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昆侖雪山腳下出現血土凍土,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隨著時間過去,多杰措臉上的憂色和不安更深了。
“這里的地勢倒是奇怪,凍土里怎么會出現這么大一個斷層帶?”有人率先打破隊伍里的沉悶氣氛。
晉安眸光沉吟:“應該是跟氣候變化有關。”
“人間萬年輪回,對于高山峽谷只是一次短暫沉眠,萬年里高岸可以深谷,陵谷可以滄桑,凍土因為氣候變化出現融化也便不足為奇了。”
晉安說完,讓大家先找個坡度緩的地方,等他回來后再帶牛馬下去,他先下入底下查看那些血土凍土是否有危險。
這一人多高的斷層,對于晉安自然沒有任何難度,就在他剛躍下落地,聽到身后也傳來蹬的落地聲,回頭一看,是倚云公子有些不放心他獨自一人行動,所以也跟了過來。
晉安倒是沒有多說其它,兩人一路朝血土凍土的深處探索。
大約一炷香左右,兩人平安回來,晉安:“這底下暫時沒有危險,我找都了那些天竺人的足跡,我們繼續跟著那些天竺人的足跡走。”
“我以前聽說過,在一些雪山,會出現一種紅雪現象,就像是被鮮血浸染的雪水,但實際上這是一種名叫紅斑雪衣藻的。有紅斑雪衣藻的雪山,遠看如同紅雪,所以它還有另一種別稱叫西瓜雪。”
這倒并非是晉安為了進昆侖雪山找老道士,跟人亂扯的,在高海拔雪山的確是有一種很耐寒的紅斑雪衣藻。
當然了,即便這里真是有什么贊魔詛咒,是龍潭虎穴,還是地獄,他都要強行闖一闖。
如果靠他一個人不行,他還有五雷斬邪符和五雷大帝可以請動,到時候還說不定是誰怕誰呢。
這幾天一直都有人陸續進昆侖山和出昆侖山,就目前形式來看,這昆侖山脈里暫時還是安全的。
反正不管如何,既然老道士有可能就在昆侖山內,他都要進昆侖山一趟。
畏懼退縮,瞻前顧后,從來就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聽了晉安對于紅斑雪衣藻的解釋,多杰措臉上雖然還有些不安,但他還是選擇繼續當向導帶路。
贊魔是邪,他與贊魔做斗爭,那是功德無量的事,雪山贊神和天上的天神、寺院里的護法佛們都會庇佑他和家人,家里的牛馬羊。而且做人誠信,死后靈魂才能升天,見都佛主和菩薩,他既然答應了帶晉安他們進昆侖雪山就一定會做到。
看看人家多杰措大叔這思想覺悟,做人講的就是誠信為本,比那些老賴,背信棄義,忘恩負義之徒強出太多了。
晉安被感動到,拍胸脯保證說,他晉安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只要有他一口氣在,就一定會保護多杰措大叔你一路平安回家,繼續抱著嫂子熱被窩,一年里生他個四個五個崽子,幫多杰措大叔一起放牧。
大家都被晉安這話逗得啼笑皆非,多杰措這位糙漢子都忍不住臉上燥紅了一把。
不過經過這么一鬧,隊伍里原本沉悶氣氛,消散了不少。
在晉安和倚云公子前去探路時,奇伯和多杰措順著拐子格桑和那些天竺人的足跡,已經找到下坡的地方,大伙稍微整理了下牛馬背上的物資,然后重新上路。
因為少了草甸子的緩沖,當大伙下了陡坡,踏上硬邦邦的凍土時,感覺就跟在一整塊鋼板上行走一樣,地上還時不時突起一塊疙瘩硌腳。
這時,奇伯說了一句話:“老奴看這片凍土的形狀,怎么像是江海邊的沙灘?猶如被潮漲潮落沖刷出的一扇扇圓弧形形狀?”
晉安走在前頭負責帶路與注意周圍的風吹草動,他邊走邊說:“昆侖山脈在開天辟地時本就屬于波濤壯闊的遼闊海洋地帶,所以這里的地質結構帶著過去的海底地形特征很正常,自古以來就有當地百姓在昆侖山附近發現一些貝殼、魚蝦化石。”
“我們腳下的這些凍土,在遠古前應該就是海底的海床,河有河床淤泥,海干涸了自然也是有海床。”
奇伯驚詫看一眼晉安背影:“晉安道長果然學識淵博,連這些遠古之前的盤古開天辟地事跡都研究得如此深入。”
這事只是一筆帶過,大家倒是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問晉安是如何知道這么清楚的?
