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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3.年輪

  “好難受,好難受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

  吳姬跪在黑色的地上,指尖深插向地府未知材質的大地,卻被那強硬度地面帶動的稍稍彎折,

  她此時全身都在抖著,好像是發病了一樣。

  “這張面具究竟是什么?你為什么說有問題,我又要當心什么?”

  吳姬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你在哪兒,在哪兒?這些天噩夢又變多了,不會是邪魂奪舍的手段吧?但我是吳家人,為什么?”

  一聲又一聲的話語落下。

  吳姬半趴在地上,全身繃緊了,黑色靴子被腳面勾起,

  她如同一只受了傷的母獸,口中繼續地說著沒有邏輯的話。

  這些話是一個片段接著一個片段,但卻無法連貫。

  夏極默默躲在石壁后。

  約莫小半柱香時間后,吳姬又消失在了地府中,夏極這才返回了鏡湖。

  次日。

  呂妙妙一早就調了米糊,搭著貓頭拖鞋在貼福字,白玉的腳踝裹著綿綿的羅襪,不停在拖鞋里進進出出,隨著那“噠噠噠”地腳步聲在四處跑著。

  看到夏極,她側身揮了揮手,做了個可愛的鬼臉:

  “早上好,大叔”

  說完,她又夾著“福字”,捧著熱米糊,“噠噠噠”地跑了過去,到了另一處門前,就開始刷米糊,然后雙手舉高高,開始貼福字。

  鏡湖中樣的莊園很大,要在所有的房屋上都貼上福字與對聯,顯然是個大工程。

  夏極迅速地吃完了早餐,也去一起幫忙了。

  冬晨的光和煦而柔美,

  風雖寒冷,但卻干凈而清新。

  一會兒,就快到中午了。

  呂妙妙哈著氣,搓著小手,雙頰紅撲撲的,她側頭看了一眼也在忙碌的銀發男子,遠遠喊著:“大叔,快中午了,我去做飯啦,你想吃什么?”

  “我們就兩個人,隨便做點就可以了。”

  “那怎么可以呢?”

  呂妙妙道,“算啦,我自己看吧。”

  她換上圍裙,在廚房里開始了忙碌。

  此時,鏡湖外祠堂中香火鼎盛,正將這午后渲染出了靜意十足的禪趣。

  不少遠道而來的人,紛紛在湖畔向著湖心燒香,然后或是鞠躬,或是叩拜,喊著“祝夫子新春快樂”之類的話。

  夏極一撇身后,頓時明白了過來。

  廚房里升騰的裊裊炊煙,已是宣告自己回到了島上。

  所以,那些來夫子祠許愿的人,便是來向自己拜早年了。

  他露出微笑,感受著廚房方向的動靜,心底莫名地生出了一種暖意。

  說起來,呂妙妙已經不知不覺陪伴了他八年了,除去小蘇,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已經超過其他人了。

  夏極忍不住笑著搖搖頭。

  男人吶,還真是自欺欺人,一邊說著需要理智的話題,一邊真的感受到了那股溫情,卻也會不再顧理智,還真是可笑,但卻又甘愿變得可笑。

  無論如何,這一刻,他就如被猛虎追逐著躍入枯井里的旅人,枯井有毒蛇,而他抓著即將斷裂的綠藤攀附在半空,

  綠藤上,一滴清晨的甘露正在凝聚,滴落,

  所以他仰起頭,短暫地忘記了猛虎與毒蛇,而專心享受著這一滴露珠的甜美。

  這一滴露珠忽地又幻化做呂妙妙的模樣,她如同一個精靈,從神秘的迷霧里走出,又闖入了同樣是迷霧的世界。

  說到底,兩個人其實根本都不了解對方。

  也根本沒有任何秘密的交換。

  甚至性格也是南轅北轍。

  從理智的角度來說,這根本就不是匹配的一對。

  但感情,從來都不關理智什么事,這一刻,夏極才明白了。

  他甚至有些恐懼,所以他還是短暫地壓抑了這種情愫,和呂妙妙盤膝而坐在長桌前。

  鏡湖外,夫子祠,煙花四起,炸散成了天空的花園,

  姹紫嫣紅,于深冬綻放,

  明亮,唯美,但卻短暫。

  “大叔,你在看煙花嗎?”

  “煙花美卻短暫嗎?”

