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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 沒有欲望才是最大的欲望

  月華漸隱,夜色開始逐漸的消弭。

  東方泛起了魚肚白,帶著蒙蒙紫氣,從天際灑落,像是一柄金色的長刀,破開了遮蔽了天地的永夜。

  江陵府古老而斑駁的城樓之下,尸體橫陳,尸橫遍野,鮮血流淌不斷,濃郁刺鼻的血腥沖入云霄,形成一股散不盡的血霧。

  江陵府,城樓上。

  一顆顆頭顱懸掛其上,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映照著他們臉上殘余的驚恐和不甘。

  結束了。

  一場在黑夜中的殺戮,終于在此刻落下了帷幕。

  無邊的殺機,亦是畫上了句號。

  誰都不曾想到,這一場浩浩蕩蕩的賞劍大會,居然會是以這樣的方式落下帷幕。

  城外。

  一席血衣的羅鴻淡淡的看著掛在城樓上的一顆顆二品高手的頭顱。

  逃了不少,但是,死的也不少。

  二品畢竟不是弱者,他們在察覺到情況不對的時候,便直接選擇以各種方式逃離江陵府。

  能夠殺這么多二品,還是在袁瞎子和趙星河的雷霆手段下做到的。

  鮮血順著城樓之上滾落而下,似是霹靂雷霆,給這座充滿了風流韻味的城池,帶上了幾分肅殺。

  羅鴻抬起手一招。

  蒼鷹之影拍打著翅膀飛速掠下。

  之前讓它帶著小豆花遠去,如今,一切平復之后,卻是又再度歸來。

  小豆花面色蒼白無血色,看上去有幾分小可憐。

  她沒死,只不過狀態不太好。

  雙臂緊緊抓著蒼鷹邪影,透過風看到清晨光輝中一身血衣的羅鴻,小豆花心中一直提著的石頭,頓時落地。

  之前她被羅鴻送走,那是因為她實在沒有辦法為羅鴻提供什么幫助。

  她能借一萬軍勢養劍,讓羅鴻斬出恐怖的兩劍,已經是極致了。

  后面的情況如何,小豆花只能聽天命。

  在見得一萬大軍對公子圍殺,那震天的喊殺聲讓小豆花幾乎要絕望。

  之后,有二品高手出手襲殺羅鴻,更是讓小豆花徹底失去了信念。

  幸好,公子抗住了一切。

  等到了陳管家的到來,劍仙風采盡顯,一劍誅殺魏千歲,一劍破盡一萬軍,徹底讓羅鴻有了翻盤的希望。

  “公子……”

  蒼鷹之影落下,小豆花看著羅鴻,開心的笑了起來。

  清晨的陽光,真美。

  公子沒死,真好。

  羅鴻看著小豆花,板著張臉。

  “還笑?”

  “你還有臉笑?!”

  羅鴻道。

  小豆花笑容頓時僵住,怯怯不安。

  羅鴻伸出手,沾染滿鮮血的手指輕輕在小豆花的額頭上一叩。

  “自作什么主張?!”

  “還聚軍勢以養劍,你怎么那么牛?瞧把你給能的!”

  羅鴻罵道。

  羅鴻那一下叩擊是真的用力了,讓小豆花額頭都變得通紅,像是腫起了一個大包。

  小豆花眼淚都快要掉下來。

  公子……好用力啊!

  “不許哭!”

  羅鴻道。

  小豆花委屈的癟著嘴,淚珠在眼眶中不住的打轉。

  她都這么虛弱了,公子還兇她。

  張靜之來了。

  看著正在數落劍侍的羅鴻,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要邁步過來。

  不過想了想,還是走來,從寬袖中取出了一個藥瓶,拋給了羅鴻。

  “這是蘊元丹,一種不錯的療傷藥,快點服用了吧,別傷了根基。”

  張靜之道。

  羅鴻接過,詫異的看了眼張靜之,爾后咧嘴一笑,謝過對方。

  不過,羅鴻沒有服用,而是看向小豆花。

  “張嘴。”

  羅鴻道。

  小豆花癟了癟嘴,不張。

  “張嘴!”