因為就如晉安所說,當地百姓時不時能發現些海洋魚蝦化石,所以民間早有類似猜想。
不過說真的,能在高原雪域里見到海床凍土奇跡,確實是讓人忍不住心生驚嘆和震撼,感嘆于天地神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讓人心緒激動。
如果沒有那些以前沒有,最近才新出現的詭異血土,他們倒是可以多駐足一夜欣賞那些瑰麗神奇的海床凍土。
但眼下他們最要緊的事是趕緊走出這片凍土,抵達對面的雪山。
雖說他剛才檢查那些血色凍土不未察覺到異樣,但是這些血土凍土始終如一層陰霾,壓在眾人心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趕在天黑前盡早離開這片凍土吧。
好在那些血土數量實際上并不多,大多是東一塊西一塊,都能繞過去,似乎真如晉安所說,這些散亂分布的血土真的只是紅斑雪衣藻現象?
這片凍土很大,人還沒到雪山,天就已經黑沉下來了,多杰措這回沒讓大家休息,而是讓大家繼續連夜趕路。
晉安也知道這里的血土凍土總歸不能讓人完全放心,所以點頭同意連夜趕路,早點上岸抵達雪山也好,省得夜長夢多。
天剛黑沒多久,頭頂上方突然烏云籠罩,說變天就變天。
淅淅瀝瀝——
天上下起了瓢潑大雨。
這大雨來勢兇猛,很快變成了大暴雨。
豆大雨點打在堅硬凍土上,發出萬馬奔騰聲勢。
轟隆隆!
耳邊全是雨聲,連人聲都被暴雨聲蓋過去。
正常人要碰到這種暴雨,早就被當頭澆成落湯雞了,還好晉安有準備,他手里的二郎真君敕水符如撐起透明靈罩,盡數擋開頭頂傾盆大雨。
倚云公子和奇伯好似早已知道會有這種情形,臉上神情平靜,倒是多杰措目瞪口呆,大呼不可思議,看向晉安的目光明顯不一樣了。
“難怪晉安道長一定要進昆侖山,原來晉安道長跟寺院里的佛爺一樣,都是得到神眷顧的人。”多杰措內心震撼。
不過有種事叫屋漏偏逢連夜雨!
人倒霉起來真能把人霉死!
這邊在大雨輕碰,昆侖雪山山腳附近竟也開始下起了稟報,這還真是被多杰措說中了,真是雨夾冰雹。
這就是雪山的天氣,天氣無常。
這時,大家又發現另一個情況,這里地勢低洼,頭頂雨勢磅礴,腳下水位線正在快速上升,估計用不了多久,這里就要一條能蓄水的江河了。
忽然,倚云公子拉了拉晉安衣袖,抬手朝身后指了指,因為雨聲太吵雜,說話聽不清,所以晉安以此提醒晉安看身后。
晉安回頭一看,然后下意識脫口而出:“人倒起霉來真是霉死到姥姥家了!大家跑啊!”
奇伯和多杰措下意識回頭看一眼身后,然后面色一變,連話都來不及說,趕著牛馬趕緊往高處的雪山跑。
隨著水位線上漲,那些血色凍土逐漸化開,如血海,蔓延向四周,而在化開的血海中,有一具血尸漂起,在血尸身邊的血水尤其濃稠,把附近積水浸染得猩紅,猩紅,比正常鮮血還猩紅數倍,紅得發黑。
這血尸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或者是一直都倒在凍土上,只是這片凍土太大,并不在他們前行路上,所以沒有碰到。
這情況不用猜了,那些血土肯定是被這血尸污染的。
此時頭頂的大雨夾冰雹還在下著,地上的水位線還在快速上漲,大雨導致了視野模糊,拖慢隊伍速度,這真是前有懸崖后有追兵,后頭還有一具看不清虛實的血尸漂浮在水面上正朝他們這邊漂來。
現在水位線還不高,那血尸漂來的速度還不快,但再讓這地方的水漲下去,那血尸漂近只是遲早問題。
晉安從來不是退縮怕事的主,既然躲不開,他把手里的四次敕封二郎真君敕水符交到倚云公子手里,讓她帶隊伍繼續前進,他沖進雨勢,朝那血尸主動出擊。
倚云公子也清楚,現在不是扭扭捏捏的時候,隊伍里那些牛馬馱著他們接下來一路上所需的物資,那些牛馬不能有失,于是帶著隊伍加快速度的朝雪山跑去。
晉安體魄強壯,無懼天地冰雹雨水絞殺,當沖近血尸附近才終于看清,這居然是具皮膚都融沒了的血尸,血尸全身沒有一塊好皮,血淋淋的,大量毒血順著裸露肌肉滲入雨水里。
那血尸背朝上,面朝下的漂浮在水面上,四肢沉入水下,并沒有異動,只是平靜的順水漂流。
倚云公子這邊,借助著二郎真君敕水符之便,他們在水位線快速漲高的河道里趕路,速度不僅并未受到影響,反而一路劈水開路,在水面半滑行,就像是得到了縮地成寸的妙用法門,每一步踏出就是滑行出一段距離。
最終,在緊趕慢趕之下,隊伍成功上岸,正式進入雪山,脫離低洼區域。
上岸后,多杰措擔憂看著來時的路,可因為夜下雨幕如簾,就像是瞎子抓瞎,除了黑色茫茫一片,什么景物都看不到。
多杰措擔心的看向倚云公子:“倚云公子,晉安道長不會有事吧?”
