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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天之九,小師叔

  午夜時分,月正高懸,銀輝普照,天地盡染。

  而這冷月的冷輝里,一道冰冷婀娜的倩影,仿如從月宮下凡的仙子,乘云踏霧,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這涼州城西邊緣地宅院里。

  這紫紗仙子赫然正是白天尾隨著妙妙要求她“拜師”的東海劍仙。

  亦是“出題人”。

  對紫紗劍仙來說,找到一個才剛剛修出了幾分真氣的少女并不難。

  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強行帶妙妙離開的想法。

  她希望的是妙妙能自己選擇與她離開。

  那怎么做?

  紫紗劍仙的想法很簡單,就是讓妙妙見識到“更精妙的劍招”。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若見過了滄海,看過了巫山,眼中怎么會再有其他的水云呢?

  紫紗劍仙覺得,若是妙妙看到了更大世界,就不會再拘泥于眼前這只有那凡人弟弟的小圈子里了。

  更何況,天劍一脈的傳承者都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近乎妖孽的直覺,而紫紗劍仙的直覺告訴她:妙妙是一個從骨子里就對劍道無比癡迷的少女。

  這樣的一個癡迷劍道的人,在見識了“更廣闊的劍道世界”后,自然會生出隨她一起去往東海靜心修行劍道的想法。

  所以,紫紗劍仙采用了“出題”的方式。

  而她所出的“這一題”亦不簡單,

  這是東海天劍一脈出名的“天之九”之一。

  “天之九”是絕對的殺招。

  這種“殺招”只需配上對應的天劍觀想道法,便可以被稱為“禁忌力量”,很是厲害,便是她也是苦思冥想了很久,才破解了“天之九的第一劍——劍一:碧海潮起云生滅”。

  此時,紫紗劍仙已悄無聲息地走到了屋檐前,

  她目光冷冷地掃動,就看到那壓在一塊灰石下的紙頁,

  隨意抬手一揮,那石頭就如一根羽毛輕飄飄兒地浮空,又輕飄飄地落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而那張紙亦已飄到了她冰白的手上。

  紫紗劍仙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然后就借著月光看起了紙上的“解答”。

  小片刻后...

  她那冰冷的笑容僵住了。

  美目死死擠了擠,再冷冷地吐了吐舌頭。

  吐舌頭這個動作,是她表達情緒的一種奇異方式,大概來源于她小時候。

  只不過,因為長期在只有老師的東海天劍一脈的島嶼上生存的緣故,這種賣萌行為顯然從未得到過糾正,以至于變成了一種無法再改的習慣。

  但凡,她吃驚、撒嬌、尷尬、或是其他一些非正常情況,都會吐舌頭。

  很難想象,一個劍仙居然做出如此賣萌的動作...

  然而,這是真的。

  那一頁紙明明只有不多的幾個動作,幾行字。

  然而,紫紗劍仙卻已經看了很多遍。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

  她閉上眼,開始推演各種變化,待到推演結束...心底只生出三個字——太強了。

  紫紗劍仙站在月下愣了許久,皎潔光華落在她婀娜嬌軀之上,

  一頭青絲被夜風吹的一會兒往南、一會兒往北,一會兒往西,一會兒往東...

  而她腦瓜子空白著,腦海里就“循環播放”著:不可能,不可能,不可不可不可能!

  良久...

  一陣冷風迎面拍打在劍仙臉上。

  她清醒了點,同時鎖上了眉頭。

  輕聲呢喃道:“看來不止是我一個人看上小丫頭的天賦了...”

  “原因很簡單,小丫頭就算天賦再怎么恐怖,也不可能自己寫出這破解之法,

  一定是她身后有著高人指點。

  這高人指點的目的,定然是要告訴我,這名花已有主,不對,是名徒已有師,要我知難而退。”

  紫紗劍仙來回踱步了幾下,冰冷的眸子里閃過一抹傲然。

  “不過才破了我天之九的第一劍,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思索了下,便是從儲物空間里取出筆墨紙張,很快又寫了一頁有舞劍的小人兒和文字的紙,重新壓在了屋檐下,

  同時口中喃喃道:“辰雪便是與你凌空切磋一下,看你能否再破我天之二——天海云生化孤龍。”

  做完這些,紫紗劍仙冷冷地浮空而起,全身若是沒有重量般,直接乘風離開了。

  第二天...

  天才蒙蒙亮,

  妙妙便是猛然睜眼,勇敢地掀飛被子,

  然后穿衣套靴跑到門外,只見石頭下壓著一張新的“問答題”,不禁滿臉問號。

  良久,她明白了。

  因該是她回答正確了,所以那位劍仙又出題了。

  “不對呀不對呀...”妙妙喃喃著。

  她明明自己都不看好自己,為什么破罐子破摔還能回答正確?

  此事必有蹊蹺。

  但妙妙身為劍道癡迷者,看到深奧的劍術就挪不開眼了。

  此時,她捧著“天之二——天海云生化孤龍”掃了一會兒。

  初看只覺尋常,再看一往而深,再看已陷其中...