  “我不覺得,因為...每一年我們都可以看到煙花,美卻短暫裝飾了我們的生活,但卻不是生活的全部。”

  “哦妙妙今天變得很有哲思嘛,那你覺得生活的全部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而這正需要我與大叔一起探索。”

  夏極笑了笑,他不去定義生活,凡有定義,必落下乘。

  “開動吧!”

  “好”

  “大叔,你喝點酒吧?我也喝一點。”

  “好”

  “大叔,吃完飯我們散步好嗎?”

  “好”

  “大叔,青色火種你要盡快吸收,好不好?”

  “好”

  “大叔,和我穿情侶裝,好不好?”

  “好”

  無論呂妙妙說著什么,夏極都是溫柔地點著頭。

  “干杯愿大叔早點突破十一境。”呂妙妙雙頰紅撲撲地,一雙古靈精怪地眸子溫柔地看著夏極。

  夏極這一瞬間甚至產生了沖動,他要告訴面前的女人,他已經是十一境巔峰了,已經擁有了千年壽元,他希望她也能快一點進步,也能早點突破。

  但他說不出口。

  這種事,怎么可能說出口。

  從一開始,兩人所有的交往,就都是建立在重重謊言、重重迷霧的泥土之上,那么怎么可能開出真實的花朵?

  “妙妙,你也該努力了。”

  “我啊我是天生霸體,可以一直活下去,大叔不用擔心。”

  “天生霸體?”夏極陷入了沉默,這種明顯是忽悠人的話,怎么可能是真的,妙妙居然相信?

  于是,他道:“妙妙,你聽我說,不管怎么樣,你還是要修煉,要突破到十一境巔峰。萬一大叔突破了,你卻沒有活到百年,那怎么辦呢?”

  呂妙妙癟著嘴道:“我不想修煉。”

  夏極道:“我教你。”

  呂妙妙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遲疑良久,才很勉強地點了點頭。

  這新年,夏極過得并不孤獨。

  他忽然明白了,如膠似膝的情投意合未必美妙,兩個人有著自己的世界,有著自己的堅持,卻依然能伴在一起,這才會讓人心跳。

  你需要了解對方,但不要改變對方,不要強迫對方和你想法一樣,這才是最好的感情。

  陰陽從來格格不入,界限分明,誰都不是誰的附庸,但正因為如此,才能旋轉而生太極。

  天道如此,感情,豈非亦是如此?

  年后,煙花三月。

  大周順利地完成了吞并北商。

  姬玄需登臨古山岱宗,穿過凈土蓮花寺,舉行封禪大典,祭祀天神,立石而頌大周之德。

  之后,他需要進行全國巡行,一來是遵循傳統,鞏固統治,二來是祭祀名山大澤,表達自己受命于天,乃是山河之主。

  夏極身為帝師,自然需要陪同。

  他也未曾拒絕,陪著這位注定了無法臻至十一境巔峰的天命之子,走過這緩緩迎來生命盡頭的歲月。

  榮耀加身,但壽元卻在一天天走向盡頭。

  姬玄曾經尋找過夏極,面色恐懼地表達了他不想死,夏極微笑著告訴他“自己還有五色令,可以收了他,之后再復活他”,姬玄這才稍稍放心了,然后催促著讓夏極趕緊收了他。

  于是,五色令的名額除了方丈島九鼎丹宮的左慈,夏清玄,便是又增加了第三人——大周開國帝君。

  夫子隨帝君封禪岱宗,巡視天下。

  這一路上,他趁機將自己的《象卷》,以及《萬法卷擴充版》散了出去。

  五年之后。

  巡視山河的任務完成了。

  夏極已經四十九歲了,呂妙妙也二十九了。

  兩人朝夕相伴,感情又增添了不少,但終究沒有邁出那一步。

  呂妙妙知道自己深愛的人不愿意耽誤自己,所以他只要一天不突破至十一境巔峰,就一天不會與自己成婚。

  而她也在夏極的教導下,每天緩慢地進步著,然而不知為何,歲月未曾在她臉上留下一絲滄桑的痕跡,她就如不老不死的魔女,始終維持著最初的模樣。

  姬玄回到巨業城,皇宮已經建好了。

  緊接著便是任命皇后,皇妃,選秀...

