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安劍仙那熾燦如烈陽的氣息……消失了!
仿佛被憑空截斷一般,要知道,一位陸地仙,哪怕隕落了,他的氣息都能延續百年不散。
而此刻,天安劍仙的氣息卻是憑空消失,完全未曾出現似的。
這還是在天安劍仙感受到危機的時候,牽引出了天上天門,欲要飛升成為長生天人的時候,可以說是人生巔峰的那瞬間,被可怕的存在一口給吞了。
守山人那裹挾在濃霧中的眼眸,流露出了震撼,被……被吃了?
一口吃掉一位陸地仙?!
天安劍仙的實力可不弱,雖然是新晉陸地劍仙,論及攻伐威力,比擬的上二境陸地仙,可是,這樣一尊強者,卻是被羅鴻接引而來的神秘存在一口給吞吃了。
“不……是被拉扯到了異空間。”
遠處,踏空而來的高離士,眉頭一皺,老態龍鐘的臉上,浮現出了幾分凝重之色,淡淡道。
“暫時死不了。”
”應該只是被困住了。“
高離士道。
他的實力深不可測,一眼就看出了天安劍仙此刻的情況。
天穹之上,天門中的天人,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巨大的虛空裂縫,有好奇,有疑惑。
嘎吱嘎吱……
天門似乎要被推開,有天人的人影在天門前綽綽搖晃,欲要踏出似的。
人間似乎發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只不過,在天門中的天人欲要動作的時候。
安平縣,稷下學宮。
春風小樓中。
夫子坐著搖椅,搖搖晃晃。
抬起手,微微曲卷,抵在嘴巴前,喉頭中發出了一聲輕咳。
一聲輕咳,宛若雷霆在天門之后的天人們耳畔炸開。
那些欲要入人間瞧一瞧的天人們,停止了內心的騷動,紛紛退回了天門之后。
夫子尚且在人間,規則所限,半步出不得。
而此刻,盤坐山巔,頭發白如素雪的羅鴻,亦是有幾分驚訝。
這是把天安劍仙一口吞了?
吞噬之后,似乎被拉扯入了那深邃無比的裂縫之后。
羅鴻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時間,竟是為那天安劍仙默哀了起來。
天安劍仙本來想要開天門,入天門中躲避劫難。
結果……天門沒有入成,反而被拉扯入了神降術牽引出的虛空裂縫之后。
鬼知道那裂縫后面有什么啊。
沒準是邪神二哈的本體,沒準……是那位被二哈邪神踩在頭上的憤怒的女邪神。
羅鴻感覺,天安劍仙可能會很驚喜了。
天安劍仙怎么都沒有想到,他居然會被一口吞噬。
當然,那瞬間,他緊張壞了,不過,幸好他修為足夠精深,一道道本命劍氣自毛孔之中噴薄而出,在他的身體之外,席卷成了護佑的劍罡,抵擋住了邪煞之氣的侵蝕。
不過,他也就只能抵抗了,不知道被拉扯入了何處,隱隱約約……內心有股不太好的預感。
仿佛時空錯亂似的,一股強大的擠壓力量,讓天安劍仙感覺肉身要被壓爆。
可怕的壓力,仿佛深處萬里深海之下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過了數十年。
天安劍仙徐徐睜開眼,劍氣劍罡散發出的微光,照亮了四周,周圍卻是一片無盡的漆黑。
他,到了哪里?
驀地。
一股沉悶的壓迫感,陡然浮現。
卻聽得仿佛來自無盡深淵的聲音,在耳畔響徹。
“莫氣,祗與那呼喚你的凡人是老相識,這不給你帶了個禮物,你先玩著,祗還要讓那愚蠢的小羅明白祗真正的力量。”
天安劍仙身軀一顫,這話語聲好熟悉,是那位拉扯他入這片空間的神秘存在的聲音。
“滾!”
