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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8章 ?順勢而為罷了

  賈平安在等閻立本作出決斷。

  早上來到了兵部,任雅相進宮議事,賈平安假模假式的在值房里處置了一些事務,整個兵部的人都來看稀奇……

  “都無事可做了嗎?”

  賈平安淡淡的道,隨即驅走了這些官吏。

  晚些任雅相議事回來,賈平安施施然的去了他的值房。

  任雅相抬頭看了他一眼,“工部那邊如何?”

  吳奎笑了笑,“工部沒人來。”

  閻立本乃是老臣,不但資歷老,而且本事大,他要是攔截賈平安的想法太容易了。

  賈平安坐下,從容的道:“小事罷了。”

  呵呵!

  任雅相專心泡茶,晚些一人一杯。

  “好茶!”

  任雅相喝了一口,看了賈平安一眼,“年輕人,做事要穩!”

  這是他的人生經驗。

  “當年老夫做事也操切,但凡遇到事恨不能當下就處置好了,可漸漸的老夫才知曉,許多事要慢慢來,看著就是了,機會來了自然水到渠成,強行去做……只會讓自己焦躁不安,一事無成。”

  “任相……”賈平安神色誠懇,“你是個好人。”

  被發了好人卡的任雅相很是歡喜,“宰相們都說金山銀山只是胡說,李義府更是在朝中斥責你這是想出風頭,仗著皇后的寵愛胡作非為……”

  我曰!

  這話怎么那么耳熟?

  歷史上那些所謂的忠臣彈劾所謂的奸佞時,不就是這么說的嗎?

  可李義府竟然敢提及阿姐……果然,這條狗就是皇帝養的。

  “這番話該說給李義府自己聽聽。”

  賈平安覺得李義府那個棒槌越發的飄了。

  歷史上帝后用他來撕咬政治對手,比之前朝的那些酷吏也不遑多讓。

  可酷吏有好下場的有幾人?

  看不明白這個,只能說明李義府此人膨脹自大慣了。所謂小人得志就忘形,說的便是他這等人。

  任雅相淡淡的道:“李義府還說……若是徑直去了倭國,以你的性子,多半是要好大喜功……激起大唐與倭國之間的戰事,所以……他建言讓你去州縣為官,磨礪數年。”

  賈平安笑道:“他這等話陛下不會信。”

  任雅相點頭,“陛下不置可否。”

  小子,不置可否而不是反對,陛下看來也心癢癢的想把你丟到下面去磨礪幾年。

  哥不去!

  賈平安發誓自己不去州縣,你給個刺史也不去。

  “那事老夫都覺得有些不妥當。”任雅相沉聲道:“若是有銀山,倭國為何不去采了?”

  他看著賈平安,“不只是老夫,諸位相公大多都是這等想法,唯有許敬宗拼命為你鼓吹。”

  老許……夠義氣!

  “為此他和李義府差點打起來。”

  任雅相搖頭,覺得兩個老漢打起來的畫面太美,不敢想。

  一個小吏沖了進來,興奮的道:“相公,李相公和許相公要打起來了。”

  嗖的一下,賈平安就不見了。

  任雅相被他的速度驚了一下,然后小跑出去,“去看看。”

  中書省的大門內。

  “老夫自問從未得罪過你許敬宗,往日你咄咄逼人也就罷了,今日你竟敢羞辱老夫……”

  李義府站在門內,眸色冰冷。

  今日許敬宗突然罵他是笑里藏刀的小人,更是建言皇帝把他直接丟到下面的州縣去……

  這是為賈平安出氣,李義府知曉。但皇帝那一刻的反應讓他心臟都停止跳動了片刻。

  皇帝竟然若有所思……

  這個發現讓李義府渾身冰冷,而始作俑者許敬宗更是被他恨之入骨,恨不能弄死這個老東西!

  二人散朝后一路懟到了這里,許敬宗的嘴……有些賤賤的,終于把李義府懟翻臉了。

  “你待如何?”

  許敬宗連道理都不想說,也沒必要說。他雙目炯炯,雙手握拳。

  李義府冷笑道:“老夫要你認錯!”

  許敬宗捧腹大笑,“讓老夫認錯?呸!”

