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在住所靜靜的聽著手下在匯報。
“大唐的商人正在城中議事,他們想吃下我們的貨物,但卻對價錢有些不滿,認為我們太過貪婪。”
幾個大食人坐在對面,一臉譏笑。
“那么就讓他們去西方吧,自己去采買。”
“他們無法越過海峽,另外,拜占庭人會攔截商隊……大食在內亂,大唐的商隊若是敢去……”
“他們會死于彎刀之下!”
巴克淡淡道:“生意要做。這里是安西,再往前就是河西走廊,我一直想去看看長安……他們說長安是這個世間最為令人震驚的城市,整個城市巨大無比,那些百姓有錢,若是我們去了,定然能掙到讓人驚嘆的錢財。”
“巴克,那該如何回復他們?”
巴克冷漠的道:“買賣自由。”
一個隨從進來,“巴克,龜茲國主要舉辦宴會,宮中的官員說只要一萬錢就能讓我們能見到布失畢……另外,還有許多尊貴的客人會去。”
巴克的眼中多了熾熱,“做生意就要結識尊貴的人,說不定一句話就能為我們帶來無盡的財富……給他錢!”
另一個地方,一群大唐商人也接到了這個消息。
“說是一人五千錢。”
“布失畢窮瘋了嗎?”
“不不不,是宮中的人貪婪成性。”
“去吧,給他錢。”
“邱休,巴克那邊該怎么辦?”
眾人看著一個中年男子。
邱休淡淡的道:“他太過貪婪,告訴我們的人,巴克的貨不要買!”
“不買……咱們這一批怕是少掙錢了!”
“少掙錢便少掙錢。”邱林說道:“這里是大唐,憑他一個胡商也敢在這里耀武揚威?憋死他!”
宴會是在下午開始的。
巴克等人來到王宮外,恰好遇到了邱林等人。
二人緩緩走近,巴克淡淡的道:“我的貨不缺買家。”
“但不會是大唐買家!”
邱林微笑道:“商人貪婪,可無止境的貪婪只會讓人厭惡。”
二人相對一笑,隨即進去。
有侍從帶著他們進去。
宮殿外擺放了些蒲團,邱林只是看了一眼,就知曉這是為他們準備的。
商人能在外面有個座位就算是不錯了。
這也符合目前商人的地位。
巴克的同伴低聲說道:“為什么不能進去?”
巴克看了一眼邱林,“大唐認為商人低賤,所以……布失畢這也是跟著做,否則我們定然能進去。”
大食目前亂套了,他通過行賄,順利的成為了家鄉官員們的座上賓。
可在這里,他卻只能屈辱的在外面吹冷風。
“太糟糕了。”
他不禁嘆息一聲。
以他為首,大食人坐在了大唐人的對面。
中間便是過道,涇渭分明。
邱林瞇眼看著他,淡淡的道:“這里是大唐。”
“但國主更喜歡錢。”巴克反唇相譏。
大唐必須要給布失畢一些面子,否則龜茲的原住民和官吏軍隊不會歸心,隨時都能給大唐制造麻煩。
這話沒錯。
邱林微笑道:“忘了告訴你,大唐商人不會從你這里進貨。”
“我可以賣給龜茲人。”巴克微微搖頭,“我們經商并非靠著某個國家或是勢力,這里不行,那么我們便去別處。”
你夠狂!
邱林希望他能堅持狂下去,“對了,安西都護府的張長史會來。”
“我經商。”巴克淡淡的道:“大唐的皇帝說過,歡迎來自各國的商人,我能來這里,也能去長安。”
“他軟硬不吃。”
邱林身后的同伴低聲道:“不可低頭。”
邱林點頭,“大唐人怎會向這等人低頭,想都別想,就算是少進些貨也行。”
他微微一笑,“還有許多比錢財更重要的事。”
巴克聽到了這話,譏誚的道:“忘記了告訴你,我給國主進獻了幾名異域美人,你的任何算計都無法在龜茲進行。”
外面一陣招呼。
巴克見邱林等人神色肅然的起身,就偏頭看向外面。
接待客人的那個官員笑的臉上的皺紋都堆積在了一起。天可憐見,先前他們來的時候,這個官員也僅僅是微微頷首……
笑容,你想多了。
就算是頷首,那也是看在他們繳納的入場費的份上。
“誰?”