那是一道飽含憤怒的女聲。
天安劍仙莫名有些恐懼,他趕忙將體內的本命劍氣釋放到極致,唯有這樣,才能讓他在這未知,冰冷的世界,感覺到稍稍的溫暖。
“凡人,膽敢罵祗……”
“靜下心感受恐懼吧。”
“桀桀桀……”
邪神二哈的話語聲炸開。
一股讓人頭皮發麻恐懼蔓延天安劍仙的渾身,自從他邁入陸地仙境界,已經多少年不曾有這樣的恐懼感了。
這到底是什么存在?
這兒是哪里?
聽說羅鴻此子得地藏菩薩的看重,難道這兒是……地獄?
忽然,有可怕至極的危機讓天安劍仙遍體生寒。
他的眼前突然明亮了起來。
那是一雙龐大無比,狹長如山脈一般浩瀚的眼眸。
猩紅的眼眸之中,有無盡的巖漿的噴發,在翻滾,其中的火焰,熾熱到可以熔盡靈魂!
“祗不要這個垃圾凡人!”
“拿走,祗要出去透透氣!”
天安劍仙呆呆的抬起頭,看著那從黑暗空間中站立起來,高達萬丈的身軀,他在這身軀面前,渺小的猶如螻蟻。
“這特么……是什么鬼東西啊?”
下一刻,那龐大無比的存在,釋放出讓天安劍仙幾乎喘不過氣的氣機,一巴掌呼了過來。
天安劍仙身上的本命劍氣紛紛爆碎。
他腦子轟的一下徹底的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別啊,收下這個禮物……祗還有事,先走了!”
二哈邪神的聲音再度響起。
天安劍仙肉身又被一巴掌給扇中。
噗嗤!
天安劍仙瞬間肉身寸寸爆碎,無盡的鮮血從他的身上彌漫開來,他仿佛像是一個玩具一般,被扔來扔去,甚至……被嫌棄。
“祗不要!”
“滾!!!”
凄厲的女聲炸開。
而天安劍仙只感覺一股龐大的力量狠狠的抽在他的身上,他的眼前徹底的黑了,感覺自己在飄,在升華……
好屈辱的死法。
嘭的一聲,天安劍仙的肉身炸為了肉醬,而他的意志海,亦是被拍的爆碎。
臨死前,天安劍仙只剩下了一個想法。
老子特么倒了八輩子血霉啊!
這兩位……到底是幾境?!
長陵山巔。
邪神二哈的虛影再度浮現,滔天的邪煞之力在不斷的翻涌。
而天安劍仙沒有歸來,整個大夏長陵似乎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之中。
天穹之上,天門退走消失。
天安劍仙打算接引天門而躲避危機,最終,還是未能如愿,飛升失敗,天門自然也會隱匿消失。
高離士踏空而立,瞇著眼,身上的氣息開始不斷的變強。
守山人懸浮而起,周身裹挾在濃霧中,亦是帶著幾分不可思議。
“你把天安劍仙帶到了何處?”
守山人冷冷問道,他盯著邪神,濃霧中的眼眸中,帶著噴涌的怒火。
而二哈邪神懸浮于羅鴻身后,揚著腦袋,看不清的面容之中,卻是清晰的露出了放大的鼻孔,仿佛用鼻孔俯瞰著人間。
“渺小的凡人,你在問祗?”
“跪下,虔誠叩拜,祗便告知于你。”
邪神道。
羅鴻承載扛著二哈邪神身上所釋放的力量,他的精氣神不斷的被消耗。
神降術的代價,的確是大。
而羅鴻此刻,要想方設法離開這大夏長陵了。
畢竟,該觀的碑也都觀了,連大夏長陵中所蘊含的氣運都給竊走,羅鴻覺得差不多得了,難不成還真把人家祖墳給挖了?
