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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7章 誰是賈寶玉?大功

  劍光本是密不透風,可突然一變,變得壓抑了起來,仿佛面前有一個強大的敵人,逼得營妓步步后退。

  邱林看了賈平安一眼,剛醞釀好的半首詩頓時就成了雞肋。

  看看那些將領,個個都是面色漲紅……兩句詩便調動了情緒,這個掃把星!

  長安的來信里只是提及了賈平安的一些情況,當然,大多是負面情況,至于長處……

  ——此子狡黠!

  但這兩句詩一出,邱林不禁心中凜然。

  敵軍如黑云般的壓來,氣勢浩大,仿佛要摧倒城墻,而大唐將士們站在城頭,甲衣在陽光照耀下閃爍著光芒。

  后續呢?

  “角聲滿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號角聲響徹秋季的長空……

  劍光一轉,那身影在其中轉動,大氣磅礴。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劍光陡然一緩,仿佛長劍有千斤之重。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劍光突然凌厲,那營妓厲喝一聲,高高躍起。裙袂飛揚中,一劍凌空刺出,正好和賈平安的最后一句相應和。

  營妓落地,倒持長劍沖著賈平安跪拜,“敢問貴人名號。”

  “賈平安。”

  營妓起身,“奴在漠北數年,從未聽聞過這等讓人熱血沸騰之邊塞詩,郎君定然非常人!”

  “哈哈哈哈!”

  唐旭不禁大笑了起來。

  笑聲顯得有些突兀。

  正沉浸在這首詩中的眾人這才清醒。

  “好詩!”

  姜協贊道:“老夫聽了此詩,只想領軍一路殺到天盡頭,為陛下,為大唐滅殺了那些賊子!”

  幾個文官面面相覷,拱手道:“此詩一出,我等卻無詩可作了。”

  營妓跪下,“奴只求能歸鄉!”

  姜協看著她,“罷了,老夫既然允了你,來人。”

  有人進來,姜協吩咐道:“一應之事為她弄好,隨后有人去長安公干時,把她帶回去。”

  “多謝都護。”

  營妓抬頭,旋即轉向,沖著賈平安叩首,“奴不曾想竟然能有歸鄉的一日,多謝賈郎。”

  “沒有武陽伯的詩,她的劍舞也無法打動人。”

  營妓告退。

  一個文官突然捂額,“上次聽聞長安有人作詩……那首詩……青海長云暗雪山……”

  唐旭吟誦道:“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賈平安微微頷首,“正是拙作。”

  那文官起身,興奮的道:“那是商隊的人吟誦,我本想追問,可商隊卻急切,徑直走了,于是耿耿于懷,今日見到真人了,武陽伯,我敬你一杯。”

  賈平安舉杯,二人飲了。

  “武陽伯,我也敬你一杯。”

  此刻的著名詩人就像是后世的頂級明星,自然帶著光環。

  眾人輪番敬酒,氣氛漸漸熱烈。

  唐旭突然起身,“姜都護,下官以為武陽伯之功,足以贖罪。”

  賈平安被發配到了這里,能對他的功勞進行評判的就是姜協。

  邱林心中一緊,“都護,那可是皇城外殺人……”

  還有一句話他沒說:殺的還是褚相的隨從。

  但弦外之音誰都聽到了。

  老陰比,你果然是褚遂良他們的人!

  賈平安坐下,眾人也紛紛回去。

  熱烈的氣氛漸漸冷了下去。

  邱林看了賈平安一眼,剛想說話,賈平安嘆道:“所謂一人向隅,舉座不歡。賈某在長安如何,那是長安之事,自然有人來評判。但今日乃是慶功宴,為何咄咄逼人!”

  他猛地抬頭盯住了邱林,“賈某與邱長史可是有仇?”

  一般人遇到這等事兒,大多會出言暗諷,可賈平安卻是一炮轟去。

  邱林也沒想到賈平安竟然會這般‘粗魯’的沖著自己開噴,楞了一下后,微笑道:“你被發配至此,有何功過,自然該燕然都護府來評判,難道……說不得?”

  老陰比!

  賈平安冷笑道:“賈某從到了燕然都護府開始,邱長史第一次見到賈某便各種擠兌,恨不能賈某蹲在這里一輩子不得出去……”

  這是個極為嚴重的指控!