巴克有些好奇此人的反應。
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巴克的眸子一縮。
不不不,不是他!
他在等待那位貴客。
但官員卻微微彎腰,諂笑道:“武陽侯,國主一直在等你,請隨我來。”
年輕人抬頭看了一眼,并非搭理官員。
他神色平靜,目光轉動,在巴克等人的身上一掃而過。
邱林站出來,拱手,“見過武陽侯。”
賈平安頷首微笑。
武陽侯果然是平易近人。
邱林笑道:“得知武陽侯要來,我等就早早來了等候。武陽侯馬踏突厥牙帳,讓人欽佩,我得知消息當即就捐了十萬錢,算作是為安西移民出份力。”
賈平安微笑道:“什么人都是大唐人,心中有大唐,那便是個好人。所謂位卑未敢忘憂國,做得好!”
邱林歡喜的道:“多謝武陽侯夸贊。”
“武陽侯,我等也不甘落后,都捐了錢。就想著能讓安西更加穩固。”
“一定會穩如泰山!”賈平安走到了過道中間,自信的道:“安心在此做生意,安西只會越來越好。”
“武陽侯,請!”官員微笑。
賈平安這話便是隱晦的表態:龜茲將不復存在。
既然都移民了,都任命官吏了,再弄個龜茲國便是給自己帶鐐銬。
賈平安進了大殿,邱林歡喜的道:“武陽侯果然是親切,那句位卑未敢忘憂國,讓人精神一振。”
“武陽侯三百騎馬踏聯營,一騎當千,阿史那賀魯僅以身免啊!”
“他們說武陽侯是殺將。”
“那是吐蕃人說的。”邱林坐下,得意的道:“吐蕃大軍突襲吐谷渾,武陽侯不但擊潰了敵軍,更是生擒了吐蕃大將,說他不留俘虜……那些吐蕃人都被殺怕了。”
“還有京觀!”
“對。”邱林笑道:“此次說是武陽侯在咽城一戰潰敵,斬殺三萬余人,盡數筑了京觀。三萬余人的京觀吶!說是高聳入云霄,隔著幾百里都能看見。”
這話……
幾百里能看見才見鬼了。
別說是幾百里,十里開外你就看不見。
但邱林這話是用來炫耀的。
怕不怕?
他看向了巴克。
巴克在顫抖。
他面色慘白,渾身篩糠般的在顫抖。
這人什么毛病?
邱林有些好奇。
他竟然就是那個武陽侯?
阿史那賀魯一直在窺探著安西,所以關于他的捷報巴克也很是了解了一番。
賈平安在此戰中光芒萬丈,一戰破敵四萬余,筑京觀于咽城外;第二戰和大軍一起擊敗阿史那賀魯的精銳……最后他帶著三百騎突襲阿史那賀魯的牙帳,據聞當夜整個大營都跪在了他的身前瑟瑟發抖。
三萬余人的大京觀啊!
三百騎敢去踏破牙帳!
我竟然敢沖著他齜牙!
賈平安進了大殿。
殿內擺設的很是精致,布失畢為了照顧到賈師傅的情緒和習慣,全數換了案幾……可賈師傅實際上更喜歡凳子。
官員的聲音帶著最后的矜持,“這些餐具比我的歲數都長……它們甚至侍奉過數百年前的國主。”
這種矜持在賈師傅的眼中毫無意義,他就像是個老流氓般的嗤笑道:“從前漢始,龜茲便反復無常……你覺著龜茲還能存在多少年?”
他肆無忌憚的表達了大唐的野心。
官員顫聲道:“龜茲……龜茲……”
賈平安淡淡的道:“你若是敢說龜茲永存,那么我便把你弄到城門口吊著,看看龜茲還能存在多少年!”
這個無恥的武陽侯!
這個兇徒!
官員大口的喘息著,神色痛苦。
但痛苦無濟于事。
龜茲早就被大唐擊敗了,安西四鎮,也就是四國再也不復存在。
這些遺老遺少的心思賈平安沒興趣理會,至于造反……
“隨后大唐軍隊會不斷增加,希望那些野心家能有個好日子!”
布失畢出來了。
“哈哈哈哈!”
