安,“那此次我們該如何?”

  各處拿人迅速,賈平安尋了許敬宗,旋即許敬宗以禮部尚書的名義下令洛陽駐軍出動,護送各處百騎往來。

  “那賈平安狡黠,出動了軍隊。”

  洛陽的某個地方,十余男子在屋里議事。

  上首的男子神色沉穩,“李營持被抓,此事已然不可為,長安那邊的消息已經傳回去了,該掃清的手尾都該掃清了。”

  下面的一個男子問道:“王甲,那我等還在此作甚?”

  男子瞇眼握拳,“皇帝突然令百騎來洛陽,上面那些人爭執不休,以至于我等晚了兩日,若非如此,怎會如此被動?此刻木已成舟,我等若是灰溜溜的回去……”

  “我等縱橫天下多年,何曾這般吃過虧?”另一個男子怒道:“若非是那些人不夠果決,事情怎會如此?”

  “住口!”王甲喝住了此人,起身道:“那些人在洛陽留了些人手,如今那些人手惶惶不安,召集他們,我自然有謀劃。”

  剩下的事情很快,許敬宗在咆哮,洛州上下抱著戴罪立功的心態瘋狂做事,各處的信息匯總迅速而準確。

  “果然,人都是賤皮子!”

  許敬宗看著一箱子文書,自得的道:“小賈,此次算是功德圓滿了吧?”

  當然沒有,那些黑衣人還沒冒泡。但賈平安知曉老許貪生怕死的本性,所以就隱瞞了這個猜測。

  “準備回去。”

  百騎迅速集結,人犯也被清點裝車,隨后出發。

  五十余百騎在護住車隊,隨即出了洛陽城。

  陳和尚站在了車門邊,低聲說道:“這一路怕是不安寧啊!”

  第二日順利到達新安。

  “并無問題。”

  包東帶著人不斷往來巡查。

  “還早。”

  隨后一路漸漸崎嶇,當到了硤石時,三門峽也就映入眼簾。

  水流湍急,河中怪石嶙峋凸出于水面,看著讓人頭暈。

  “那些糧食到了洛陽后便要順著這條河道送到長安。”

  許敬宗的眼中多了些敬畏,“每年都有不少船只擱淺翻覆,依舊還得運送。可等到枯水時,也只能停了。各地的糧食都停在了洛陽,所以從前隋開始,每當缺糧時,帝王就會帶人浩浩蕩蕩的從長安到洛陽就食。”

  “不就是去討飯嗎?”

  賈平安隨口說道。他在看著兩岸。

  這里兩岸山峰陡峭,若是伏兵藏于此……

  “要敬重。”許敬宗板著臉道:“那是帝王,什么叫做要飯?”

  “長安無食,要么就尋到運送糧食的便道,要么那地方就無法作為都城存在。”

  這是歷史的必然,唯一的辦法就是修路,修一條大路。

  但目前來說不大可能。

  “長安有王者氣!”

  許敬宗開始背誦一些贊頌長安的詞句。

  賈平安聽了無動于衷。

  明靜贊道:“許尚書果然有才。”

  老許當然有才,否則也不會一路高升。

  前方突然有鳴鏑聲。

  “敵襲!”

  瞬間許敬宗的臉就白了,“小賈,這是哪的敵人?”

  “那些地老鼠尋來了。”賈平安拔刀,目光掃過身后的人,“護好人犯。”

  前方一騎回轉,喊道:“武陽伯,賊人數十,都有戰馬兵器。”

  “去看看!”

  賈平安帶著人往前,半路遇到了撤回的包東。

  “四十余人,看著兇悍,不過并未交手。”

  包東按照賈平安的交代選擇了謹慎的應對方式。

  賈平安已經看到了那些賊人。

  數十人正策馬疾馳,兵器也是以橫刀為主。

  “這是來送死的嗎?”

  只是看了一眼,賈平安就斷定不是黑衣人。

  “弓箭準備。”

  百騎也是正規軍的做派,弓箭人人都有。

  對方不斷在逼近。

  “二十步……放箭!”

  按照軍中操典,二十步開始放箭。

  一波箭矢射落了十余人,接著拔刀。

  賈平安摧動戰馬,第一個殺了上去。

  “那是賈平安!殺了他,頭功!”

  頓時那些賊人就興奮了起來。

  當先的賊人迫不及待的揮刀。

  賈平安沖了過去,賊人的胸口飆射著鮮血,重重落在地上。

  第二個賊人剛一接觸,就發現自己面臨著一個刀法精湛的老鬼。

  一個錯身,賊人落馬。

  賈平安迎面一刀,賊人格擋,旋即錯身時,賈平安順手就把他拖了下來。

  賊人剛想爬起來,后續的百騎驅使戰馬踩踏。

  “啊!”

  慘叫聲中,賈平安一人沖殺在前,直至那個高喊殺了賈平安頭功的賊人之前。

  賊人萬萬沒想到賈平安的廝殺這般犀利,喊道:“救我!”

  橫刀揮過。

  賊人人頭飛起,賈平安策馬回身。

  車隊得后面已經看到了煙塵。

  “果然,這是聲東擊西!”

  賈平安喊道:“跟我回去!”

  這些賊人被一波沖殺干掉大半,剩下的慌不擇路到處奔逃,有人落到了河灘中,人馬撲倒,旋即被水流順著沖了下去。

  有人往山坡上沖,半路太過陡峭,竟然倒仰倒了下來。

  果然是百騎之虎……明靜贊道:“果然是我百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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