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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4章 ?袁大頭

  “尚書,錢幣好了。”

  黃晚親自送來了剛鑄好的銀幣。

  銀幣裝在了木匣子里,打開后,閻立本先嗅嗅,“嗯,煙火氣。”

  作為工部尚書,他最喜的便是煙火氣。

  銀幣就是銅錢模樣,上面有字:龍朔銀幣。

  “美!”

  閻立本陶醉的看著銀幣,摩挲著,“讓竇德玄來。”

  黃晚笑道:“不好吧?”

  都是尚書,讓別人來有些不禮貌,該讓戶部侍郎來。

  閻立本冷笑道:“那條老狗前幾日還和老夫爭執,今日是他求到工部,老夫不讓他低頭心中難安。”

  黃晚出去,“張蒙你去一趟戶部,就說咱們尚書有請竇尚書。”

  張蒙應了,急匆匆的去了戶部。

  “老狗!”

  竇德玄須發賁張。

  “咳咳。”

  有官員在干咳,竇德玄罵道:“肺癆了?”

  官員干笑道:“尚書,咱們的銀幣啊!”

  是哈!

  閻狗多半是在得意吧。

  竇德玄起身,器宇軒昂的道:“且待老夫去打爆他的狗頭。”

  到了工部時,黃晚在大門外等候。

  “竇公,勞煩了。”

  竇德玄冷哼一聲,“閻立本這是垂垂老矣,連路都走不得了嗎?”

  黃晚苦笑。

  到了值房外,竇德玄喝道:“閻立本,可死了嗎?”

  里面傳來了閻立本中氣十足的聲音,“你墳頭草一人高了老夫依舊活的滋潤。”

  賤人!

  竇德玄進去,目光一轉,就盯住了木匣子。

  他打開木匣子,把銀幣拿出來。

  “如何?”閻立本淡淡問道。

  “美……也就是普通。”

  竇德玄回到戶部就在狂笑。

  “令人去把趙國公請來。”

  賈平安一來就聽到竇德玄在笑。

  “美不美?”

  竇德玄拿著銀幣問道。

  賈平安看了一眼。

  孔方兄啊!

  這特娘的誰設計的?

  關鍵是上面的字。

  四個呆板的字:龍朔銀幣。

  裝飾呢?

  “誰想出來的?”賈平安抬頭問道。

  竇德玄得意的道:“老夫說動了閻立本,他親自出手弄的銀幣,美輪美奐,小賈,可心滿意足了?”

  賈平安說道:“差!”

  他必須要給差評!

  竇德玄納悶,“這個銀幣如何差了?”

  “缺乏美感。”

  賈平安很篤定。

  竇德玄一拍案幾,“閻立本的畫千金難求,營造之術冠絕大唐……”

  “不行!”

  賈平安很堅定。

  竇德玄瞪著他。

  “去,告訴閻立本。”

  有人去了。

  賈平安不解,“竇公為何不自己去?”

  竇德玄莫測高深,“老夫算準了……”

  官員回來時灰頭土臉的,“閻尚書罵了下官許久。”

  他看了賈平安一眼,“閻尚書說要與趙國公一較高下,誰輸了請平康坊最貴的女妓。”

  竇德玄見賈平安神色古怪,就問道:“可是害怕了?”

  賈平安搖頭,“我只是有些擔心。”

  “擔心什么?”

  竇德玄覺得這場爭斗會很精彩,已經腦補了不少畫面。他舉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擔心閻尚書不能用了吧……”

  “噗!”

  “啥?”

  閻立本要炸了。

  竇德玄幸災樂禍的道:“小賈說你的東西怕是不能用了。”

  炸了!

  閻立本一拍案幾,“老夫就等著看他的銀幣,若是敗了,就休怪老夫無情。”

  竇德玄笑瞇瞇的道:“平康坊剛來了一個名妓,說是渾身酥軟,妙人也!不過說是要緣分,否則宰相去了也不得見。”

  “那便是老夫一展雄風的好去處。”閻立本冷笑道。

  竇德玄突然說道:“你別頻頻低頭看著下身啊!”

  “聽聞賈平安和閻立本打賭鑄造銀幣。”

  皇帝端著只有三片茶葉的茶水喝的很是愜意,“說是誰輸了就請對方去平康坊……”

  他看了皇后一眼。

  你阿弟和人打賭去。

  武媚皺眉,“好好的打什么賭?”

