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玄義的一番勸說之下。那苦主已然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雖然他已知自己是將死之人,這條命早就扔在了腦后。可是他還有妻兒尚在人世,若是他真的站出來指證那木桶張家,卻難免禍及妻兒,反而讓他猶豫不決。
可是今天在王玄義的提醒之下,這苦主卻突然想起了那一日他在邸店里發狂咬傷他人之事。若是真的有人因為被他咬到而染上了這恐水之癥,到時因為自己沒有揪住張家這個禍根,便只能由自己的妻兒承擔這項罪責了。難道發生這樣的事情,自己就真的走的安心嗎?
“你可想明白了,這狀你是告還是不告!”
“大官人,草民全憑大人安排!”
“好……那你便將當日在相國寺前所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我道來,不許有半點隱瞞,你可明白嗎?”
“小人明白!”
這王玄義眼看著自己做通了對方的工作,于是立刻又回到了桌案之后,將文房四寶一一請出。待展開了剛才的狀紙之后,那苦主才長嘆一聲說道:
“哎,若是那一日,我沒有貪那百十文錢的錢財,應下這相國寺前的差事,說不定……變沒有今日這般境遇了……這都是命啊!”
“小人姓孟名三,乃是這浚儀縣小孟莊之人,平日里主要靠著與他人種地為生。因為我曾在外面闖蕩過幾年,學了趕大車的手藝,所以……偶爾也會幫村中鄉民送貨進城,賺幾個零花錢。”
“哦?這么說……那一日你便是來這大相國寺送貨的?”
“是啊,大官人!我們村里有個在此間賣布的,因他排行十七,所以村上的都叫他孟十七。早年間他曾離開了村子來這東京城里的布店學徒,后來因那店主突然去世,便就此丟了差事,流落在了東京城里賣布為生。前幾年他曾回到過村里收過一些鄉下制的土布,后來慢慢的便在這東京城里站住了腳……因我有一門趕大車的手藝,所以鄉民多托我將這土布帶進城里交于這孟十七。而那一日,我便是來這大相國寺前送土布的……”
“我記得那天,我因這相國寺前道路不通,便只能將車上的土布一一卸下,然后在送到孟十七那里。當時我因為心急,便將馬車停在了路旁的一處陰涼的所在,可當我……當我回來之時,我竟然發現,幾只黑色的惡犬已然跳上了我的貨車,將車上布料撕扯的不成樣子了……”
“然后呢,你又是怎么和那張家的惡少發生爭執的!”
“只因……只因小人是受人所托,需將那些布料交到孟十七的手上方才能得到些閑錢,可這些布畢竟都是村民辛苦織成的。眼看便被那些惡犬撕成了碎片,我這……實在是無法回去交代啊!”
“我見旁邊有幾個閑漢在那邊嬉笑,便過去詢問這惡狗的主人,那知他們卻對我惡語相加,我一時氣不過,便……便拿起皮鞭跳上車去將那些惡犬教訓了一頓……”
那些閑漢看我教訓惡犬,便全都圍攏了過來。我見他們人多勢眾,又都是些不好相與的,便只能自認倒霉,打算息事寧人,可誰成想……他們竟……竟如此蠻橫!
“你說,他們都做了什么?”
“他們將小人一通毒打,逼著……逼著小人向那惡犬下跪……小人這輩子那里受過如此奇恥大辱,自是不肯依了他們。這一來二去,那張家少爺便放出惡犬來撕咬小人,就這樣,小人一路逃,一路被那惡犬追咬,若不是……若不是那日遇見了幾位官人,小人便真的要死在那大相國寺了!”
“簡直是欺人太甚……”
王玄義聽到這里,便是手中的筆都被他捏斷了。這張家的惡少在東京城里橫行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可是這么長時間來,卻始終無人敢管。真不知道這東京城里有多少良善之人受過他張家的欺辱。
“孟三,我已然將你所說當日之事一一記下,若是你敢在這狀子上簽字畫押,那這案子,本官便算是接下了。”
王玄義說完之后,便將自己所寫的狀紙拿起,隨后交到了王敬的手上。待王敬又走到牢門外將那孟三所敘述之事再念了一遍之后,這才拿出印泥來讓孟三簽字畫押。
當孟三見到眼前的狀紙之后,心中卻又犯起了猶豫,王敬見狀,不知該如何是好,于是便有回頭看向了王玄義。
“孟三,可是放心不下家人的安危?”
“大官人,小民……小民卻不知如何才好!”
“孟三,你可還記得當日的屈辱嗎?那張家欺人太甚,這東京城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受過他的欺辱。若是之前便有人勇敢地站出來,歷數這張家的罪孽,我想……你或許便可免了那日的那場劫難!孟三,今日這狀紙雖是議你一人之事,但卻也是為了這東京城里的百姓們來討一個公道,便是你幾日之后便要與世長辭,可這份功德和膽魄,卻常留人間,你明白了嗎!”
“官人,小民……小民都知道了!”
那孟三聽到了王玄義的這番勸告,便再無猶豫。只見他他起手來痛快的在印尼之中蘸了一下。隨后便將自己的手印按在了那狀紙之上。王敬得了狀紙,也不由得對那孟三豎起了大拇指,隨后收好狀紙來到了王玄義的身前,恭敬地回答道:
“院判,這狀紙,卑職已然拿到了!”
“好,小心收好,李巡檢,這狀紙既已接到,本院從即日起便全力偵破此案,不得有誤!”
“下官明白!”
眼看著那狀紙遞到王玄義的手上之后,他便立刻安排了下去。關在牢門之中的孟三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隨后……他便跪倒在地,恭敬的向王玄義行了一禮。
“孟三,你且再多活幾日,三日之內,這案子,我一定要給你一個交代!”
“草民知道了,草民祝大人平步青云,多福多壽,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