  羅鴻瞪眼,兇了一句。

  小豆花立馬張開了嘴巴。

  羅鴻將張靜之給的丹藥倒出,只有一粒,直接塞入了小豆花的口中。

  小豆花咕嚕的吞下,爾后羅鴻便不再理會她,小豆花只能獨自躲在一邊委屈著。

  張靜之看著羅鴻將他給的丹藥直接塞給了劍侍,也是有幾分無言。

  “這丹藥很珍貴的,只有一顆。”

  張靜之提醒道。

  他看羅鴻傷勢不輕,才給的。

  羅鴻笑了笑,不在意,一顆丹藥罷了,算不得什么。

  況且,羅鴻也沒有受傷,雖然他身上流淌了很多血,可是,在轉煞丹的淬煉下,肉身變強了許多,傷勢也早已經恢復。

  至于其他傷勢,基本沒有。

  羅鴻此刻狀態好的不得了。

  這一切,都多虧了那位及時送來邪煞之力的二品邪修。

  天地邪門的分舵舵主,羅鴻感慨,對方真的是大好人。

  當然,羅鴻也對黃超的工作能力很滿意,這黃超……是個人才。

  張靜之嘆了一口氣,負著手,在清晨的涼意微風中扭頭看向了江陵府的城樓。

  那一顆顆懸掛的頭顱……都記載了昨日的流血夜有多么的血腥。

  “江陵府的事情結束了,但是……整個大夏的風波才剛剛開始呢。”

  “太子這一次的確是做的有些過了。”

  張靜之,道。

  “羅家忍了這么久,這一次……應該不會再忍下去,會有所動作。”

  “這是羅家的底牌,可是羅家一旦做出這個抉擇……便沒有回頭路了。”

  “前路漫漫,很有可能唯死亡作伴。”

  張靜之看向羅鴻,說道。

  羅鴻卻是笑了笑:“忍什么?早就不該忍了……”

  “聽說我大伯是被那太子弄死的?還有其他幾個伯伯也都是被太子弄死,剩下個七伯瘋了……一切的后面都有太子的影子。”

  “張哥,你說……為什么要忍啊?”

  羅鴻道。

  “若是換我,早就該掀桌子了。”

  張靜之聞言一滯,扭頭看了一眼羅鴻:“掀桌子也得有實力……可一旦實力不夠掀桌子,面對的便是萬劫不復。”

  羅鴻笑了起來:“被人溫水煮青蛙般稀里糊涂的弄死,還不如直接快刀斬亂麻,是死是活,干一波便完事了。”

  “我羅鴻沒有什么好脾氣,我羅鴻只是個單純的壞蛋,只信奉殺人者,人恒殺之的道理。”

  “太子這一次這般置我于死地,反正這個仇我羅鴻記住了,遲早砍了他的腦袋。”

  羅鴻咧嘴道。

  簡單,直接,甚至有些粗俗。

  但是張靜之卻是意外的看了羅鴻一眼。

  “公子太謙虛了。”

  “盡管你手中沾染滿了鮮血,但是……殺的都是要殺你的人,其實你沒錯。”

  “況且,我信你,能夠參悟這么多的圣人真言,豈會是壞蛋?”

  張靜之淡淡道。

  羅鴻:“……”

  別這樣說,哥,你信我!我真是壞蛋!

  “你說這太子到底圖什么?是真的瘋了嗎?聽說是個沒什么欲望的太子,被夏皇強抓回來干政,所以要報復社會嗎?”羅鴻問道。

  張靜之笑了笑:“我父親說過一句話,有時候……沒有欲望,才是最大的欲望。”

  沒有理會羅鴻詫異的面容,張靜之目光深邃,繼續道:“飄雪劍已經到手,便速回安平縣吧,接下來……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安平縣。”

  “哪怕天地反覆,你也不要踏出安平縣半步。”

  羅鴻一怔。

  這么嚴重,要出大事了么?

