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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你卑鄙無恥

  風雪呼嘯,除此再沒有聲音。

  幽黑山道,不見半點光芒。

  可即便光線再暗,修士們依然能夠清晰地看到東西。

  兩名怨靈修士正值守在區域邊緣,他們盤膝打坐,一邊恢復著力量,一邊放開神識注意著四周。

  忽的,兩人忽然感到了些異常,便同時睜開了眼。

  細細去察覺,好像風雪聲里多了點腳步聲。

  “怎么會有腳步聲?哪兒來的?”

  “修士御劍乘風,只有凡人才會步行,但是在這樣的天氣,這樣偏僻的地界,又有哪個凡人會來?”

  兩名怨靈修士一邊說著,一邊循聲看去。

  那山道上確有一道身影,撐著把黑傘,從風雪長道的底端走來,拾階而上,不緩不急。

  兩人摸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覺得頗為詭異。

  其中一人也不忙著攻擊,而是揚聲道:“什么人?”

  來人卻不說話,只是如旅人般走著。

  另一人神色動了動,眸子里閃過警惕,右手一壓,覆蓋黑膜的長劍頓時浮空而起,有著風雪的掩蓋,這個動作算是無聲無息。

  就在這人準備出手的時候,那撐著黑傘的人停下了。

  一頭銀色的長發隨風而揚,來人抬起面龐,也未說話,只是周身忽的散發出一股濃郁的怨念氣息。

  這氣息如此的磅礴,如此的刻毒,即便令兩名怨靈修士都有些駭然。

  “這...這根本不是這個時代該有的氣息。它屬于未來,而不屬于現在。”

  “難道是...”

  兩人心底忽然有了答案。

  那準備出手的怨靈修士急忙收起飛劍,另一人也肅然而立。

  這兩人心底充滿了震驚與驚喜。

  這...

  這來的大人身上的怨氣竟是遠遠超過了怨主,而這般凝聚的怨氣,這般強大的力量,只有那恐怖的古主才會有。

  古主是比怨主更強的存在,這樣的大人物竟是提前降臨了么?

  怨靈們在高維同屬一體,在其中雖然沒多少上下之別,但是位階如果存了明顯差異,還是會表達敬重的。

  這兩名修士急忙道:“見過大人!”

  夏極抓著銀發隨手一卷,就在末端扎了個小辮子,以免風吹得太亂,然后道:“這里誰是領軍的人?”

  其中一名怨靈修士道:“是怨主梼杌。”

  另一名怨靈修士道:“我帶您去見他...還是我去告訴他您來了?”

  夏極道:“我去見他。”

  “是,那請您隨我一起。”

  一名修士便是御劍而起,

  正要起飛,他身后忽然傳來聲音:“帶一下我。”

  這修士:???

  不是,您這么強還要人帶?

  這“帶”又有何深意?

  正想著的時候,夏極已經站在了他飛劍上,“走吧。”

  那修士滿臉困惑,他忍不住問:“您不會御風嗎?”

  然后他聽到了這輩子也無法明白的話...

  夏極道:“不喜歡而已,走吧。”

  這怨靈修士只覺得古主不愧是古主,實在難以揣度,他也不想了,便是掐指一點遠方,飛劍騰空而起,載著兩人往這雪山的深處飛去。

  未幾,飛劍已經落在了一處冰凍的溪流前。

  到了此處,夏極也不需要人去介紹了,他直接散發出古主的氣息,覆籠而下,一眾原本還戒備這的怨靈修士頓時之間都放下心來。

  而正在木屋的梼杌則是吃了一驚,隨即狂喜,他喃喃道:“沒想到在這關鍵時刻,居然有古主成功降臨了?”

  要知道即便黑潮修士們曾經讓不止一人落名于“真箓”,但是,怨靈們把天道的壓制想得簡單了,

  沒有達到十五境的軀體強度,根本不足以承受哪怕古主的降臨。

  而現在,整個天地最高境界就是十四境。

  十五境要等到下一個殺劫才會有。

  所以,這三四百年里,真箓毫無例外的都失敗了。

  “怎么會...怎么會有古主大人成功了?!”

  梼杌開心極了,那一張沐浴在黑氣里的臉龐忍不住露出喜悅的表情,“天害我黑潮一族,但如今卻有古主于此時成功降世!

  而有了古主大人,今后這百年的時光,黑潮一族足以統一人類了!

