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幽深。
隨著時間推移,地下湖逐漸干涸,露出底下的河床。
而在湖對岸正有一人一羊在吵架。
“咩。”山羊眼神斜睨。
老道士惱了:“我知道剛才在湖里你出手救了我,要不是你出腳,我早被那些湖水給卷走了,可這已經是你第九次反復提了!老道我也救過你一次,要不是老道我眼尖提醒你水下有條大黃蛇,讓你小心,你覺得你還能叫公羊嗎?”
“咩。”
老道士滿臉不信:“什么叫你早已經發現,只是趕路無聊逗條小蚯蚓玩,老道我還拿蚯蚓釣魚呢。”
“咩。”
老道士不服氣反駁道:“不是老道我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就是你自己連提的九壺。”
聽著耳邊咩咩不停,看著老道士和山羊吵得面紅耳赤,此時已經順利上了岸,脫去金縷玉衣的倚云公子和奇伯,面露好奇神色,都覺得五臟道觀的人都是奇人,連頭羊都是奇羊,能跟人吵架。
奇伯一臉奇色問:“陳道長,你能跟羊對話?”
老道士被問得一臉懵逼:“不啊。”
奇伯這回更加驚奇了:“既然聽不懂羊的話,那陳道長你怎么…呃能跟晉安道長養的這頭奇羊對話自如?”
老道士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這羊跟人精一樣,老道我都不用聽懂它的話,只要看它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知道它在說什么,比如拿斜睨眼神對我的時候,肯定不會有好事情。”
原來是自說自話。
可兩人又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如果羊聽不懂人的話,人聽不懂羊的話,可怎么總感覺面前這一人一羊吵架毫無違和感,老道士吵得面紅耳赤,山羊吵得鼻孔直冒白煙。
真是奇哉怪哉。
所幸就在一人一羊即將從吵架到動手動腳時,晉安順利找到他們匯合,老道士和山羊的目光瞬間被晉安扛回來的龍珠吸引注意力,眼珠子都看直了,連吵架都忘記了。
“好,好大的龍珠!”
“之前站在岸上隔著遠還不覺得大,真要近距離看,這也忒大了吧…這哪是龍珠,這是偷了顆龍王蛋吧!”
老道士咋舌道。
黃金猰貐光一顆龍頭都大如山岳,可想而知這顆龍珠有多大了,晉安扛在頭無妨。”晉安虛心求教。
人各有所長。
他勝在斬妖除魔,若論在風水玄學和人情世故方面,他的確不如老道士。
老道士捻須笑看著晉安:“小兄弟你實在太自謙了,風水相術本就是長年累月的積累,靠不了天材地寶走捷徑,靠不了靈丹妙藥走捷徑,小兄弟你沒有領門人純屬自學又時日尚短,能看到這么多地勢地脈已經是天資聰穎了。”
老道士先是夸贊完晉安,然后面色微肅的說起自己所見所得:“‘有山無水休尋地’,‘風水之法,得水為上,藏風次之’,這兩句古言的確沒有錯,在山勢附近有活水流過最佳,如果沒有明河有地下暗河也可以,只要是活水就能帶來生生不息的活氣,能調和陰陽。但假如,這山里的地下河是個會吃人的兇惡之地,只進不出,那這河并不是能帶來生氣的陽水而是能困人魂魄的黃泉水,是一個困局,小兄弟你一開始沒說錯,那些黃金和玉石的確是用來鎮魔的,鎮壓封印山里的一頭大魔。”
“山神!斷天絕地四象局!”晉安想也沒想的脫口而出。
是了,昆侖山脈是眾神之鄉,也只有這樣得天獨厚的神地,才能鎮壓一方山神或是用來布置天地大局。
鬼母特地繞了這么大一個彎子,就是為了指引他來到昆侖山脈殺死山神或是暗指出另一個斷天絕地四象局的地點?
可接下來所碰到另一件奇事,晉安又懷疑起自己的猜測是否哪里有出錯,在有驚無險闖過幾處險地,再通過一處溫泉,他們來到了一個地勢更為開闊龐大的石柱林子。
而這一路上他們看到大量剛死的死人。
那些石柱各個巨大,擎天立地,深入頭頂黑暗陰影,宛如一尊尊高大矗立的石碑,每根石柱都盤繞著一頭浮雕猛獸。
“這是蛟,龍和蛇繁衍誕下的龍種……”
“這是豬婆龍,龍和蛟所生……”
“這是飛龍,龍和蜈蚣所生……”
“這是走蛟,龍和雞所生……”
“這是猖,龍和豬所生……”
“這些石碑是墓碑?這里是葬著龍子龍孫的龍墓?”老道士每走過一根石柱,認出一種龍來,到后來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與馬交生驤龍、與鶴交生鳳、與鷹交生鵬、與野豬交生猖、與蛇交生蛟、與蛟交生鼉、與蜈交生飛龍、與熊交生貔貅、與豹交生鴟吻、與鯨交生蜃……”
“咳。”晉安見老道士剎不住車,還要繼續往下說,趕緊輕咳提醒下,這里除了幾個老少爺們,還有一個黃花姑娘家在呢。
老道士也反應過來,訕訕笑說道:“人老了就容易話癆,你們就當聽個民間故事,不要當真,不要當真。”
咩,傻羊這時候從后面頂了下老道士的后背,它剛才還聽得津津有味呢,怎么突然不說了。
老道士拿嘴撇了撇一旁并肩走在一起的晉安和倚云公子。
跟晉安走在一起的倚云公子,倒是落落大方的說道:“陳道長怎么突然不說了?我也很好奇龍到底生了多少種龍子龍孫。果然晉安道長沒有說錯,跟著陳道長你總能增長許多見聞。”
晉安趕緊岔開話題:“不管這龍子龍孫有多少,但看眼前這架勢,我們之前好像猜錯了,這里既不是神墓也跟山神、斷天絕地四象局無關,而是一座龍墓,這里封印著的該不會是條大魔龍,我們接下來該不會要成為屠龍勇士吧?”