  李義府摸摸臉上的唾沫星子,木然道:“老夫忍你多年了……今日忍無可忍,便無需再忍……”

  他奮力一拳而去。

  這一拳堪稱是飽含著他對許敬宗的恨意。

  許敬宗早有防備,低頭避開,隨即罵道:“賤狗奴竟敢偷襲。”

  眾人不禁嘩然。

  “許相都快七十了,李相五十不到,差了二十余歲,這是欺負人呢!”

  “是啊!”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偷襲一個六十九歲的老漢,真特娘的不要臉。

  中書省的官吏怒了。

  可許敬宗很快就扳回了局面,一腳把李義府踹開,接著王八拳揮舞,竟然占據了上風。

  李義府挨了兩拳,臉上火辣辣的痛,但很快他就用一記直拳讓許敬宗鼻血長流……

  “賤狗奴!”

  許敬宗捂著鼻子退后……老夫暫且退后,等一下再收拾他。

  可李義府卻乘勝追擊。

  “上啊!”

  中書省的官吏憤怒了,有人摩拳擦掌……

  可那是宰相,宰相們自己動手沒事,皇帝都不管……當年先帝時就是如此。但別人幫了宰相事情可就大了。

  “閃開!”

  圍著的人群閃開一條路,就見賈平安飛也似的沖了進去。

  賈平安看到許敬宗鼻血長流,節節后退,不禁紅了眼,“李義府,臥槽尼瑪!”

  他沖了上去!

  “賈郡公來了!”

  李義府正在追殺許敬宗,那叫做一個得意洋洋啊!

  聽到身后傳來的聲音,他不禁回頭看了一眼。

  賈平安正在疾步奔來。

  老夫……

  那是名將。

  李義府毫不猶豫的往斜刺里逃了。

  他打不過賈平安,賈平安甚至一只手就能收拾他。

  可賈平安更快,追上后飛起一腿。

  這一腿正中了李義府的腰部,他甚至都來不及伸手捂腰就撲倒在地上。

  賈平安猛地提腿……

  身后一雙手抱住了他,“賈郡公,萬萬不可啊!”

  這人看到賈平安眼睛都紅了,掙扎的力道大的自己無法抗衡,就回頭喊道:“要出人命了,快來拉住賈郡公。”

  眾人一擁而上,可一個大漢更快,從大門外沖了進來,雙手一抱就把賈平安給拉住了。

  “兄長,淡定!淡定!咱們回頭晚上再弄死他!大白天的不合適。”

  李敬業的話讓眾人不禁都傻眼了。

  還有這個說法?

  “小賈,別沖動,別沖動。”

許敬宗捂著鼻子趕緊來勸,可看著老對頭倒在地上慘嚎,不禁想仰天長嘯來發泄心中的痛  有人過去把李義府扶起來,“賈郡公真動了殺機,李相快跑。”

  李義府滿臉都是青紫,剛想喝罵,可看到賈平安發紅的雙眸時,不禁一個哆嗦,轉身想跑,

  可腰卻痛的厲害。

  “來人,架著老夫,快來人!”

  兩個小吏架著他就跑。

  賈平安的眼珠子里的血絲漸漸退了,和許敬宗說了一番起因,隨即宮中來人讓他進宮。

  “兄長,小心屁股!”

  李敬業好心的提醒他。

賈平安的屁股幾次帶著腳印出宮,剛開始大伙兒還不知曉為何,等后面宮中有人傳了消息  出來說是皇后踹的,眾人不禁大笑不已。

  你特娘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賈平安沒好氣的道:“你先前那番話……若是李義府晚上被人套麻袋毒打一頓,鐵定會賴  在咱們的頭上,蠢不蠢?”

李敬業愕然道:“兄長你越發的呆傻了,阿翁說兵法之道虛虛實實,咱們為何不大白天套  他的麻袋?”

  是啊!

  這小子!

  到了宮門外,李敬業揮手,“兄長一路走好。”

  賈平安:“……”

  沖動漸漸散去,賈平安有些忐忑。

  “那個……”他看著邵鵬,試探著問道:“老邵,皇后可是生氣了?”

  邵鵬板著臉,“咱不知,就算是知道,你也別想從咱這里套到消息,做夢!”

  這個正義凜然的邵鵬讓賈平安很是不適應。

  半路上前面的內侍捂著肚子說內急,等他走了后,邵鵬才低聲道:“帝后大怒!”

  臥槽!