  “陛下,趙國公求見。”

  賈平安進來就覺得氣氛不對。

  皇帝怎么笑的有些愜意呢?

  “聽聞你與閻立本打賭?”

  皇后問道。

  “是閻尚書和我打賭。”

  次序一錯,含義就錯了。

  武媚看了皇帝一眼:看看,我就說平安不是那等浪蕩子。

  賈平安隨口道:“不過沒我他也見不到那個女妓。”

  殺氣驟然臨身。

  賈平安大悔,趕緊說了來意,“臣想借陛下的頭像一用。”

  李治眸色冷厲,武媚雙手握拳……

  帝后同時聽岔了。

  賈平安趕緊解釋,“是頭像,畫像。”

  皇帝的殺機這才消散,“要朕的頭像何用?”

  賈平安笑道:“陛下只管靜待就是了。”

  李治微微皺眉。

  帝王的畫像不好外泄!

  “陛下放心,此事可令人監管,若是不妥,臣愿領罪。”

  隨即來了個宮廷畫師。

  第一版。

  賈平安鼻孔冒煙,“這和陛下壓根就是兩個人!”

  你畫的特娘的像是國畫里的路人甲,誰能認識?

  畫師辯駁道:“咱們都是這般畫的。”

  寫意派是吧?

  李治接過看了一眼,贊道:“有些朕的神韻了。”

  賈平安想翻白眼……那上面的人寫意的一塌糊涂,還什么神韻?

  武媚湊過來看了一眼,“不錯。”

  “要寫實。”

  賈平安提出了要求,畫師搖頭,“咱們都是如此作畫。”

  寧死不屈了。

  “出來說話。”

  二人出了大殿。

  賈平安淡淡的道:“一千錢。”

  畫師平靜的道:“下官只會如此畫。”

  賈平安冷笑,“一幅畫讓你掙一萬錢!”

  畫師神色掙扎,“下官……”

  賈平安說道:“宮中不少畫師……”

  少了你張屠夫,耶耶還吃帶毛豬?

  畫師堅毅的道:“下官覺著可以試試,不,下官定然能把陛下畫的英武不凡。”

  賈平安雙手抱胸,“那還等什么?”

  畫師再度進來。

  這一次他的精神堪稱是高度集中。

  一幅畫下來,皇帝都坐的不耐煩了。

  賈平安接過一看,“贊!”

  這個頭像和李治非常像,關鍵是畫師還進行了再加工,讓皇帝看著英武了許多。

  首先臉頰被削了些去,其次眼睛也大了些……

  后世的手機美顏也達不到這等效果吧。

  這一萬錢花得值了!

  帝后看了畫像也頗為贊賞。

  龍顏大悅啊!

  鳳顏大悅!

  “賞兩千錢!”

  加起來一萬兩千錢了,賺大發了。

  畫師暗爽謝恩。

  第二日賈平安就令人送來錢。

  畫師贊道:“趙國公果然是信人。”

  他清點了一番,抬頭不敢相信的道:“八千,不是說好的一萬嗎?”

  王老二說道:“郎君說了,八千加兩千正好。”

  畫師大怒,“那兩千是陛下的賞賜。”

  王老二說道:“郎君讓你想想他的話。”

  畫師陷入了沉思,昨日之事一一回想起來。

  ——一幅畫讓你掙一萬錢!

  一幅畫掙一萬錢!

  陛下給了兩千,我給八千,這不正好一萬?

  “錢再多也不能胡亂花用。”

  “哦!”

  “亂花錢會讓你變丑。”

  老父親諄諄教誨。

  兜兜仰起頭,“阿耶。”

  “啥?”

  兜兜說道:“難怪阿娘變丑了。”

  正坐在床榻邊上看書的蘇荷抬頭,“賈兜兜!”

  “阿娘!”兜兜指著自己的鼻子,“你看你的鼻子都紅了,丑。”

  蘇荷看了賈平安一眼,悲憤的道:“這是你阿耶撞的!”

  老司機也出現了新問題,不,是一對配合默契的選手在運動時出現了不默契,結果賈平安就把蘇荷的鼻子撞傷了。

  母女之間的斗嘴會持續很久,賈平安去了前院。

  “見過先生。”

  王勃正在做實驗。

  “這是什么實驗?”

