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島之上,五色毫光的二十四顆大珠縈繞不息。
被包在其中的男子神色平靜,周身氣息越發深沉,透出一股濃郁的古老蒼涼,若是有人看著他,只會覺得自己在看一本厚重的歷史書。
他就是歷史。
他在無窮無盡的精神長河里,歷經了萬世輪回。
這些輪回的世界雖并不存在,但卻無法說是虛假,因為這些世界都是這億萬年來的佛陀構建出的。
佛陀的世界,記錄著真正的蒼生百態,某種程度上和真實的世界已經沒有多少區別了。
這萬年來,他看了太多東西,也尋找了太多東西。
每一次都是黃粱一夢,恍然醒來。
但卻沒有驚訝,而是平靜地再奔赴下一世,洗卻記憶,經歷生死離別,喜怒哀樂,以及那附加在平凡人身上的災劫。
一萬世,百萬年,他踩踏在浩淼的時間長河里,一步深一步淺,歷經種種人間世態炎涼,看遍滄海桑田,觀盡世事變遷,受盡人間之苦。
一路走來...
夢已不是夢。
醒亦不是醒。
那雙閉著的雙眸緩緩睜開,其中藏著的是平靜無比的溫和。
這一刻,他回想起了自己是誰,而心底所有僅存的暴戾都消失了,只是因為歷經萬古,黑發自然而然的白了,一頭銀絲垂落肩頭。
夏極站起身。
整個天地好像抖了抖,似因這強大的力量而要醞釀出一波前所未有的天地異象。
夏極搖搖頭,于是那異象還未起,就消失了。
“不過無名之輩罷了,何須如此大動靜?”
他神色平和,帶著一股令人溫暖的笑意,抬手收起定海珠,換了一身普通的衣袍。
做了萬世凡人,還是這種麻布料子的衣衫穿著舒服。
他隨意把銀發扎起,轉頭看著四周,茫茫海域之上沒有一艘船。
他這才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后一腳踏上波濤,身形掠動之間,已然無影無蹤。
似他這般的人,早就不會疲憊,也不會再通過辟谷丹來杜絕饑餓,然而他看到日上中天時,還是停了下來。
習慣了中午就吃些東西。
于是,他坐在海上,從儲物空間里取了些靈果開始吃了起來。
令人驚奇的是,海底的魚兒居然完全不怕他,甚至被他所吸引,而向著他游來,在他身邊游來游去。
銀發男子捏碎一顆靈果,灑出均勻的數百道碎粒。
碎粒落入水中,那些魚兒便是競相搶食。
銀發男子舒服地仰倒下來,瞇眼再這亂世的烈陽下,道了聲:“這天氣,可真好。”
魚兒們吃完了靈果,還要吃,于是紛紛繞著他,一個個甚至從拍著尾巴,從海水里帶著一串兒晶瑩剔透的亮珠子,高高躍出。
銀發男子似乎被這些魚兒惹得煩躁了,于是仰頭望著天,開口說:“靈果倒是沒了,不如我為你們講些東西吧。”
魚兒們似乎能聽得懂他說的話,紛紛不動了,乖巧地“搬好了小板凳”,準備傾聽。
銀發男子想了想,開口道了聲:“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他周身散發出異香紫氣,他身下地大海越發平靜。
而若是從遠處看來,就能看到此時他躺著地大海之下,不知何時竟是密密麻麻的擠滿了魚兒,不知數十萬還是數百萬條,紛紛在傾聽他說的話。
忽然,銀色男子心有所感,神色一變,他停下說話的聲音,道了聲:“都散了吧。”
魚兒們依依不舍...
他又道了聲:“都逃遠一些。”
說罷...
他重新盤膝坐起,左手垂膝,五指自然舒展朝天而向,右手五指坦然張開,平推而出。
此為無畏印。
佛陀以凡體于荒山遇到猛虎,便是施以此印,以見心中光明。
如今,他亦見“猛虎”。
魚兒們終于趕到了恐怖,紛紛向四方飛快游去,轉瞬一空。
銀發男子這才抬頭向天,面帶慈悲,問了一聲:“何以安息?”
他這一聲,聲音也許只傳遞了數十米的距離,但其意卻已經傳遞到了遙遠的數千光年之外。
那長便以光年計的黑潮,如是一條托著散尾的閉目魔龍,雙眸微微動了動,似是感覺到了人間有這么一個小家伙存在,而這個小家伙似乎很特殊,還與自己有著聯系。
更特殊的是,這么一個小家伙居然還在問自己“何以安息”。
“魔龍”無言,而祂那漆黑吸聚一切的左瞳卻緩緩張開,投向了數千光年之外,與那人間的小人兒遙遙相望。
然后,那左瞳忽地開始了挪動,發出極深沉的怨恨氣息,化作一只不可名狀、不可描述的“東西”,從空間這種低等維度里消失了,似乎爬入了另一個維度...
夏極心有所感,他坦然的閉上眼,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似密藏,他嘴唇嚅動,誦道:“一切眾生未解脫者,性識無定。惡習結業,善習結果。為善為惡,逐境而生。輪轉五道,暫無休息。動經塵劫。迷惑障難...”
“敗...敗了!”
“怎么會這樣子?明明已經很努力了,明明已經做到最好了,為什么,為什么還會是這個結局?”
“不要問了...逃吧,逃吧,逃得越遠越好。”
嗖嗖嗖嗖!!
漫天飛劍,凌空而起,逃亡的身影往著更北方的大地掠取,惶惶如喪家之犬。
散修于蒼玄山布下的大陣已經粉碎了。
梼杌領著怨靈大軍,已經攻破了陣法,正如之前追殺邪修一樣開始追殺這些散修。
白小葉不想走...
但是,她的兄長讓她必須走,因為她知道很多秘密,而且今后散修陣營的人還要隨著她,否則便會失了主心骨,亂成一團。
而兄長自己在經歷過了無數次的廝殺后,如今滿身浴血,卻又坐回了玄陣中心,抬手,屈指,動用這自身的余力,還有著玄陣的余力,拔劍,出劍,斬出一道凄艷的劍光。
這一劍又是擋住了不少的怨靈修士。
白小葉咬咬牙,她雙頰早就流滿淚水,她不可以辜負了兄長...
飛劍破空,向北而去。
北方,有燕洲人族修士最后的庇護所,那是玄武尊者所在。
至于死亡教會,第一任教皇還在山巔煉化星辰,至于內里,則整個兒陷入了“謊言的隔離”之中。
如今的教皇,甚至連此天地大變都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