  不過,羅鴻盡管不知道塞北和帝京中發生了什么,但是,卻也能猜到一些。

  太子都這樣圖窮匕見了,老爹和鎮北王怎么可能還繼續忍下去?怎么可能會一點動作都沒有?

  “好,我等會就回安平縣。”

  “對了,張哥記得幫我把魏太監的腦袋割下來,給太子送去。”

  羅鴻笑道,指了指那一堆城樓被擊破的碎石。

  張靜之負著手,轉身便離去,官袍在風中飛揚。

  不一會兒。

  袁瞎子,趙星河等人皆歸來。

  三千黑騎也皆是甲胄森森,帶著無邊血氣從江陵府中退出。

  司徒薇背著琴匣,護佑著羅鴻。

  這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攪的江陵滿城風雨的軍隊,消失在了江陵府外的地平線。

  城樓上。

  孫統領紅著眼,看著消失的三千黑騎,嘆了口氣。

  張靜之看了他一眼:“怎么?心里不爽?”

  “要怪只能怪你治軍不嚴。”

  “府軍中出了太子的人,還被調動走了軍隊,羅鴻若是真的死在江陵城外,你猜羅家會不會把你揪出來五馬分尸?”

  “羅鴻沒死,羅家沒找你麻煩就不錯了。”

  張靜之的話,讓孫統領愈發嘆氣,堂堂一品高手,竟是感覺到有幾分憋屈。

  不過,孫統領想到接下來太子看到魏千歲的頭顱,可能有會比他更憋屈,心中就好受多了。

  帝京,天安城。

  皇城震動。

  恐怖的氣息和意志沖入云霄,激蕩了黑夜,在朝霞照耀下,整個皇城都要反覆似的。

  無數的世家家主,無數的名流望族走出了府邸,望著那在長街之上,托著金色布卷一步一步行走邁步的佝僂身影,人人色變。

  “那是……面圣書?!”

  “聚集了諸多大臣意志的面圣書,哪怕是天子意志都能動搖的面圣書?!”

  “鎮北王……動真格了!”

  一位位達官顯貴,一位位名流望族中的身份顯赫之輩,皆是凝重萬分道。

  在鎮北王身后,許多人亦是遠遠跟著。

  此刻的鎮北王托著面圣書,承載了太強大的意志,尋常人根本不敢靠近。

  咚咚咚!

  一步,一步……朝著皇宮而去。

  大夏皇宮,恢弘壯麗,朱紅宮墻,高達幾十丈,厚重沉穩,在朝陽下,熠熠生輝。

  整個帝京,在這一刻像是復蘇,猶如沸騰的開水,宣泄不止。

  皇宮天極門大開。

  兩排腰間挎刀,穿戴森然甲胄,手握長槍的御林軍佇立在天極門前,目光嚴肅,森嚴氣息沖霄。

  像是猛虎蟄伏,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而天極門的遠處。

  雙手托著面圣書的鎮北王,一身華貴袍服,著裝嚴謹,一步一步而來。

  每一步都震動著天安城,每一步都宛若背負著大山前行。

  忽然。

  天極門前。

  一位身著紅色袍服,儒雅隨和,氣質高貴的老者昂首挺胸佇立著。

  他獨自佇立在宮門前。

  面對鎮北王托著面圣書而來的氣機,面色絲毫不變。

  “張懷義見過鎮北王。”

  老者提袖,拱手。

  鎮北王從夜間出府到現在,第一次止步。

  看著那儒雅老者,面色嚴肅而一絲不茍。

  “見過張首輔。”

  眼前攔阻之人,是誰都萬萬沒有想到的,因為此人竟然是當朝首輔,張懷義。

  鎮北王看著張首輔,兩位站立在權勢之巔的存在互相會面。

  可是,兩人卻是相顧無言。

  許久,鎮北王開口:“張首輔是來勸阻老夫?”