  今后可以集并人間力量,壯大我黑潮,再聯合那入侵天道,殺死這賊老天!”

  他近乎虔誠地仰望著虛空,“無數年的怨恨,終可可得歸宿了!”

  梼杌循著那氣息,興奮地推門而出,他看到了那凍水之前垂手而立的男子。

  男子銀發,手抓著垂落的黑傘,看起來一點都不恐怖。

  梼杌走到他面前,甕聲道:“梼杌見過大人。”

  夏極側頭看了看身側,這梼杌全身黑氣焚揚,是個三四米高的巨人,他忽然笑道:“梼杌,喝酒么?”

  梼杌:???

  夏極也不多說,從懷里抓取兩瓶高濃度烈酒,一瓶八十文錢的那種...

  然后丟了一瓶給梼杌。

  梼杌愕然了下,但是,古主所賜,他也不敢推辭,于是便接過瓶子。

  但他實在沒喝過這玩意兒。

  夏極看了他一眼,雙手拈起酒木塞輕輕一拔,湊著冰雪深吸一口氣,然后湊到唇邊痛飲了一口。

  梼杌有樣學樣,也喝了起來,喝了兩口,品鑒了一下,只覺得和水沒什么區別,于是道:“沒味兒。”

  夏極道:“那是你生命層次太高了,只要降低一點,就可以感受到這酒的味道了。

  酒在凡間,常是澆愁之物,雖說借酒消愁愁更愁,然而終究可以喝個痛快了。”

  別人若是和梼杌說這些,梼杌早一個巴掌呼死那人了。

  可他如今眼前的,乃是古主大人。

  于是,梼杌雖然還沒信,但覺得可以試一試,畢竟怨氣太濃也是一種煎熬,也讓自己不舒服,能稍稍緩解也是好的。

  但,誰沒事會無聊到去降低自己的生命層次?

  梼杌剛要說什么,卻忽然察覺到面前銀發男子好像全然沒有力量,若不是那一身散發的古主氣息,還真是個平平無奇的凡人了。

  他悟了。

  “大人,你難道是降低了生命層次?”

  夏極也不回答,只是又飲一口酒,酒中滋味,就是紅塵滋味,如刀割心,傷一次就緩一次,痛得多了就不覺得痛了。

  梼杌徹底悟了,他看大人喝的這么香,心底也對酒這個玩意產生了十足的好奇。

  于是,他周身涌出了濃郁無比的業力,業力黑潮想著他自身碾去,是的他生命層次開始飛快下降...

  然而,梼杌這種怨主終究還是太強了,他無法徹底降下來。

  夏極溫和道:“我幫你。”

  說罷,抬手一點,宛如浩瀚海洋的業力飛快涌入了梼杌體內...

  在兩人的齊心協力之下,沒多久,梼杌的生命層次就降低成了一個人類。

  夏極右手于虛空勾勒,畫了一個類似于封印之類的符箓直接拍在了梼杌身上。

  從今往后,只要梼杌沒有自己強大,他就無法主動破開這封印。

  梼杌這時候已經飲下了一口烈酒,那酒水沖入他喉中,然后在五臟六腑里燃燒了起來,那許多怨氣都在這麻木里得到了釋放,就如一盆冰水澆在了罪業的火焰上。

  梼杌舒服地長嘆一聲,“還是古主大人知道的多。”

  兩人坐在這冰凍的數十里溪流前,一口接著一口的飲酒,而飲了一會兒,梼杌居然不勝酒力,開始說胡話了。

  而因為生命層次降低的緣故,他的軀體竟然開始縮小,直到變成了一個男孩的模樣...

  原本那寬大的衣服套在他身上,顯得有點搞笑。

  夏極坐在風雪里,抬手隨手點出一道氣罩,罩住這男孩,以免他得了風寒感冒。

  隨后,他就開始靜靜飲酒...

  想了會兒,他一把抓起醉酒的梼杌,便起起了身,在眾多怨靈修士一臉問號之中,向遠處而去。

  次日。

  梼杌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被拎著。

  黑狗白狗般的泥石山道,在眼前不停倒退。

  他強忍著暈眩,側頭看了看,只見一只手臂在搖來搖去,而他就隨著這搖動在擺來擺去。

  他還有些宿醉,但更多的是茫然。

  “我...我怎么了?”

  他警惕地側頭,卻發現全身酸痛,他強忍著這痛,看到了一個微笑著的銀發男子。

  這正是古主。

  “古主大人,我們...這是去哪兒?還有...為什么我的力量恢復不了了?”

