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進來吧!”
聽到仵作間中的一聲招呼,王玄勇便猛地在孟員外的肩頭推了一把。只見對方先是遲疑了一下,隨后回過頭來看向了自己的妻子。兩人四目相對,均知這次是罪責難逃,不由得嘆了口氣,隨后邁步進了仵作間。
這是一間陰暗至極的房間,盡管此時外面正是列日當頭,酷熱難耐的時節,可這仵作間卻是透著一股滲人的寒意。孟員外有些遲疑的向前走著,他看著墻壁上搖曳著的火把跡象,鼻息之中則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石灰水的氣味。盡管從門口到那盛放著死人的棺槨前不過是一丈多的距離,可孟員外卻覺得這路好像走了很久一般。
“你們好好看看,這女子……究竟是不是你們口中所說的云娘?”
當那孟氏夫婦小心的湊到棺槨前的時候,仵作方才慢慢地伸手揭開蓋在死者面上的布巾,隨后,一張面色鐵青的臉孔便呈現了在了孟氏夫婦二人的面前。只見這孟員外只皺著眉看了一眼,隨后便回過頭來,表情復雜的向王玄勇點了點頭,而立在一旁的妻子孟氏,或許是真的與這女死者有幾分感情吧!卻是側過頭來,以衣袖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爾等可都看清楚了,這死者……真的就是米云娘嗎?”
“奴看的清楚,這的確是我那苦命的云娘……官人,敢問是何人害了她?”
“具體的情況,我不方便告訴你們,既然你們已經將死者認出來了,就跟我先出來吧!”
“這位官爺,我們……我們夫婦二人幫開封府認出了死者,可有什么獎勵,不如官爺替我們求求情,留我夫婦二人一條性命吧!”
“這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你們在勐朗村害了我開封府三人的性命。再加上又私自造了那么些個酒曲,我看……怕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啊!”
“官爺,那……那都是他們米家注意,我……我也是被他們逼著做事的啊,官爺!”
那孟員外一聽罪無可恕,便猛然跪倒在地將一切罪責往自己的妻子家推去。王玄勇看了這人的這副嘴臉,又想起上午時在勐朗村九死一生的情形,不由得心生厭惡,便猛地抓住對方的衣領,將這孟員外拖出了仵作間。
“我這都造的是什么孽啊!若早知今日……我又何必責罰于她……我……”
“員外莫要再傷心了,等一下院判還要向你問話呢!”
眼瞅著蹲在墻根老淚縱橫的何員外,張巡檢卻也不由得感到有些觸動。這案子,沒尋著線索的時候想著線索,可好不容易有了線索,張彪卻又見不得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情形。一想到適才在仵作間中何員外見到自己女兒的情形,張彪卻是心中黯然。
“院判,兩名死者的親屬已相繼辨認出了死者的身份,只有那死在北里的死者目前還沒有線索……”
“哦?忙碌了這么長時間,總算是沒有白費功夫……”
“恭喜院判,這才幾日便已查明了死者的身份,現在再尋起這真兇來,院判您……還不是手到擒來?”
耳聽到王敬突然說出一番如此吹捧的話語來,王玄義不由得神色詫異,不過他卻知道王敬并非刻意如此。
便是王玄義與王敬正在說話之時,卻見到巡檢張彪帶著那何員外一起走了進來,才一入廳堂,何員外便突然拜倒在地,隨后語氣哽咽中帶著一絲憤恨的說道:
“王院判,您……可一定要為小女報仇啊!”
“員外請起,這又如何使得!王敬,去把員外扶起來!”
聽到了王玄義的一聲吩咐,王敬趕忙快步來到了何員外的身旁,隨后伸手將對方扶了起來。
“員外莫要擔心,這案子到了我家院判手中,兇手是絕對逃不掉的!”
不知是不是王敬的安慰起了一些作用,何員外稍微調整了一會兒,情緒便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員外,我且問你,你還記得最后一次和女兒見面……是在什么時候嗎?”
“哎,院判有所不知,自從我知道了女兒的丑事之后,便是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無論我怎么問,我的女兒就是不說到底是與何人……”
“哦?員外原來不知道你家娘子的情郎是誰,那……你家娘子……后來……”
“院判,都怪我一時疏忽……只因家中油坊有生意上的事需要打理,我便一連幾日都在外面,直到有一日家中管家來油坊尋我,我方才知道……知道我的女兒已然和別人私奔了!”
“私奔?此事員外又是如何知曉的?”
“還不是她在閨房中寫下了書信于我,只說今生無法再報答父母之恩,便讓我忘了她這個女兒……當時……當時我真是如五雷轟頂一般……”
“這之后,何員外便真的沒有再見過家中娘子嗎?”
“沒有了,從此音訊全無,便好似……真的沒了這個女兒一般……”
“那員外……員外家娘子,平日里都喜好去些什么地方?”
“這……無非就是一些腳店,茶坊,香鋪,布鋪之類的,我平日里一心操持油坊的生意,想來也卻是無暇顧及她,若說她真的在外面被何人騙了,卻也是因我之故……哎!”
“員外……不知你家娘子,可曾喜好去瓦舍勾欄之地……”
“瓦舍勾欄?院判……”
“啊!我就是問一問,這女子去瓦子中看些新奇的把式技藝,倒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兒。員外休要誤會才是……”
“啊!院判您這么一說,我卻也想起來了。之前若是得了空閑,我也曾帶她去那瓦子里看過別人耍傀儡戲……不過近些年,我這油坊生意不好,卻是沒之前那樣的空閑了!”
“何員外家的娘子也喜歡看傀儡戲?卻不知可曾聽過李外寧的藥發傀儡?”
“這個自然是聽過的,李外寧的藥發傀儡乃是京中一絕,京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