所以,該走了。
再不走,羅鴻感覺自己堅持不住了。
都怪他修為太弱,無法讓神降術持久一點。
高離士老態龍鐘,身上的紫色大太監袍服在微微飄蕩著,其上的圖案仿佛活過來似的,他盯著羅鴻,深邃的眼眸中帶著幾分詭異。
膽子太大了啊!
他以為羅鴻跌落在天安城附近,逃走了。
結果,他怎么都沒有想到,羅鴻居然瞞天過海的通過時空長河,出現在了大夏長陵,白嫖了一次大夏的皇朝秘境。
在大家都以為羅鴻身死的時候,這個小子將大夏的祖墳給挖了。
一朝觀盡長陵碑,這天賦……實在是太妖孽了。
守山人也是怒火滾滾,他怒啊,他作為被羅鴻欺騙的陸地仙,感覺被傷透了心。
一顆心被扎的死死的。
“羅鴻你以透支生命和精氣神的代價召喚的這存在,你能維持多久?”
守山人盯著羅鴻,冰冷道。
對于羅鴻,必殺。
羅鴻在觀長陵碑之上所展現出的天賦,讓他毛骨悚然。
此子若是不死,未來必成大器,甚至……又將會是一個羅紅塵,可怕至極的羅紅塵。
“渺小的凡人,你說什么?”
“你說祗不持久?”
“你在嘲諷祗?”
邪神二哈則是盯著守山人,冰冷的說道,聲音中滿是壓抑的怒火。
守山人:“?”
不過,他還是看了一眼邪神二哈,倒是沒有太過于擔心。
畢竟,此時此刻,天安城中的深不可測的高離士出現了,還有其他幾位陸地仙也相繼出現。
就算是這位神秘存在,也插翅難逃!
單單是高離士怕是就可以碾壓這位存在了。
忽然。
所有人都是一怔,猛地抬起頭,看向了天穹。
卻是發現,天穹之上突然化作了一片血色。
天安城之上,血云滾滾,有冰冷的雨淅淅瀝瀝的從血云中揚灑而下,那些雨水竟是呈現血色。
天降血雨,陸地仙隕!
嘶嘶嘶!
一股寒意,陡然在所有人的身軀之上彌漫開來。
有陸地仙隕落了!
守山人盯著羅鴻頭頂之上的虛空裂縫。
難道是被拉扯入了神秘空間中的天安劍仙?
驀地。
那裂縫之中……
天下名劍之一的苦陀,搖搖晃晃的飄出。
其上布滿了裂痕,最后在一滴灑落的血雨,拍打在劍身之上時,支離破碎。
劍碎,人亡。
守山人扭頭看向了高離士,高公公不是說……不會死么?
這才多久?
天安劍仙,一位強大的陸地仙……這就隕落了?!
因為天安劍仙是在天安城證得陸地劍仙,所以這兒算是他的證道之地,因而天安城之上,血雨滾滾。
與此同時。
整個天安城的百姓都嚇呆了。
一個個惶恐的抬起頭,盯著那天空之上,堆積在一起的血云。
以及揚灑而落的血雨。
天降血雨,發生了什么?
許多人莫名惶恐,許多百姓奪回了屋子中,滿是恐懼的看著揚灑在大地上的血雨。
東極宮。
太子夏極佇立在長廊,看著長廊屋檐化作絲線灑落的血雨,他伸出手,血雨滴落在他的手掌心,濺開萬千血色的水珠。
他看向了大夏長陵的方向,眼眸中有幾分怪異。
司天院。
聞天行身軀微微顫動,他從棋盤處走到了庭院中,盯著灑落的血雨,怔然。
事情還沒有結束么?
天降血雨,有陸地仙慘死。
是誰死了?
而屋內,齊廣陵則是平靜的拈起一顆棋子,落在了棋盤上。
“死的是天安劍仙,死的很慘,很不甘,很冤。”
齊廣陵道。
“怎么會死?在天安城中呆的好好的,怎么死?”
