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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4章 ?安西,安東

  賈平安愣住了。

  “太子?”

  李治點頭,“此戰太子為大總管,你為副大總管。”

  這個大總管一看就是個掛名,主事的還是賈平安這個副大總管。

  此戰一旦獲勝,太子這個掛名的大總管威望會提升。

  “軍士將士都期冀著大唐帝王能持續支持,陛下英明。”

  太子依舊是軍方的支持者,這個信號發出去很是給力。

  “太子隨軍。”

  “咳咳咳!”

  不是遙領嗎?賈平安差點被咳死。

  “陛下,太子還年輕。”

  大外甥在后世也就是小學畢業的年齡,這等年齡隨軍遭罪啊!

  李治搖頭,“該經歷了。”

  瞬間賈平安就明白了。

  “是。”

  皇帝的病情纏綿,他必然會有多方面的擔憂,最大的擔憂就是自己若是驟然而去,龐大的帝國如何交接。

  太子在,自然能繼位。

  可李治經歷過權臣當道的歲月,知曉太子若是威望不足,容易被人架空,成為傀儡。

  所以他必須要未雨綢繆,在自己還能支撐時,扶太子一把。

  賈平安當然不會說……陛下,你還能活差不多二十年呢!咱不著急。

  歷史上李治也喜歡游蕩,經常讓李弘監國。

  此刻大唐穩固,李治若是病情嚴重,說不得就會讓太子長期監國。

  阿姐……

  阿姐呢?

  輔佐太子?

  最后皇帝退位做太上皇。

  這是個很現實的推算。

  歷史上因為李弘的早逝讓李治悲痛欲絕,追謚為‘孝敬皇帝’。

  若是大外甥一直在,并健康,那么歷史定然不會走向后期的那樣。

  武媚登基后,也頗為懷念這個兒子,就令李隆基為李弘的嗣子,繼承這個兒子的香火。這是那時武媚少有的溫柔。

  后世歷史普遍認為武媚的這個決定刺激了李隆基的野心,他由此開始窺探神位,最終走上了帝位。

  其間李弘的地位問題不斷反復,李旦把自家親兄長李弘的神位遷出了太廟,改廟號為:義宗,算是所謂的正本清源。但他的親兒子李隆基登基后,為了自己的正統問題,或許是感激李弘嗣子這個身份對自己的刺激和幫助,又把義宗這個廟號重新改為當年李治和武后給的那個……

  ——孝敬!

  這個孩子啊!

  賈平安看向李弘的眼神中多了欣慰。

  這個孩子不該遭遇歷史上的那些,他在,大唐的歷史就會轉彎。

  李旦沒了。

  阿姐的路也會變,如此大唐就少了無數內耗。

  這個大唐啊!

  賈平安百感交集,隨即和太子一起告退。

  等人走后,皇帝坐在那里,看著分外的孤寂。

  王忠良站著想事兒……

  “賈平安先前神色如何?”

  皇帝的聲音很平靜。

  王忠良一個激靈,“先前是驚訝,后來是欣慰……再后來,好像是那等……奴婢也說不出來,就像是……上次奴婢出宮,見到一個百姓看著自己的兒子就是這等眼神。”

  這個憨貨!

  李治說道:“扶朕出去走走。”

  兩個內侍上前,把李治扶了起來。

  殿外陽光燦爛。

  李治微微瞇眼。

  “他看著五郎長大,朕能感覺到他對五郎的愛護之情。從小五郎的身子就不好,他便想了許多法子,如今五郎身體強健,他的功勞最大。”

  王忠良想想還真是,“記得當初太子出世,趙國公就建言伺候的人蒙面……”

  “那是蒙著口鼻,不學無術。”

  蒙面是大盜!

  “是。”

  王忠良汗顏。

  “他總是說太子要少讀儒學,這倒是和朕不謀而合。儒學教出來的太子多柔弱,朕不喜。”

  李治突然失笑,“從太子小時他就一直盯著,也難怪有這等情義。”

  這也是賈平安看著長大的孩子啊!

  “如此朕也就放心了,只是希望他莫要做了舅舅第二。”

  這個舅舅指的是長孫無忌。

  晚些皇后來了,夫妻二人密議良久。

  王忠良隱約聽到了皇后的一句話。

  “……平安不結黨,哪能做權臣?”