  邱林冷冷的道:“老夫身為長史,自然有這個權力來盯著你,怎地,你不服?”

  我服你媽!

  賈平安霍然起身,“褚遂良給了你什么好處,以至于讓你處處針對賈某。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有人夸我一句,你便要壓一句,我殺了你阿耶嗎?”

  一般罵人多是什么賤狗奴,或是什么你這個奸賊。

  可賈平安竟然喝罵邱林的阿耶……

  這是徹底翻臉了。

  邱林一下就炸了,隨手就扔了酒杯過來。不過準頭不好,落空。

  賈平安撿起酒杯,“還你!”

  酒杯飛過去,呯的一聲,砸在了邱林的額頭上粉碎。

  邱林一手捂額,一手指著賈平安厲喝道:“拿下這個賊子!”

  姜協沒想到只是一瞬,二人之間竟然就從唇槍舌劍變成了暗器相爭。

  他沉聲道:“都坐下!”

  賈平安率先坐下。

  唐旭低聲道:“好像第一次見面,邱長史就不斷在針對武陽伯……”

  有人不禁點頭。

  是啊!

  賈平安來燕然都護府的第一天,邱林就在擠兌他,若非唐旭堅持帶著賈平安去安撫同羅部,這一次立功壓根沒他什么事。

  等捷報傳來后,邱林的言行被大家緩緩回憶起來,可不正是在打壓賈平安的功勞嗎?

  最后姜協出手,碾壓了他的那些攪合,可慶功宴上,他依舊不消停的在嗶嗶。

  難道賈平安說的是真的,邱林就是在為了褚遂良服務?

  大唐武人豪邁,最不喜的便是這等打壓功臣的事兒,所以一雙雙眸子里就多了厭惡之色。

  不妙!

  邱林站在那里,本想再攪合一番,可見到大伙兒的眼神后,他知道自己犯下了眾怒。

  可坐回去卻有些羞刀難入鞘。

  姜協淡淡的道:“功是功,過是過,老夫不老,不蠢,自然能分辨。”

  這話更是暗藏著不滿:燕然都護府的都護是誰?是老夫還是你邱林?老夫還沒發話,你就上躥下跳忙個不停,真當老夫是傻子?

  邱林回身拱手請罪。

  姜協看了他一眼,想說賈平安的功勞足夠了……可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詞,回頭長安那邊若是不認可,他顏面掃地。

  他仔細盤算了一下,覺得在兩可之間,不禁犯了躊躇。

  邱林坐下后,卻在觀察這邊,見他神色悵然,不禁暗自冷笑。

  功勞夠與不夠,這不是姜協一人說了就能算的,長安那邊的褚遂良等人不會坐視賈平安順利回歸,所以……說不夠又能如何?大不了打嘴仗而已。

  他看似立場尷尬,可做事就是這樣,不是東風就是西風,墻頭草從來都無人搭理。要想仕途穩當,要想飛黃騰達,除去自身的努力之外,還得要有人賞識你,幫助你,送你一程。

  而他就是要借著小圈子這股東風,想把自己送回長安。

  要想打動小圈子,那么悄無聲息是不行的,唯有大張旗鼓,鬧得盡人皆知,如此,褚遂良不為他謀求升職,那便是狼心狗肺。

  世間從未有什么單方面的付出,他的戲已經演完了,剩下的就交給了褚遂良等人。

  想到這里,邱林微微一笑,盡顯從容。

  晚些酒宴結束,出去時,那些將領紛紛拍著賈平安的肩膀,大聲示好。

  “回頭有清剿之事,只管來,老夫帶著你去。”

  “開春之后要例行巡查,我期待與武陽伯聯手出擊。”

  這些武將才不會管什么小圈子大圈子,一是層次不到,長孫無忌等人的打擊也無法波及他們;其次是軍方此刻有一群老流氓,長孫無忌等人也頗為忌憚,伸手不方便。

  賈平安笑吟吟的拱手謝過。

  邱林在后面,今日他被賈平安懟的顏面掃地,卻依舊面不改色,可見臉皮厚才是成功的第一要素。

  賈平安沖著他挑眉。

  邱林冷笑,不回應他的挑釁。

  眾人出了大門,就聽到了牛角號聲。

  “敵襲!”