  張首輔搖了搖頭:“只是來為鎮北王送行,天極門后,便是天極宮,王爺一旦踏入,那便代表著沒有回頭路了。”

  “若是王爺沒有找到想要的答案,那該如何?”

  張首輔問道。

  “當如何,便如何……”

  鎮北王道。

  張首輔看著鎮北王:“若是背負一世罵名,也在所不惜嗎?”

  鎮北王聞言,朗聲笑了起來。

  爾后,鎮北王繼續邁步,意思不言而喻。

  張首輔見狀,仰天長嘆,何以至此,他側過身,沒有在擋在天極門前。

  鎮北王沒有再看他,一步一步,像是往深淵之中邁步。

  在兩側御林軍復雜的目光中。

  穿過了天極門。

  一過天極門,頓時有浩瀚如淵的壓力從天而降,沉重,威嚴,無上……

  鎮北王深吸一口氣。

  兩側的軍士變了,盡是全部變成了著金甲,這是天子親衛,強橫的氣機在縈繞和激蕩著。

  鎮北王一步踏下。

  腳下,是一條傾斜的白玉丹墀路。

  盡頭則是恢弘無限的天極宮。

  “臣羅狂,請見圣上。”

  在白玉丹墀路下,鎮北王手托面圣書,高聲道。

  聲音激蕩在皇宮之中,像是一線江潮卷起的千層巨浪,狠狠拍擊著這座恢弘的皇宮。

  然而,聲音浩蕩散去,天極宮中,卻依舊安靜的針落可聞。

  鎮北王俯著身。

  忽然,笑了笑。

  逐漸直起了佝僂的背,面圣書漂浮引路,邁出了一步,踏上了白玉丹墀。

  剎那間,一道磅礴的氣數之柱轟然砸落。

  氣數之柱狠狠的砸下,砸在了鎮北王的背上,激蕩開來……

  鎮北王發出了一聲悶哼。

  可是依舊咬著牙,繼續邁步行走白玉丹墀,往天極宮而去。

  驀地。

  鎮北王在白玉丹墀路上的步伐頓住,扛著氣數之柱的鎮北王,凝眸。

  卻見,那恢弘高聳的天極門門戶開啟。

  從中,有一道窈窕,雍容華貴的身影徐徐邁著步伐而出。

  佇立在傾斜的白玉丹墀的盡頭。

  淡淡的看著逆流而上的鎮北王。

  玄玉妃。

  鎮北王看著這女人,目光一凝。

  女人看著鎮北王,淡淡一笑。

  “圣上有令,不見。”

  “不見。”

  “不見!!!”

  話語像是一石激起千層浪,縈繞在整個皇宮之中。

  氣數之柱陡然炸開!

  面圣書瞬間在氣數之柱中煙消云散。

  鎮北王則是蹬蹬蹬的連續后撤數步,最后一步踏下,踩的白玉石龜裂,退下了白玉丹墀路。

  宮殿一角。

  披頭散發,穿著寬松閑散長衫的太子夏極赤著腳,立于長廊之上。

  他雙手按在朱紅色的護手上,瞇著眼,望著遠處的天極宮,眺望著那道承載著氣數之柱,在白玉丹墀之上行走的身影。

  嘴角微微上揚。

  他目光挪移,落在了死寂的天極宮。

  目光死死盯著。

  忽然,他看到了天極宮那一道走出的曼妙倩影,嘴角的笑瞬間消失。

  太子咬裂嘴唇,有血腥蔓延。

  咔擦……

  朱紅色的長廊護手直接被他捏出了手印,裂開的紋路瞬間蔓延開來。

  “艸!”

  “為什么?!”

  “為什么都這樣還不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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