  這一式,竟比之前的問答題更難了。

  其復雜程度,完全上了一個臺階。

  妙妙蹲在屋檐下,忽然覺得腿子酸了,便是起身活動了下,

  看看天色,便是急忙收回了紙頁,放在了枕頭下面,然后跑出去買燒餅了。

  昨天吃了漫天,今天就吃燒餅。

  她才離開,

  夏極也起床了。

  夏極對于“妙妙回把重要物品都藏在枕頭下”這一點相當清楚,便直接來到對屋,掀開了她的枕頭,然后就發現了“新的問答題”。

  “這一劍比昨天的強了些,雖然精妙玄奇,但卻并非渾然天成,還差了些...”

  于是,夏極也不客氣,稍稍看了一會兒,直接大筆一揮,把這“問答題”給解答了。

  做完之后,他又塞回了妙妙枕頭下面,稍稍活動了下身體,便是穿上外衣到庭院里繼續鍛煉去了。

  待到軀體起了層白毛汗,妙妙回來了。

  妙妙開始照常地燙燒餅,做米粥。

  因為考慮到要長期在這兒生活,她還買了點蘿卜、菠菜之類的種子,準備自產自銷,省的到外面花錢。

  除此之外,她還在考慮買兩只母雞養著,這樣她和夏極能夠常常吃到雞蛋。

  妙妙一邊打算著,一邊忙著家務,

  待到忙完,

  她擦了擦凍紅的小手,就返回臥室,掀起了枕頭,準備趁著空閑時間繼續思索那“問答題”。

  然而,“問答題”上已經標注好了答案。

  妙妙陷入了沉默,本能的就覺得可能是夏極亂寫的。

  但她也沒生氣,

  可隨著她沉浸入那一劍,以及破解之法,不覺竟是入了迷。

  只覺深不可測...

  那一劍精巧復雜。

  那破解之法,更是精妙難言。

  再看了一會兒,她打消了“夏極亂寫”的想法。

  夏極可是在她眼皮底下長大的,雖然很不凡,但卻只是“潛力股”,而不是已經成長起來的強者。

  這“答案”是誰寫的?

  妙妙冷冷的眸子里閃過一抹警惕,她沖到了屋舍外,喊了聲:“喂,齊...齊墨,有沒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來過。”

  兩人把名字從“蘇元、蘇摩”改成了“齊妙,齊墨”。

  夏極沒有停下運動的身影,而是誠實地搖了搖頭。

  當晚。

  紫紗劍仙看到了“天之二”的破解之法,整個人陷入了凌亂之中。

  然后,她留下了“天之三”。

  第二天晚。

  紫紗劍仙如約而至,看到了“天之三”的破解之法,

  頓時間,她胸口起伏,體如桂枝搖擺,久久不能平息。

  不行,快被破防了。

  同時,她開始好奇那位破了劍招的人究竟是誰。

  要知道,這“天之九”可不是她的劍招,而是“天劍一脈”的無上絕學,是不知傳承了多少代,又被多少天資卓絕的門中長輩改良過的絕學...

  尋常人什么都看不明白,只道尋常劍招。

  而她留下的,亦只是“每一劍”的“冰山一角”。

  但此人的破解之法,亦只是“冰山一角”...

  可對于明白“天之九”的紫紗劍仙來說,那人確實是破了,至少在后招互相揭開時,有很大幾率能破,這就是破了。

  第三天。

  紫紗劍仙也不藏了,直接現身找到了妙妙。

  妙妙早知她的存在了,便也不怕不躲。

  紫紗劍仙誠懇道:“我想見見那個指點你的人。”

  妙妙神色古怪,她也不知道那個指點自己的人是誰。

  紫紗劍仙看到她的模樣,心底頓時明白了,于是便是重新留下一封紙頁,輕輕壓在屋檐的石頭下。

  紙頁上寫了一句話:

  東海天劍一脈,紫辰雪,想與道友一見。

  留下,她便又離開了。

  某種程度上,她已經明白自己爭奪弟子已經輸了...

  但,此時,這名為紫辰雪的東海劍仙,卻對那位破解“天之九”前三劍的劍修,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可紫辰雪有著好奇的男人,正在聽雪書院。

  別人正在棋亭中苦苦思索想要破開棋局,入得書院時,夏極卻直接被書院的一位老師迎了進去。

  那老師道了聲:“齊墨,你隨我來。”

  夏極點點頭。

  兩人往書院深處而去,穿過了不少各具功能的樓閣,便是順著書院后面的一條小道繼續往前。

  趙騰對這位看似家境并不好的年輕學子卻頗有好感,一路上便是多交代了幾句。

  “書院雖非頑固不化之地,但卻也講究輩分。”

  “你今后無論見到哪位師長,都需恭恭敬敬,若是熟悉了,叫師叔師姑也是可以的。”

  “稍后見到院長,一定要注重禮儀。”

  “沒必要因為口頭上的失禮,而得罪了人。”

  說話之間,兩人已經到了一間單獨屹于孤峰的山上小樓前。

  趙騰上前兩步,恭敬道了聲:“院長,人來了。”

  屋內傳來聲音:“趙騰,你去山口等。”

  那老師應了聲,便是退去了。

  他去遠,小樓門扉,悠悠打開。

  在內的老者,正是前兩日垂釣的老者歐陽穆。

  歐陽穆看到夏極,微笑道:“老夫思來想去,覺著讓小先生做一名普通學子,并不妥當。

  那老夫有兩個選擇,小先生自行抉擇,可好?”