  火堆上架著一個水壺,水壺是特制的,只有一個小口子。

  王勃說道:“書里有一節叫做蒸汽的力量,我覺著不可能。”

  那個小口子已經被木塞子堵住了。

  賈平安語重心長的道:“要相信新學。”

  王勃執拗的道:“不試試我心不安。”

  “莫要對著壺嘴。”

  賈平安丟下一句話,隨即就去尋表兄。

  “一個木塞子而已。”

  王勃蹲在水壺前,此刻水已經開了,水壺輕輕震動。

  “有趣!”

  王勃覺得這樣的試驗真的有趣。

  這里是墻角,邊上就是廚房。

  曹二剛做了鹵大腸,切了一截腸頭來品嘗,一邊吃一邊出來,見狀就問道:“這是弄什么?”

  “你不懂。”

  王勃站在側面,說道:“先生總覺著我太過得意會倒霉,可我早已不是那個少年了……我站在側面,那木塞子就算是炸了也傷不到我。”

  水壺里面的水在劇烈沸騰,水壺也跟著劇烈搖晃。

  木塞子噴了出來,隨后就是水蒸氣和長龍般的水柱。

  木塞子撞到了墻壁,接著反彈回來。

  王勃捂著額頭,搖搖晃晃的道:“我沒事,我……”

  噗通!

  “王郎君暈了!”

  曹二小跑著過來,拉開王勃的手,見額頭上腫起一個小包,就納悶的道:“什么東西弄的?”

  鴻雁正好在廚房傳達二夫人的指示精神,見狀就嚇到了,“快人工呼吸啊!”

  是哦!

  賈師傅怕死,所以家里人都學會了人工呼吸和那個什么吃噎著了的急救法。

  曹二下意識的道:“你來!”

  鴻雁羞紅了臉,“呸!除非是……”

  除非是郎君。

  曹二一想不對,“男女不好親嘴,那我……”

  他嘟著嘴往下。

  鴻雁說道:“要先打開他的嘴,不對,要先摸摸他可有呼吸。”

  王勃睜開眼睛,看到一張嘴正在下來……

  “你要作甚?”

  值房里,賈平安看到了模子。

  老工匠搓著手,有些緊張。

  “不錯,弄出來看看。”

  賈平安期待著。

  鑄造銀幣需要精湛的手藝,閻立本覺著自己無敵了。

  “趙國公那邊已經弄了模子。”

  閻立本心癢難耐,“想法子看看。”

  一個小吏出發了。

  鑄造就在長安城中的一個作坊里。

  小吏一路過去,發現門外有人守著。

  還是個老人。

  老人看著老邁不堪,眼神木然,仿佛一只老虎從身前走過都不會在意。

  好機會!

  小吏貼著墻根往大門緩緩挪動。

  閻尚書看重此事,若是能成功,少不得嘉獎。

  老人依舊坐在門外,神色木然的看著地面。

  小吏悄然摸到了他的身后,心中暗喜。

  他剛舉步往里去。

  “去哪?”

  蒼老的聲音傳來。

  小吏止步,只覺得脊背發寒。

  “你……”

  他猛地回身,老人就在他的身后,右手宛如鷹爪,就在他的轉身后,恰好捏住了他的咽喉。那雙老眼驟然發亮,先前的木然恍若幻覺。

  “你!”

  那只手只是微微發力,但小吏卻生出了自己必死無疑的感覺,“我是工部的人。”

  老人喝問,“為何來此?”

  小吏:“……”

  老人加力,小吏心慌,“是尚書讓我來看看模子。”

  “孫仲,鬧什么呢?”

  里面出來一個管事,不耐煩的道:“也就是郎君可憐你,竟然還令你在此看守兩日,換個年輕的不好?咦!這是誰?”

  “說是工部的小吏,奉命而來。”

  孫仲松開手,依舊坐在那里。

  小吏被驗證了身份,引得眾人一陣狂笑。

  隨即他就被釋放了。

  出來的時候他看了老人一樣。

  老人依舊坐在那里,眼神木然。

  他走近了些。

  地面上數十只螞蟻正在爭奪一個小蟲子,它們糾纏在一起,看似弱小,可卻打的格外的慘烈。

  “你……”

  小吏摸摸咽喉,最后什么話都沒敢說。

  模子很重要,為此賈平安把孫仲從茶坊里弄了過來。

  晚些賈平安來了。

  孫仲依舊是那個模樣,起身拱手,“見過郎君。”

  “如何?”