  王忠良想了想當年的長孫無忌,那叫做一個權勢滔天,今日的李義府和他比只是個小嘍啰罷了。

  那時的長孫無忌能掌控朝堂,他若是真要行興廢事,當時的李治擋不住。

  朝堂中賈平安真正的朋友就一個許敬宗,但許敬宗此人卻是帝王的心腹,賈平安若是要謀反,許敬宗絕壁不會跟隨。

  難怪!

  王忠良想明白了,回頭吩咐道:“下次趙國公進宮,你等客氣些。”

  “為何?”

  “只因趙國公知曉分寸。”

  多少臣子都倒在了不知分寸上,比如說長孫無忌和褚遂良等人。

  “太子掛帥?”

  這個消息傳出去,震驚了多少人。

  “只是遙領吧?”

  崔晨問道。

  大唐有這個規矩,用宗室,特別是用皇子遙領一些重要職位。掛帥也有這等遙領的先例在。

  盧順載搖頭,“不,是跟隨大軍前往。”

  崔晨訝然,“這般年輕的太子竟然就要去軍中閱歷了嗎?”

  這些老鬼自然知曉太子雖然掛著個大總管的名頭,可卻只是個名頭,此行也就是去積攢威望,順帶經歷些軍中事,對軍隊有個大致的了解。

  “皇帝的身體難說,所以這是未雨綢繆之意。”

  盧順珪一句話解釋了皇帝的用意。

  “這位皇帝也算是果決。”王晟幽幽的道:“他這是在歷練太子,若是太子歷練好了,他就算是倒下后大唐依舊能有條不紊,能按部就班,依舊延續如今的方向一直走。”

  一直走!

  崔晨楞了一下,“一直走,士族的日子只會越來越艱難。”

  皇帝打壓士族,太子是新學的支持者,自然也會如此。

  賈平安坐鎮兵部,不斷簽發命令。

  三省也進入了高節奏的工作狀態。

  戶部最為忙碌。

  “老夫只要糧食!”

  竇德玄整日叫罵不休。

  “耶耶只要糧食,趕緊轉運去安西!”

  “軍中糧草第一,將士們沒了吃的,老夫就把你等丟到安西去,讓將士們生吞活剝了!”

  戶部忙作一團,賈平安也在組建自己的團隊。

  首先是行軍長史。

  “還是李敬業吧。”

  李敬業那個棒槌是文官,突然轉為子總管不大合適,賈平安依舊是曲線救國,給他掛一個行軍長史的名頭。

  皇帝很敏銳的察覺到了大唐將領后繼無人的窘迫,和賈平安算是配合默契,一個建言,一個飛速贊同。

  于是那些后來在史冊中閃閃發光的將領都進入了此次西征的大軍中。

  裴行儉,程名振,王方翼……

  兩名老將作為此戰賈平安的輔佐。

  高侃和劉仁愿。

  五萬大軍已經從各處出發了。

  “無需集結。”

  賈平安說道:“各處抽調的府兵以州為基礎集結,隨后每個州的府兵按照地域距離,指定在某處集結,最后大軍在路上會和。”

  李勣也忍不住睜開眼睛問道:“若是散亂了……”

  “大唐府兵軍紀嚴明,總得要試試。”

  賈平安也想到了陳勝吳廣的事兒。

  兩個小吏帶著一群被征發的百姓去邊疆戍守,半路遭遇大雨誤期,秦法嚴峻,這伙人干脆來了個造反。

  但現在沒這個土壤。

  “陌刀手要多一些。”

  軍中將領最喜陌刀手的就是賈平安。

  這個連皇帝都知曉。

  “給他!”

  皇帝很大氣,在這等國戰當口有求必應。

  賈平安要的不好意思了,進宮和阿姐說道:“阿姐,我要不要學了王翦,回頭寫奏疏求些錢財田地?”

  “滾!”