  梼杌一肚子問號。

  夏極很坦誠地說:“昨天我把你封印了,以后只要你沒有我強,就沒辦法主動掙開著封印了。”

  眼看著梼杌一臉懵逼,神色復雜,夏極急忙又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成了凡人還是可以修煉的...你就把自己當一個交流生吧,這樣就可以促進黑潮修士與人類修士之間的友誼。”

  “交流生??!你...你卑鄙無恥!”

  梼杌:...

  他忽然想起來,昨天似乎是自己和眼前的古主齊心協力,一同封印了自己。

  他只覺怒火中燒,血氣上涌,“啊”地一聲大吼出來。

  他的吼叫沒有帶來半點能量波動,甚至連風雪聲都沒有壓過。

  憤怒的怨主終于爆發了,他懸空在夏極手上搖來晃去,然后終于一腳就揣向夏極。

  但這般輕飄飄甚至連真氣都沒有的一腳,怎么可能踢到夏極?

  梼杌自己都沒想到能踢中。

  他只是費解。

  他踢中了。

  神秘的銀發男子居然發出一聲痛呼,好像真的很疼。

  梼杌又呆了,“你...你自己的生命層次也低了?為什么?這難道是我們黑潮的新計劃?可是,人類修士已經快被滅了!”

  夏極道:“毀了宇宙,我們是不是也不存在了?”

  梼杌點點頭。

  夏極道:“所以,不能毀。”

  梼杌:???

  “這是您的意思,還是?”

  “我的意思。”

  梼杌悟了...

  臥槽,黑潮高階居然產生意識分裂形態了。

  這居然還有一部分高階位的存在要保宇宙?

  他自然不會想到所有黑潮里...就眼前這一位存在著分裂意識。

  梼杌道:“可是我們這么多年的怨恨,根本無法化解,不滅了這世界,心中怒火何以安放?”

  夏極道:“我也不知道,先借酒澆愁吧,我總會想到辦法的。好了,現在我要帶你拜師了,你如果沒有別的老師,今后就做我的學生吧。”

  梼杌試探道:“要不...您先把我的封印給解了?”

  夏極搖搖頭,笑道:“你怕我教不了你嗎?”

  梼杌心想,我們的力量最強之處在于不死不滅,你有我也有,其他的力量也不是學來的啊。

  他剛想著的時候,夏極忽然停下腳步。

  正無奈在半空晃著的梼杌也跟著停了下來,他隨著夏極的目光看去,卻見到那堅硬的山石里居然生出了一根光禿禿的枯枝,那枯枝頑強地從石隙里擠了出來,但卻又碰到了凜冬,于是又不得不承受著極度惡劣的環境。

  命運對它可謂是無比的不公,但它的生命氣息雖然微弱,但竟卻還活著。

  夏極問:“你覺得它能修煉嗎?”

  梼杌擅長毀滅,但卻不擅創造,他盯了半晌搖搖頭,但卻有點頭道:“如果用人類的善業去澆灌,時間長了說不定可以,但希望不大,畢竟這等東西是無法修道的。”

  夏極抬手,一指點向那枯枝,

  他背后浮出奇異的三條魚兒,

  三魚如是道盡一切的三相。

  一者黑魚,一者白魚,還有一者這是不動不變的虛無之魚。

  而他指頭上,恐怖的純白業力凝聚著,讓梼杌忍不住震驚咂舌。

  旋即,他的手指已經觸摸到了那枯枝,如是摸著孩子的頭。

  夏極輕輕道了聲:“還不醒來?”

  梼杌瞳孔驟然大睜,嘴巴也因為震驚而微微張開。

  他眼中,那根本不可能修道的枯枝竟然在迅速變化,

  先是生出了手腳爬出了石隙,

  繼而那軀體之內的一切竟是在緩緩改變。

  他聽到了汁液流淌的聲音,又聽到了心跳的聲音。

  而那有著手腳的小樹軀體在快速充實,在幾個眨眼的功夫里,竟然已經化出了形體。

  只不過這小樹實在不知道要化成什么樣,又不敢化作它創造者的模樣,于是就化成了還是男孩的梼杌的樣子。

  夏極一收指,丟出一件衣服給那光溜溜的樹妖,側頭看向梼杌道:“你看,其實是可以的吧?

  這小樹妖,現在看起來就好像你的雙胞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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