  賈平安隨口問道,接著便往里去。

  孫仲說道:“工部有人想偷看模子。”

  賈平安止步,“誰派來的?”

  “說是閻尚書。”

  老閻不地道啊!

  不就是女妓嗎?

  我也沒這個興趣。

  高溫溶液倒進模子里,冷卻后取出。

  工匠把銀幣丟進水里,隨后拿出來把毛刺弄一下,“回頭熟練些就能去掉毛刺。”

  這得有個過程。

  工匠把銀幣舉起來,驚嘆道:“美!”

  賈平安接過看了看。

  圓形的銀幣正面是李治的側面像……帝王的正面像不能放出來,這是宰相們的要求。

  賈平安懷著惡意想著:他們擔心百姓見到皇帝的模樣會驚訝吧?

  皇帝也是人?

  當這個聲音傳遍天下時,帝王的威嚴就會大打折扣。

  頭像的上面是一排弧形排列的字:龍朔三年造。

  他翻過銀幣,背面左右兩側是兩束麥穗,中間從上到下寫著:一元。

  “美!”

  賈平安贊道,工匠覺得趙國公的才華太牛逼了,“這銀幣做出來精美無比,趙國公想來是絞盡腦汁,廢寢忘食吧。”

  “沒。”

  工匠不信。

  可賈平安真的沒有。

  想到銀幣時,他的腦海里自然而然就浮現了這個方案。

  他想到了小時候,家里藏著幾枚銀幣。

  老爹拿出一枚,側著吹,再讓他聽回響。

  “有回響的才是袁大頭!”

  臥槽!

  賈平安再看看銀幣,整個人都不好了。

  “尚書,趙國公說弄好了,準備進宮請陛下決斷。”

  閻立本冷笑,“把老夫的銀幣拿來。”

  他拿了自己定制的銀幣,仔細看了看,“不錯!”

  龍朔銀幣!

  這個構造也是采用了銅錢的布局手法,不,幾乎就是一致。

  但銅錢美不美?

  當錢幣有價值時,哪怕它是黃土造的,在人類的眼中就是世間最美。

  二人在宮門外相遇。

  “小賈,給老夫看看。”

  閻立本露出了老父親的慈祥微笑。

  賈平安笑瞇瞇的道:“一幅畫。”

  閻立本,“滾!”

  老夫都被這小子偏好幾幅畫了。

  說起畫閻立本的心中都是淚,恨不能把賈師傅給生吞活剝了。

  內侍來了。

  二人默默行走在宮中。

  閻立本突然說道:“那個女妓叫做原木。”

  “什么原?”

  “原來的原。”

  “木呢?不會是目吧?”

  “木頭的木。”

  閻立本有些憧憬,“說是體綿如酥,一碰就軟,堪稱是男人的恩物。”

  賈平安問道:“她的真名可是多姑娘?”

  “什么多姑娘?”

  閻立本板著臉,“大多女妓不肯用真名,便是不想羞辱祖宗。多姑娘,哪有姓多的?”

  有啊!

  賈府廚子的媳婦。

  多渾蟲的娘子。

  “那原木矜持,說若是無緣,便是宰相也不見。”

  閻立本一臉憧憬,看樣子不是貪花,而是好奇。

  “那就去啊!”

  賈平安不覺得這是問題。

  閻立本嘆道:“老夫去過一次,那原木不見。小賈你說說,可是因為老夫又老又丑嗎?”

  這是自謙的話。

  賈平安認真看著他,良久說道:“是。”

  前面的內侍笑噴了。

  閻立本想和賈平安拼了,賈平安卻說道:“你給的錢不夠多。”

  閻立本冷笑,“那等名妓豈是用錢能打動的?”

  棒槌!

  賈平安問道:“那些見到她的嫖客可曾給錢了?”

  閻立本點頭。

  賈平安再問道:“那些人給的錢可是很多?比給別的名妓都多。”

  閻立本再點頭,覺得不大對。

  賈平安說道:“這只是欲擒故縱之計。”

  后世那些玩夠了想去尋個老實人的,都喜歡這么玩。一臉高冷,越高冷男人就越急切……本來彩禮十萬,再來個若即若離,彩禮就能翻番,婚后家庭地位就更別提了。

  閻立本楞了一下,笑道:“原木那等高潔的品行竟被你這般腹誹……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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