  這話被皇帝知曉了,不禁大笑。

  “朕不是秦皇,也不是漢武,只管去立功。”

  大唐是府兵制,將領想造反的難度大于上青天。后續府兵制難以為續,變成了募兵制,這才給了那些野心家謀反的溫床。

  府兵制下,軍隊散于各地。戰前集結,戰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將領沒法掌控大軍。

  募兵制下,將士們長期效命于某個將領的麾下,若是這個將領有心,譬如說安祿山,此人野心勃勃,自然能通過各種手段來讓大軍成為自己的私軍。

  所以,這是最好的時代。

  家中得安排好。

  高陽那邊也得安排好。

  “少帶著大郎去赴宴。”

  賈平安不想讓兒子和那些人虛與委蛇。

  “孩子得有自己的朋友呢!”高陽覺得賈平安越發的古怪了,“小賈你莫不是老了?”

  隨即就是一番征戰。

  晚些高陽吃吃笑道:“郎君可能再度躍馬廝殺?”

  賈平安色厲內荏的道:“今日暫且饒了你。”

  “要出發了。”

  新城看著藍天,“想來安西那邊也會是如此吧。”

  “說是趙國公最近忙碌。”

  新城遣人去打探消息,結果讓她有些惆悵。

  “我知道的……當年阿耶要征伐高麗時,忙的連我都沒法見一面。”

  她隨即去了大慈恩寺。

  知客僧低頭,“公主何來?”

  “我求平安。”

  她跪在佛祖神像之前虔誠的祈禱著。

  一切準備就緒,但還得看日子。

  李大爺再度進宮。

  “臣看兩日后正好。”

  李大爺裝神弄鬼了一番,說兩日后出發大吉。

  賈平安于是多得了兩日的假。

  家中安排妥當了,老大發誓要管好家里,賈平安莞爾應了。

  “阿耶,我會幫阿娘做事。”

  兜兜很勤奮的模樣,但看看蘇荷……賈平安覺得沒戲。

  他悄然出了道德坊。

  新城正在府中抄寫經文。

  “公主,趙國公來了。”

  新城心中一喜,抬眸,見窗外陽光明媚,不禁贊道:“這才是人間。”

  賈平安急匆匆的進來,見到經文就笑道:“可是為了了誰祈禱?”

  新城不語。

  賈平安擺擺手,黃淑等人告退。

  “小賈……”

  新城依舊羞赧。

  賈平安擁她入懷,說道:“此戰之后,大唐的態勢將會前所未有的好。太子隨軍,回來后威望大增,如此朝堂穩固……這天下大好,你卻郁郁寡歡,可想多個人?”

  新城面色緋紅,“等你回來再說。”

  賈平安出了公主府,看著明媚的眼光,說道:“這是最好的時代!”

  “突厥敗了。”

  消息飛快傳到了邏些城,傳信的信使剛說完就倒下了。

  “救醒他。”

  官員急匆匆的進了房間。

  祿東贊放下了手中的筆,揉揉眉心,“我聽到了。”

  “大相,外面正在救治,且等救醒后再問問詳細戰況。”

  “無需了。”

  祿東贊松開手,“這一敗,阿史那賀魯就算是遁逃了,也失去了大義,突厥內部會拋棄他。隨即各方勢力為了爭奪可汗之位廝殺,突厥五年之內無法威脅大唐。有了這五年,李治不會坐視,而是會盯著吐蕃,從各方面削弱吐蕃。我們沒法等待。”

  隨即文武官員都來了。

  一個年輕人站在側面,也就是祿東贊下首的第一個位置。

  祿東贊簡單的道:“阿史那賀魯敗了,戰況不明。”

  一個文官說道:“如此先查探清楚再說。若是阿史那賀魯還能支撐,吐蕃也該再等等。”

  “是。”另一個文官贊同這個看法,“我們應當再等等。”

  祿東贊微微蹙眉。

  作為權臣,他這些年一直在清除對手,到目前為止,他已經掌控了局勢。

  但你要說一個反對的人都沒有也不現實,事實上反對的人不少,只是那些人暫時蟄伏著,仿佛真的臣服于祿東贊家族。

  年輕人的眉間多了不渝,“等什么?阿史那賀魯多年來被大唐打成了野狗,早已沒了威望。此次一敗,突厥要么舍棄此人,要么就淪為草原上的綿羊,再無斗志。這樣的突厥可能牽制住大唐?”