  夏極溫和道:“請說。”

  老者道:“我聽雪書院有三門傳承。

  其一,養氣者,以一身氣息,口含天憲,地動山搖。

  其二,陣道者,以精妙玄心,搜尋機緣,刻繪陣盤,

  其三,為將者,以氣吞萬里,匯聚千軍,無敵沙場。”

  說到這里,他稍稍頓了下。

  而夏極心底也大概是明白了,后代這儒門的傳承,是只剩下“為將者”了...

  至于“養氣者”、“陣道者”,卻是早于歷史長河里消失了,

  只剩下零星的珍貴陣盤、陣旗...

  而這“養氣者”倒是和自己之前創下的一門《天憲》頗為相似。

  簡而言之,就是一定程度上的“言出法隨”。

  但想來亦有不同,因為此時的天地依然充滿了元氣,而不似后世那般的衰敗了。

  簡而言之,應該是可以更簡單的做到“口含天憲”了。

  但對應的,如果自己的“天憲”在此處動用,威力應該會更強才是。

  老者繼續道:“書院皆歸儒道,其中以‘養氣’最重。

  而各家書院都有自身獨特的‘養氣’之法。

  然而,最難的卻不是‘養氣’,而是‘陣道’。

  刻繪陣盤,乃是一件極難極難之事,除非天縱奇才、且又對陣道感興趣的天才,才可能學會這一法門。

  而‘為將’,則是利用陣盤或者次一等的陣旗,來引領千軍萬馬,為王朝效力。

  在儒門之中又有一種說法。

  上資者,刻陣,為陣師。

  中姿者,養氣,為學士。

  下姿者,領兵,為將軍。

  然而,領兵的戰將兵場殺伐之術也是很重要的,這些人大多在各大王朝效力...

  所以看似書院占地不大,不過幾個山頭,然而卻是對各方王朝有著極大的影響和控制力。

  甚至在一些國家,天子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拜訪書院,口稱學生。”

  他停頓了下,繼續道:

  “每一門傳承,自然都有一個領頭人。

  只不過我聽雪書院的陣師卻是缺失了。

  小先生的選擇便是,

  第一,掛名為老夫弟子,今后在學院里,可以獲得更大的權限,更多的自由。

  第二,老夫代亡師收徒,讓小先生去接管陣道這一門,重振我聽雪書院的陣師傳承。”

  老者說的很是坦蕩。

  他對這般的“天生圣人”能夠入聽雪學院自是十分開心,而這選擇也是他思索良久、給出的前所未有的、近乎于天馬行空的選擇。

  尤其是“接手陣道傳承”,這簡直就是一個匪夷所思的選擇。

  但是,

  不管夏極如何選,他都會在這涼州城隸屬的北唐,獲得許多的勢力背景。

  如果他選擇做歐陽穆的掛名弟子,今后外出,便是不少北唐、甚至其他國家出名將軍、學士的師弟。

  師弟是被照顧的,遇到麻煩可能也有師兄師姐幫忙解決,但同時也喪失了一定的話語權。

  如果選擇做歐陽穆的師弟...那么,那些從聽雪學院走出的將軍學士便很可能要叫他一聲師叔了。

  師叔是要照顧別人的,是要幫被人解決麻煩的,但對應的,也擁有了話語權。

  老者也不催促他,只是把這兩個選擇帶來的一些權限與好處,細細與夏極說來。

  簡而言之,

  夏極要是成了院長掛名弟子,以學院的“養氣傳承”,他可以瞬間獲得很上層的“養氣類玄功”,并且有許多名師指點。

  同時,在今后修行的道路上、無論他遇到什么難題,都可以有人為他解答,幫他度過難關。

  但如果夏極選擇了接手“陣道”,那么他可以擁有更多的資源。

  但在陣道一途,他卻只能自己摸索,別人頂多是和他探討,卻無法指點。

  若是遇到了瓶頸,他也自然只能自己想方設法突破了。

  夏極略作分析,直接道:“我愿接管陣道傳承。”

  老者深深看了他一眼。

  夏極道:“不需昭告天下。”

  老者明白他的意思。

  下一刻,他喊了聲:“趙騰。”

  那在山口等著的書院老師便是走了回來。

  老者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今后,這位齊墨小先生,便是你的師叔了。”

  師叔?!!!

  趙騰猛然瞪大眼,眸子里都是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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