晉安這話倒還真提醒了老道士,他想起來一件事:“老道我在吐蕃的這大半年,聽不少密宗僧人傳唱過一些史詩傳說,有神的,也有魔的,比如圣湖下封印著贊魔,雪山下壓著羅剎魔王,其中就有一篇史詩傳唱到一頭神龍和一頭魔龍的結局…懂得經書、歷史、字畫、醫術、卜卦等一身本領,救死扶傷,教人為善的神龍住在香巴拉。而殘暴殺戮,只會帶來災難毀滅雪崩瘟疫風暴的的魔龍,則是另外一種凄慘結局,它被封印在沒有人能抵達的地獄最深處,日日夜夜接受地獄烈火灼燒的痛苦,即便死了靈魂也得不到安寧。”
這篇史詩傳唱比較長,老道士一路走一路給大家細說。
這片龍墓非常大,晉安他們差不多走了小半天才走出龍墓,當視野開闊后,他們已經身處在另外一個洞天世界,視野盡頭是一座連綿無盡的古建筑群遺跡,古殿如山,高大宏偉,全都圍繞一棵已經枯死的巨大古木而建。
那古木雖已經枝葉凋零光,可僅憑樹身就已是參天造化,遮蓋天地般巨大,驚若神木。
“這么大一棵樹,這樹不得有幾萬年?幾十萬年?真要活這么久這樹早已經成就精了吧!”老道士看愣許久,等回過神來后,他不由嘆為觀止道。
“小兄弟,你說天地盡頭的那棵天地神樹,會不會就是長在昆侖山弱水旁的那棵只存在上古神話里的建木?”
這話說完,連老道士自己都被自己的話嚇一跳,因為他的這個猜想實在是太大膽了。
建木,是溝通天地人的通道,可直通天庭,眾神緣之上天。
這背后代表的意義,可不是簡單冰冷幾個字可以概括的,那可是關乎著成神作仙的種種傳說。
晉安目視極遠,看到古墟遺跡里有不少人活動,他思忖片刻,帶頭走在最前:“是不是建木,我們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此前粗略計算過,為了消化龍珠,他們耽擱了一天功夫,有這一天足夠那些落后他們好幾步的大部隊追趕上他們的進度了。
晉安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一處高崖,離地面很高,走了一段長路,才終于下到地面,古墟遺跡外開墾出大片稻田,但稻田里種著的并不是普通稻子,而是三四丈寬大的無暇玉稻。
各個惟妙惟俏。
以假亂真。
“這么大的稻子,先不說真假,一顆米粒就能把老道我砸死,如果拿來吃,光一顆米粒就夠咱們五臟道觀幾人抱著啃一天,嘖嘖,說是給上古先民吃的倒不如說是給人吃的。”老道士嘖嘖稱奇。
你還真別說。
老道士這話真有可能。
有可能眼前這些巨大宮殿,還真是給外面那些龍子龍孫住的,這些龍米也是給那些龍子龍孫吃的。
昆侖神話里本來就流傳著猰貐、弱水、建木、玉樹、不死樹、巨大稻米的傳說,而且這些幾乎都是出現在同一個地方,相伴相生。
晉安他們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直奔天地盡頭的天地神木而去,對于沿路上的宏大古殿群廢墟,除了驚嘆之余外,并沒有停留翻找寶物。
他們剛一趕到天地神木附近,就聽到一聲聲的悲慟哭聲,終于走到近處,才發現是那些密宗僧人在悲慟哭泣。
而高原五大部族的人,也默立一旁不語,氣氛顯得悲傷,沉重。
反倒是西域人、西天竺人、南蠻人則一直繞著天地神木打量,臉上沒有傷感。
原來是這些密宗僧人終于找到幾位失蹤的尊者,但這幾位尊者全都圓寂于樹下,但因為這幾位尊者佛法高深,即便已圓寂一年,肉身依舊完好未腐。
而幾位尊者背后的巨大樹干上,以金色血液寫著幾個符號,晉安悄悄問倚云公子是什么意思。
倚云公子:“那是幾位尊者的生前遺言,只有簡單連個字‘回去’。”
晉安低頭思索。
接下來,那些密宗僧人開始自發轉圈,為幾位尊者祈福超度做法事,老道士也加入了其中。
在此期間,晉安也學其他人打量起那棵已枯死的天地神木,這棵神木太浩大了,即便已死,依舊透著蒼莽古意,給人一種荒古氣息的磅礴氣勢感。
他留意到古樹樹干有一圈壁畫,壁畫上居然提到了神木的盡頭是什么!
晉安趕忙聚精會神觀看。
壁畫上提到,順著神木爬到天之盡頭,就能通往另一個世界,在那里有五座很像三角形的雪山。這個通天之路已被封印,凡人永世爬不上去,除非天崩地裂。
“這神木盡頭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香巴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