  剛才還在拍打著賈平安肩膀的老將瞬間就沖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喊道:“上城頭!”

  身后,姜協的聲音傳來,“鎮定,各自收攏部屬,按照演練行事。”

  腳步聲密集響起,一隊隊軍士沖著城頭狂奔而去。

  “箭矢搬運上來!”

  “長槍!”

  “金汁何在?”

  “金你娘!這等時候哪還有工夫熬煮金汁?都上城頭。”

  “馬軍準備!”

  “馬軍就緒!”

  一隊隊騎兵開始在城中列陣,等候命令出擊。

  一切動作都井然有序,看不到半點慌張。

  這便是大唐!

  賈平安看得心曠神怡。

  “會是誰?”

  姜協帶著將領們上了城頭,賈平安在最后。

  邱林瞇眼看著遠方的黑線,“怕不是還有部族想偷襲咱們?”

  “有此可能!”

  姜協也在瞇眼,如此能看得更清楚些,還能減少寒風對眸子的傷害。

  有人暴躁的道:“都護,要不等開春咱們就清剿一次吧。”

  “對,開春咱們順著一路清剿過去,但凡不安分的,一路滅了。”

  “娘的!連個安生日子都沒有,那就別過了。”

  這便是大唐的作風。

  ——我警告過你了,你聽不聽?一次、兩次……打!

  你要說還有第三次,抱歉,我想幾次就幾次。

  唐旭靠攏過來,低聲道:“你的功勞最好再多些,如此晚些出擊……記得悍勇些,最好斬殺敵將,若是不成,那便要沖殺在前,可為頭功。”

  “老唐你難道不準備回長安了?”

  賈平安有些好奇,心想唐旭這等皇帝曾經的心腹,只需在這里混幾年就能轉崗,幾次轉崗就能獨當一面……可路上幾次探問,唐旭都顧左右而言他。

  這是不想回長安了?

  唐旭干咳一聲,“其實……自從你上次說我什么虛。”

  “腎虛。”

  唐旭瞪了他一眼,“那是內腎,不是外腎。”

  呵呵!

  內腎一虛,難道你外腎還能紅紅火火,還能器宇軒昂?

  你特娘哄鬼呢!

  唐旭見他一臉嘲笑,就嘆道:“我剛到這里時,你知道的,我在長安就是夜夜笙歌,到了這里也很是逍遙了一陣子,后來就突然……”

  萎了!

  “那回長安去休養不好?”

  “回長安……”唐旭的眼中有著難以言喻的沉重,“家中的娘子說我愛出門鬼混,每日晚上都要查驗……”

  每天都要交作業?

  可憐的老唐。

  賈平安覺得他萎的不冤。

  唐旭按著城墻,唏噓不已,“我在此還能休養,若是回去,怕是……哎!如此,便在這里再待幾年,等內腎養好了再回去。”

  竟然被自家娘子的需求嚇得不敢回長安,這……

  賈平安忍笑忍的很辛苦。

  唐旭淡淡的道:“想笑就笑吧,不過你也該成親了吧?以后你自然知曉看到自家娘子就躲的苦楚。”

  我那邊還有兩個!

  賈平安很是篤定的道:“我卻是不虛。”

  他一直潔身自好,內外腎都養的極好,外加李半仙曾經給過方子……

  “對了,那方子你可還在吃?”

  那方子唐旭服用過,說是極好。

  唐旭的眼中多了痛苦之色,“這邊找不齊那些藥材。”

  “那你寫書信回去,兄弟們自然幫你弄齊了,請人順路帶過來。”

  賈平安見他一臉尷尬就明白了,這廝是擔心此事廣為人知,所以不敢寫信讓人幫忙帶藥。

  “不過,天然養好的更好。”

  賈平安的話給了唐旭極大的安慰,“果真?”

  “當然。”

  人體就是最玄妙的醫術大師,停止傷害后,許多病患都會自我修復。

  “他們來了。”

  眼力最好的瞭望哨以手遮眉,喊道:“數千人……不對,那是什么?”

  他在努力的眺望著。

  “數千人……出擊!”