這個時候,奇伯主動站出來安慰幾句多杰措,他和倚云公子都相信晉安的本事,一具小小血尸還難不倒晉安。
果然,就在奇伯說完沒多久,夜空下,雨幕爆炸,像是被一面高速移動的鋼鐵身軀不斷撞爆,一層層雨幕炸成白氣,是晉安回來了。
而在晉安的手里,還倒提著一個人形之物,仔細一看,赫然是一具血尸。
雨幕遮擋視野,就當晉安還在辨認倚云公子他們有沒有登上雪山時,此時,雨幕里傳來聲音,晉安大致辨認了下方向,然后朝一個方向狂奔而去。
沒多久,晉安便與隊伍重逢。
一見到晉安平安無事歸來,并且身上干凈清爽,居然連一點雨水打濕跡象都沒有,多杰措驚訝。
然后他錯愕看到了晉安手里捏著一具血尸,頓時,臉上表情凝固住,瞠目結舌。
倒是一直很清楚晉安本事的倚云公子和奇伯,比多杰措淡定多了,倚云公子遞還二郎真君敕水符:“沒事吧?”
晉安把手里血尸丟在地上:“看來是昆侖雪山帶給我們的心理暗示太大,總覺得能與昆侖雪山扯上關系的東西,都不會簡單,剛才我們看到這具血尸時都做好了異常惡戰的打算…實際上這就是一個普通死人,并不是什么煞尸邪尸跑出來詐尸了。”
那血尸一落地,體表開始有血水滲出,如多血色之花,逐漸污染周圍一圈。
不過這血尸并不能污染到晉安,晉安一路上都開啟黑衫火毒氣罩趕路,不僅是那些雨水冰雹澆不透他,就連血尸猩紅肌肉里滲出的血水都沾不到他。
反而是血尸被他捏了一路的后勁位置,出現深深焦黑,那是因為血肉被火毒內氣烤熟了。
晉安指著地上血尸,眉梢微蹙說道:“你們看這人的個頭身形,像不像昨天遇見的那些天竺人?”
天竺人身形偏瘦小,并不如常年生活在高原雪域的吐蕃人般骨骼高大,身強力壯,也不如漢人的身形高大,所以很好區分。
聽晉安這么一說,大家仔細觀察被晉安抓來的血尸,雖然這血尸一身皮膚都熔光,皮膚、頭發、衣服等都沒了,但還是能看出來這身形確實是有七八分像昨天那些天竺人的。
此時血尸面目朝上,雖然皮膚頭發都熔光了,暴露出皮膚下的血淋淋肌肉,就像是被扒了皮的青蛙,但一雙眼睛卻是完好,血尸上下都是血淋淋唯獨兩只眼睛雪白,眼睛瞪得很大,即便死了也還帶著生前的怨毒和怨恨神色,似乎在怨恨同行的人為什么不出手救他?他不甘心就這么客死他鄉。
多杰措畢竟只是普通牧民,哪見過這么凄慘恐怖的死法,殺牛畜畢竟跟殺人不一樣,心理那道坎就過不了,他只是看一眼慘死的血尸就難受的轉過頭去。
只有晉安、倚云公子、奇伯三人神色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