他張開雙手……
龜茲是貿易中轉站,而香料也是其中之一。
布失畢的身上香味濃郁,一個擁抱就讓賈平安打了個噴嚏。
“今夜我準備了最好的食物。”
布失畢熱情的邀請賈平安坐在自己的邊上。
坐下后,二人熱情的寒暄……賈平安腦海中閃過一個詞:同床異夢。
布失畢將會是最后一任龜茲國主,這一點不會改變。
“張長史到。”
張輝來了。
“剛來的移民那邊有些事,好些人想從軍,老夫剛去鼓舞了一番,就來遲了。”
“這是好事。”賈平安覺得只需五十萬移民,大唐在西域的統治就將會堅不可摧。
少年廝殺成白頭的悲壯不會再有了。
“請!”
酒菜上來,眾人舉杯暢飲。
喝的微醺之后,布失畢說道:“武陽侯,我想去長安拜見陛下……”
這是試探!
試探的很是糟糕。
賈平安微笑道:“想去就去,這個倒是無礙。”
別想什么龜茲了,再過幾年,最好連王宮都廢掉,布失畢一家子安享晚年,也算是得了善終。
張輝笑吟吟的道:“其實國主富貴已極了。”
要知道感恩!
否則當年郭孝恪打下了龜茲時,一刀把你剁了又如何?
真的沒希望了嗎?
權力的甘美讓人不舍,布失畢希望至少自己這一代能繼續統治龜茲。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
張輝的表態很及時。
你想的太多了……賈平安淡淡的道:“許多時候,知足常樂。”
若是可以,大唐不會留下后患。
布失畢聽懂了,面色微白,然后舉杯,“多謝武陽侯。”
晚些宴請結束。
張輝要和布失畢單獨說話,賈平安獨自出來。
邱林等人起身。
賈平安微微頷首,準備回去了。
他需要考察移民的情況,隨后把這邊的真實情況傳回去。
一個顫抖的聲音傳來。
巴克面色慘白的站在那里,“求武陽侯饒我一命。”
什么意思?
賈平安有些懵逼。
龜茲的胡人不少,就像是后世去國外旅游,看著滿街的異國人都覺得是一張臉一樣,賈平安已經忘記了巴克的長相了。
但……
賈平安置之不理。
既然不知道,那就別管。
巴克跪在地上,俯首道:“我不該出言不遜,求武陽侯饒我一命。”
我特么!
賈平安真心不解。
包東低聲道:“武陽侯,此人看著……好像是那個買女人的胡人。”
原來是這個蠢貨?
賈平安當時就想收拾此人,可包東尋到了襲擾移民的幕后黑手,他只能說此人命好。
但誰曾想山不轉水轉,這竟然就轉到了一起。
賈平安微笑道:“緣分吶!”
他徑直離去,兩側的燈照耀著,雷洪回首看著邱林。
“我愿意降價!”
巴克此時只想保住小命。
邱林搖頭,“這錢邱某不屑掙!”
他走過去,把巴克的情況告訴了雷洪。
雷洪看了巴克一眼,獰笑道:“你可以跑。”
敢得罪武陽侯……
賈平安回去后就躺下了。
從阿史那賀魯的牙帳出發到了現在,廝殺的疲憊在漸漸的消散。
但這時候沒啥娛樂的,晚上要么睡覺,要么還是睡覺,不過一個是單獨睡,一個是地上鞋兩雙。
包東進來了。
“張長史來了。”
賈平安起床穿衣。
冷天躺下后再起來穿衣,那種痛苦煎熬啊!
二人在前面見面。
張輝喝了不少,面色微紅,“先前老夫與布失畢說話,談及了他的歸屬,他和子孫能富貴,萌蔭為官……布失畢有些失落,隨后詛咒發誓忠于大唐……”
“這話一個字都不能信。”
“正是。”
張輝笑道:“老夫暗示了一番,布失畢依舊不舍。最后老夫說武陽侯弄不好會來安西為官。武陽侯,老夫很是好奇,你究竟是做了什么,竟然讓布失畢……他當場面色都白了,說想去長安。他竟然害怕與你在一起。”
“我沒做什么。”
我特么沒對布失畢怎么樣啊!賈平安需要想想。
張輝告辭,出了這里后,他尋了個心向大唐的龜茲官員喝酒。
“武陽侯在龜茲究竟是做了什么?”