  姜協卻果斷下令出擊。

  你要說擔心什么敵軍勢大……不好意思,大唐軍隊習慣了以少敵多,再多的敵軍我們依舊敢于沖殺。

  上千騎兵開始集結,城門打開,隨即出擊。

  賈平安混在了唐旭的軍中,阿寶不停的打著響鼻,好像是有些過敏了。

  隨后步卒出來列陣,跟在騎兵的后面緩緩而行。

  城頭,邱林喊道:“盯著四處,但凡有發現及時稟告。”

  據城而守就有這個優勢,居高臨下,能先敵發現。

  城頭的瞭望手突然喊道:“有牛羊,好大一群牛羊,還有……還有好多大車!”

  邱林身體一震,“這不是突襲?”

  前方的唐軍游騎沖了過去,相距百步時,發現那些敵軍竟然沒拔刀,而是舉起了雙手在歡呼。

  “大唐!大唐!大唐!”

  這是什么意思?

  這荒腔走板的歡呼聲中,游騎們們舉手,“止步!”

  數千騎緩緩勒馬停住,后面的牛羊卻在叫喚著,它們急需一個溫暖的地方來熬過冬日。

  一個長發男策馬上前,問道:“敢問大唐可有個叫做賈寶玉的?”

  游騎們面面相覷。

  “賈寶玉?沒有吧?”

  “就一個賈平安。”

  “哎!你問此人作甚?”

  長發男舉手表示自己無害,“那一日他帶著十余軍士到了我們的部族,他說大唐歡迎我們的歸附,所以我們來了,整個部族,全部牛羊,還有所有的東西……”

  臥槽!

  這是來投奔的?

  有人問道:“那賈寶玉說了什么?”

  這些人竟然不知道……我不會被騙了吧?

  長發男喊道:“戒備。”

  身后數千人,連婦孺都拿起了兵器,吸著鼻子,一臉的漠然。

  若是沒有去處,那么他們中的一部分人將會熬不過這個冬天。

  被凍餓而死是死,拼殺而死也是死,那何不如拼死試試,擊敗對手,奪取錢財糧食,甚至是女人和奴隸。

  這便是草原的法則,能活就活,有搶掠的就去搶,一句話,除了看老天的眼色過日子,順帶還能去長城里的鄰居家打打秋風。

  游騎們的臉冷了下來,有人喝問道:“那賈寶玉說了什么?”

  長發男冷笑道:“他說自己來自于長安,奉命來巡查漠北。他還說大唐會善待我等,可我看到的是什么?刀槍!”

  游騎覺得事兒不對,就說道:“你等先在此等候。”

  領軍的將領策馬回去。

  到了中軍,并不等姜協問話,將領問道:“誰是賈寶玉?”

  “誰?”有人高喊問道。

  后面有人在舉手。

  將領喊道:“賈寶玉,出來!”

  舉著手的賈平安懵了。

  賈寶玉這個名號他只說過兩次,最近一次就是在木巴的部族。

  難道是木巴他們來了?

  臥槽!

  功勞!

  這個功勞大發了。

  賈平安舉手上前,姜協問道:“你這個……寶玉難道是字?”

  賈平安,字寶玉……

  這個不對啊!

  作為一個著名人物,我行走江湖得有個匪號吧……賈平安心中狂喜,卻認真的道:“在外出行,偶爾也需要一個名號,下官經常以寶玉為號。”

  “這個名號不錯。寶玉……賈寶玉。”姜協覺得這就是個溺愛孩子的老太太為孫兒取的名字。

  可仔細一看賈師傅,可不就是寶玉般的俊美嗎?

  將領說道:“來的是一個部族,說是有人自稱賈寶玉,來自于長安,奉命巡查漠北,說動了他們來歸附。”

  木巴!

  賈平安笑道:“那便是了。那是個突厥部落,因為周圍都是鐵勒人,所以偽裝成了鐵勒部族在周圍游蕩。”

  突厥和大唐堪稱是死仇,所以擊敗突厥后,大唐把那些部族都一一收攏了,按照地域劃分為都督府管轄,不許有部族單獨脫離都督府的轄制,就是擔心他們會作亂。

  可沒想到竟然在這里發現了一個偽裝的突厥部族,若是他們和阿史那賀魯勾搭……

  這是燕然都護府的腹地啊!若非賈平安把他們弄出來,天知道這個部族會在以后給大唐帶來什么麻煩。

  所有人都不禁向賈平安行注目禮!

  姜協身體一震,伸手就拍了賈平安一巴掌。

  “此乃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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