  那我……

邵鵬冷笑道:“你別想翻白眼裝暈,回頭皇后把醫官們全給弄來,什么針灸使勁扎,什  么湯藥使勁灌,別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賈平安打個寒顫,“老邵你不厚道……”

  “咱已經很厚道了。”邵鵬怒道:“先前皇后令人準備繩子,是咱冒死進諫這才止住了……否則你就等著被吊在宮門處風干吧。”

  阿姐竟然怒不可遏了?

  賈平安想著各種對策,晚些到了殿外,周山象出來。

  “那個……阿姐可還在生氣?”

  周山象板著臉,“皇后讓你進去。”

  風蕭蕭兮易水寒……

  哥這一去……就怕不復還。

  賈平安悲壯的進了殿內。

武媚站在案幾前,手中拿著一份奏疏,見他進來,就把奏疏放在案幾上,負手看著他,“為  何動手?”

  “阿姐,我只是沒忍住火氣。”

  沒必要辯解,該知道的都知道。

  武媚淡淡的道:“動手毆打宰相,還下了死手,那一腳若是讓李義府斃命,誰能護住你?

那些人會為了李義府的死而歡欣雀躍,順手再把你給弄死……這是何等的快意。群情激昂  之下,你能如何?”

  賈平安低頭。

  事到如今,死豬不怕滾水燙吧。

  “你啊你!”

  武媚伸手……

  就像是一個高手般的,那白皙的手指頭賈平安怎么都避不開。

用力一戳,滿意的看到賈平安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紅印子,武媚回身道:“李義府和許敬  宗之間的爭斗無需你去管,另外……你三年的俸祿都沒了,去吧。”

  賈平安走了。

  殿內屏風后傳來了李治的聲音。

“李義府朕還能用幾年,等到了群情激昂、尾大不掉時再動手。賈平安今日動手……倒是  有趣。”

有人把屏風撤了,武媚輕聲道:“平安重情。先帝駕崩的消息傳到了華州后,村里的人當  即就挖坑想活埋了他,幸而自救成功。隨后處境艱難。

  許敬宗就在那時去了華州,若是沒有他,平安再無出頭之日……”

  李治輕笑一聲,“最近李義府跋扈了些……這一頓打來得正是時候。養狗不能讓狗抱怨,

  朕不好親自出手……”

  這便是帝王心術。

  武媚瞇眼,“平安為了許敬宗出手,重情重義……”

  三年俸祿就差不多了,你別想著拿阿弟來作伐安撫你養的那條野狗。

  李治還真有這個打算,聞言黑著臉,“若是如此,他以后跋扈無人能治……”

  “臣妾能治。”

  武媚目光炯炯。

  悍婦果然不可理喻!李治氣結指指她,“朕還有事,走了。”

  武媚目送著他遠去,身后邵鵬低聲道:“皇后,奴婢以為……許多時候還是要順著陛下些為好。”

  武媚搖頭,回身道:“我是武媚,不是那等靠著色相取悅君王的無知婦人。”

  那雙鳳目中全是傲然。

  賈平安毒打李義府,消息瞬息傳遍了皇城。

  “陛下不會忍!”

  “此人最近幾年如日中天,今日終究遇到了麻煩。”

  “若是陛下能把他趕出長安……最好是李義府身死,如此一箭雙雕。”

  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外加一群看熱鬧的人在自己衙門的門內門外翹首以盼,就等著看賈平安的下場。

  “來了來了!”

  賈平安出來了。

  他神色平靜,看不出悲喜來。

  “這人……什么處置結果?”

  眾人不解。

  “李敬業去問了。”

  “兄長,如何?”李敬業大喇喇的道:“不行咱們兄弟去西域吧,在西域縱橫幾年再回來。”

  賈平安沒好氣的道:“去西域是因為那邊胡女多吧?”

  李敬業理直氣壯的道:“男兒為國效力怎能缺了女人呢?”

  賈平安淡淡的道:“”

  李敬業一臉失望的回去……

  “李敬業這模樣……賈平安怕是完了,定然被趕出了長安。”

  有人在擊掌相慶。

  李敬業遇到一個刑部的同僚。

  “李郎中,賈郡公如何?”