  而這一切,都是被安排地好好的。

  五大世家派出了五名女弟子,蘇家因為帝師的緣故而直接占了皇后位置,其余四家則是分了四個皇妃。

  很快,皇后便是懷孕了,生下了男孩,名為姬昌。

  自此蘇家裂出了一個分家,

  分家入世,

  很快以雷霆萬鈞之勢成為了人間的頂級世家,這是典型的家族通過皇后而一躍上天,并無突兀。

  次年,其余四個皇妃才陸陸續續誕下了子嗣,而各大世家也分裂出了對應的分家家族,這些分家家族在大周被稱為四大家族。

  四大家族各自掌管著大周的命脈,軍政商甚至江湖的正邪兩道...

  自此,五大世家功成身退,再度地隱于幕后,

  也許此時還會有許多人去提及這五大世家,但隨著歲月的流逝,提起五大世家的人將會越來越少,

  加上大周刻意的信息保密,不需多少年,五大世家就會成為少有人知的傳說,

  取而代之的,是浮露出冰山一角的天下第一家族,以及四大家族。

  此時的姬玄已成了一個工具人,看似主動,實則被動地在走著按部就班的過場。

  大將軍,文首,隱君,國師自然也已經更換了第二代人了。

  終于,蘇家也派來了接替帝師的人。

  畢竟夏極教導姬玄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接下來便是教導姬昌了,而這自然就是新的帝師了。

  夏極完成了交接。

  臨離前,姬玄昭告天下,官方冊封夏極為“天下圣師”,人人見之當行師禮。

  夫子之名雖傳諸天下,天下圣師卻是一代王朝的帝君親自宣封。

  第一代的大將軍,文首,隱君,國師都已經返回了世家,在靈氣充沛的小世界里進行突破。

  而夏極早知道自己無法再回蘇家了。

  他不可以活下去,不可以突破十一境,這是老祖們的底線。

  此時,按照凡人的計算,他已經五十四歲了,而呂妙妙也三十四了,一路相伴近二十載,彼此之間說是心有靈犀卻也不為過了。

  夏極回到了鏡湖,看了最后一眼這些熟悉的場景,收起了藏蟄的中轉站。

  因為今后,此處就要歸還給蘇家了。

  而他需要遠行。

  呂妙妙梳弄著他的銀發,輕聲道:“我帶你去北方吧?就算世家放棄了我們,我們自己也不可以放棄。南北,你一定可以突破的。”

  說著,呂妙妙從后輕輕抱住了夏極,臉頰在他側臉上輕輕蹭著,淚水刷刷地流著。

  她已經不知道流了多少淚。

  她無法明白,為什么世家要放棄這樣一個強大的夫子。

  也無法明白,為什么這么強大的夫子卻無法突破十一境。

  要知道,即便是普通人,在覺醒血脈,在精氣神的三玄法里臻至巔峰后,都可以踏入十一境,而天下人如今突破的玄法幾乎都是來自于夫子啊。

  但為什么,教導了天下人的夫子,自己卻偏偏無法覺醒血脈呢?

  她已經麻木了。

  夏極看了一眼這相貌從未改變的女子,為她擦去淚水,這些年他勸了很多次,讓妙妙回去,但這位姑娘就是死心眼了,怎么都不愿離開。

  “南北,那我們明天早上就出發吧,好不好?總有辦法的。”

  “好”

  戰亂已過,盛世繁華。

  鏡湖莊園的門永久的關閉了。

  一輛停在湖邊的馬車從南方出發,壓過了數萬里長路,歷經了山山水水,然后到了北方。

  來時落葉猶綠,此時卻雨雪霏霏。

  如今的北方依然極度動蕩。

  但大周卻似在鼓勵著支持著那些愿意去劫地外圍的武者。

  每一個武者都可以免費在劫地外圍獲得物資,若是實力強大的還能免費獲得部分丹藥的支持。

  一排排房屋建立了起來,這是專為去往劫地的武者而建的。

  房屋有著編號,越是靠前便越是奢華安逸。

  這些房屋甚至形成了一個個小型的城市,如同邊境的屯兵,遠遠地包圍著劫地。

  可隨著劫地的擴展,這些城市也注定了不停地外移。

  夏極與妙妙隱瞞了身份,戴著遮面斗篷,在稍稍展示了實力后,便是獲得了排行靠前的一個石屋。

  石屋帶獨立庭院,算得上寬敞了。

PS:月初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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