  他走出來一步,目光炯炯,“失去突厥牽制的大唐,那些大軍往何處去?別以為李治會讓他的大軍回去種地,他會盯著吐蕃。”

  有人說道:“我們在高地,他們無可奈何!”

  “愚蠢!”

  年輕人的眼神輕蔑的讓人感到了羞辱,“大唐只需一步步蠶食,就能把我們封鎖在高地,隨后我們就成了甕中之鱉。”

  “夠了欽陵。”

  祿東贊輕聲道,但眼中全是欣賞之色。

  這是他的兒子欽陵,最為出色的一個。

  堪稱是文武全才,以至于他有時候都難免自矜一番,說自家受老天寵愛,竟然出了這么一個出色的兒子。

  欽陵皺眉,繼續說道:“我們不動,大唐會動,隨后軍心士氣就會散了。再有,大唐近幾年源源不斷在往安西移民,假以時日,那里將會成為大唐最堅固的堡寨,他們甚至能在那里征發府兵!到了那個時候,吐蕃如何攻打安西?”

  無人回答。

  欽陵退了回去,最后說道:“此戰要打,打的越晚對于大唐而言就越好,他們的準備就越充分。”

  “夠了!”

  祿東贊喝住了他,隨后說道:“長安傳來消息,李治令各地搜羅貧困者、無地者去安西,充實人口。只需十年,安西將會成為堅不可摧的城池,到了那時,我們只能去攻打吐谷渾,可有把握嗎?”

  眾人默然。

  欽陵微微瞇眼看著父親,“我有把握!”

  祿東贊心中微嘆,覺得自己老了。

  “我們若是攻打吐谷渾,大唐就有了進攻的方向,他們會源源不斷的調集大軍在隴右道集結,隨即不但攻打襲擾……我們很強大,但錢糧卻比不過大唐,他們能耗,我們可能耗?”

  戰爭從不只是軍隊戰斗力一個指標,國戰要考慮的問題很多。

  “原來我想的是拿下吐谷渾,如此直面大唐,威脅他們的隴右道,隨時能切斷河西走廊。”

  談及當年的謀劃,祿東贊也不禁神色黯然,“可十萬大軍卻一朝覆沒,隨即便是休養生息,旁觀大唐四處征戰……”

  那是他最為痛苦的歲月。

  “大唐掃清了遼東的威脅,從此就能專注于隴右道,若是再次出兵,大唐能就近調集大軍前來增援,不利于我。”

  隴右道距離關中相對比較近,大唐最精銳的府兵就在此,可以迅速集結。

  “我們需要一次大勝,而此次出擊安西,看似遠征,可大唐比我們更遠,遠了不知千里。他們的糧草調運艱難,人員補給調運艱難,這便是我們的地利。我有些渴了,欽陵,你來說說。”

  “此戰乃是國戰,國戰講求的是天時地利人和。”欽陵傲然道。

  祿東贊喝了一口茶水,潤潤并不干咳的咽喉,心中歡喜之極。

  “出擊安西,對于唐軍而言是勞師遠征,這是地利。天時,我軍將士更能吃苦,更能適應西域的氣候……”

  欽陵自信的道:“至于地利,西域各國皆懼怕大唐,卻不得不與大唐打交道。若是兩國大戰,大部分西域勢力將會站在我們這一側,這便是人和。”

  “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這一戰……吐蕃必勝!”

  邏些城在顫抖。

  無數軍士的腳步震撼著大地,緩緩集結于城外。

  陳武德悄然躲在看熱鬧的人群中,面色凝重。

  鄭陽在另一邊,同樣如此。

  無邊無沿的大軍啊!

  而且前幾日還走了一大批人馬,從早上出發,直至第二日還在出發……

  這是國戰!

  這個念頭在陳武德和鄭陽的腦海里同時泛起。

  祿東贊來了。

  贊普也來了。

  他們策馬到了大軍之前。

  贊普說道:“此戰必勝。”

  眾人歡呼。

  隨后才是祿東贊說話。

  他淡淡的道:“此戰之后,安西改名為安東!”

  對于大唐而言,安西那塊地方在大唐之西。

  對于吐蕃而言,大唐在吐蕃之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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