  李敬業依舊是一臉失望……在別人的眼中這便是一臉沉痛的模樣。

  他想去西域,那邊有一望無垠的草地和一望無邊的山脈,更有無數可以廝殺的敵人……以及無數可以甩屁股的胡女。

  可阿翁不肯讓他去西域。

  兄長一提到這個問題就搖頭,堅定的不許他去西域。

  為啥?

  兄長的意思是……他最好老實的呆在長安,免得給家里招禍。什么阿翁是英國公,我再去西域殺敵立功,容易引發猜忌。

  那我去甩屁股不成嗎?

  李敬業很失落。

  “罰俸三年!”

  刑部的官員把消息傳了開來。

  一群正在額手相慶的人面色呆滯。

  “罰俸三年……不輕啊!”一個官員搖頭晃腦的道:“家中怕是會……”

  不對!

  “那賈家乃是巨富,你沒見他的娘子出門的馬車都是檀木打造的?拉車的馬都是上好的,據聞是那些走私商人諂媚送的寶馬。天可憐見,我等渴求而不得的寶馬在賈家竟然拉車……這樣的賈家你覺著會在意那三年的俸祿?”

  “這不是……罰酒三杯嗎?”

  眾人不禁愕然,旋即覺得這話有道理。

  賈平安出了皇城,高陽已經在等候了,連新城都沒走……

  “你太膽大了。”

  新城掀開車簾,“那是宰相,哪怕是李義府不堪,可他也是皇帝的狗,打狗看主人,你今日卻是冒失了。”

  高陽冷哼一聲,“那等人死了就死了,大不了皇帝重新養一只狗罷了。”

  這話霸氣的讓賈平安都為之側目。

  新城蹙眉,旋即微笑,“這話也對,我這便進宮和皇帝說說……對了小賈,皇帝如何責罰你?”

  高陽策馬,“大郎央求我帶他出門,走了。”

  新城放下車簾,“我還有一幅畫沒畫完,趁著天氣好回去……”

  瞬間賈師傅的身前空無一人。

  而李義府卻躺在吏部慘叫。

  皇帝的關懷來得很及時,幾個擅長跌打損傷的醫官一臉凝重之色……

  “這一腳夠狠。”

  “嗯,脊骨為人體之主梁,可這一腳竟然撼動了脊骨,可見是含恨而發。”

  “非也,賈郡公乃是名將,這一腳老夫覺著只是尋常。”

  李義府聽到這些話想殺人。

  “如何醫治?”

  “上藥吧。”

  “活血化瘀。”

  “不知可有骨裂,要不上些骨折的藥?”

  “先活血化瘀吧。”

  兩幫人開始爭吵。

  李義府雙眸含恨,“此次賈平安悍然對老夫下了毒手,陛下饒不了他,去問問處置結果。”

  心腹急匆匆的去了。

  “上藥吧。”

  醫官們開始上藥。

  “疼!”

  李義府被觸動到了傷處,不禁齜牙咧嘴的。

  心腹急匆匆的來了,面色大變,“相公。”

  “如何?是被趕去了哪個州縣?”

  李義府知曉有皇后護著,皇帝很難嚴懲賈平安,所以只求把賈平安趕到州縣去。隨后他自然有手段整治此人。

  他趴在案幾上,心腹蹲下來,伸出三根手指頭。

  李義府的身體猛的彈動了一下,正在上藥的醫官怒了,“穩著點!”

  “滾!”

  李義府怒吼,“都滾!”

  此刻他的腦海里全是皇后那雙冷漠的鳳目。

  野狗也想噬主嗎?

  “沖動了。”

  賈平安回家,事兒就只給狄仁杰說。

  狄仁杰喝了一口酒,滿足的嘆息一聲,“你以為清除了長孫無忌一伙后陛下就要飛鳥盡良弓藏了?可還有那些山東士族……有山東士族在,這個天下就很難說是誰的。所以陛下需要李義府來撕咬那些士族官員,你啊!”

  賈平安喝了一口酒,淡淡的道:“養狗不難,難的是如何尋到好狗。懷英你只想到了李義府撕咬的兇狠,卻忘記了他的禍害……此人跋扈,陛下不時敲打也無濟于事,這便是漸漸露出了噬主的苗頭……”

  他微微一笑,“自家養的狗要噬主,主人會如何?”

  “難怪陛下只罰了你三年俸祿……”狄仁杰心中一震,駭然看著賈平安。

  “你是故意的?”

  賈平安淡淡的道:“順勢而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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