他很好奇。
龜茲官員抬頭,眼中有回憶之色,“武陽侯……他那次來了龜茲,國相那利與阿史那氏私通,國主不能阻止,引以為恥,那利隨即謀反,伏兵于宅子里,可卻被武陽侯一把火給堵住了……隨后城中兵變,武陽侯一百騎鎮壓了他們。”
“厲害!”
張輝不禁贊嘆著。
“大將羯獵顛一直心懷不軌,見狀就果斷發動,那一夜……喊殺聲震天,武陽侯率五十人從后面突襲,所向無敵,斬殺了羯獵顛。”
“那一夜,國主跪地高喊大唐威武……”時隔已久,再度提及時,官員依舊震驚,“武陽侯舉著羯獵顛人頭的模樣,我至今依舊記得。”
張輝舉杯一飲而盡,“壯哉,我大唐虎賁!”
賈平安躺下了。
包東的聲音讓賈平安炸了,“咋?”
沒完了是吧?!
“有胡人在外面跪著,身后帶著好幾輛馬車。”
我管他胡人還是天竺人!
“睡覺!”
賈平安一覺醒來已經是凌晨了。
舒坦!
他起床洗漱,開始操練。
刀法一日不練就會手生,迎敵就會手滑。
一套刀法下來,賈平安嘆道:“無敵了。”
包東推開大門,驚呼道:“誰?”
門外,巴克被凍的面色發青。
他再度跪下,“求武陽侯饒命。”
他知曉自己沒法跑。
龜茲不小,可大唐此刻駐軍越來越多,賈平安一句話下去,他能跑哪去?
這位大唐冉冉升起的將星,要弄死一個胡商,那真是太簡單了。
我真賤!
包東回身,“武陽侯,那個胡人還在。”
“沒被凍死?那算他運氣好。”
賈平安有些小遺憾。“讓他進來。”
巴克腳步僵硬的進來,跪下,頭也不敢抬,“求武陽侯寬恕……”
隨后有幾個胡人抬著東西進來了,全是箱子。
箱子堆滿了半個院子,最后進來的是兩個女人,依舊是黑袍蒙面。
“我發誓,這兩個女人我并未觸碰過。”
巴克跪在那里瑟瑟發抖。
他發誓只要能活命,下次就讓別人來大唐,他就蹲在安西之外。
昨夜他去了解了一番賈平安,才知曉了賈平安在龜茲制造的腥風血雨。
我特娘的竟然敢沖著這樣的殺神不屑的譏笑,作死啊!
這半院子的錢財讓巴庫痛徹心扉。
“中午再說。”
巴克大喜,急忙告退。
賈平安打個哈欠,“包東,雷洪,你二人看看值多少錢。”
一番查看,包東和雷洪都驚呆了。
“大手筆!”
賈平安覺得這也算是大出血了。
那兩個女子站在那里,不敢抬頭。
這兩女人是個麻煩啊!
回到家中,兩個婆娘會打翻醋壇子。
關鍵是賈師傅對大洋馬也沒什么興趣。
“你二人……”
兩個少女跪下,身材高些的用蹩腳的大唐話說道:“主人,我們來自于拜占庭……”
東羅馬帝國?
賈平安有些懵逼。
他原以為這兩個娘們來自于西方,此刻的西方堪稱是蠻荒時代……
拜占庭。
“武陽侯。”
包東興奮的道:“這可是美人!”
“滾!”
包東心領神會,和雷洪出去。
“武陽侯這是要一箭雙雕啊!”
里面,賈平安問了兩個少女的情況。
“原先是貴族,被處置……變成了奴隸販賣。說是大唐人有錢,一路就教授大唐話,還說了許多規矩。”
兩雙大眼睛中全是絕望。
這個年輕人看著頗為俊美,會給我們帶來什么?
“你叫秋香。”
大眼睛的金發少女點頭。
“你叫安靜。”
臉上有些雀斑的少女點頭。
這兩個來自于異域的少女安全系數很高,而且不識大唐字……賈平安正在想書房尋誰來服侍,這二人正好。
兩個少女起身,緩緩解開黑袍……
“收了!”
賈師傅義正辭嚴!
——回家非得要和兩個婆娘大被同眠不可!我愿意做一只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