聞天行不可置信,問道。
齊廣陵掐指算了算,搖了搖頭,道:“與變數有關。”
聞天行深吸一口氣,變數?
齊廣陵口中的變數……那便是羅鴻!
羅鴻……未死?!
天安城外,九百里。
一座枯峰半面仿佛被一劍削去似的,平整而光華,化作了陡峭的懸崖峭壁。
一位白發青衫的劍仙盤坐于此,有濃郁的死氣縈繞在他的周身。
驀地,當天安城中血雨滾滾的時候,他睜開了眼。
“有陸地仙隕落?”
“天安城方向……難道與公子有關?”
陳天玄深吸一口氣,平搭在雙腿上的地蛟劍,頓時呼嘯彈出。
撕裂了天幕,化作一道青色天龍橫空而出,磅礴的劍氣將滿山的樹木都給壓彎了腰。
而陳天玄一躍而起,踩著青色天龍直往天安城而去。
一位陸地仙的隕落,引得整個天下的矚目。
大周,大楚,金帳王庭皆是有隱世許久的陸地仙意念化作虛影,騰空觀望大夏王朝的帝境。
無數雙眸光,從各個山川福地中涌現而出,聚焦于大夏長陵。
長陵山巔。
羅鴻亦是感覺有幾分不可置信,抬起頭,看著滿天飄落的血雨。
邪神二哈……弄死了一位陸地仙?
好厲害!
修什么儒,修什么佛,修什么武,修什么劍啊!
果然還是修邪來的帶勁!
似乎感應到了羅鴻的眸光,鼻孔放大的二哈邪神流露出了得意大笑。
“愚蠢的小羅,感受到祗的力量了吧?快夸祗!”
二哈邪神話語聲轟鳴。
羅鴻捂住嘴,大口咳出了鮮血。
“我覺得該跑了……”
羅鴻道。
他的精氣神消耗過度,此刻,他極度的虛弱,那是一種……過度勞累的感覺。
“跑什么?祗無敵!”
邪神二哈道。
不過,他亦是感受到了羅鴻的狀態,有幾分小嫌棄。
“愚蠢的小羅,你太弱了。”
羅鴻沒有說話。
也懶得說話。
我羅鴻若是夠強,還容得你二哈邪神在此裝杯?
天安城外。
血雨在飄灑,但是猶如江南煙雨朦朧那般,漸漸的彌散開來。
一位背負著書箱的儒雅書生,在天安城的地平線盡頭徐徐邁步浮現,似是從云霧中來,要去未知深處。
他穿著一身白色的儒衫,腳踩著干凈的布鞋,不然絲毫塵土和泥濘。
他手中握著一本圣賢書。
抬起頭,看著血雨籠罩下的天安城。
“血雨紛紛,真是一場好景色。”
書生輕笑。
儒衫飛揚間,一步踏出,咫尺為天涯,縮地成寸,便出現在了天安城前。
“小師弟,師兄帶你回家敲鐘。”
書生佇立在城門前,輕笑道。
城樓之上。
武統領渾身毛骨悚然,他盯著城樓前那背著書箱,一席白衫的書生,倒吸一口氣。
“李狀元?!”
他猛地揮手,渾身都有些冰涼。
剎那間,于他一令之下,城樓上的守軍,紛紛揚起了手中的長弓。
弓拉滿月。
弦音繃緊。
轟轟轟!
長陵之外,一道又一道恐怖的氣機,飛速降臨。
光束橫空,沖散了漫天云層。
八位陸地仙飄然而至,強橫的氣機連綿開來,讓天地都徹底的陷入凝滯。
天安劍仙死了……
這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畢竟,天安劍仙雖然只是一境,但是擁有天下名劍苦陀在手,殺伐威力極強,不弱二境。
但是,依舊是死了。
羅鴻……弄死了一尊陸地仙?
這簡直是世人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哪怕羅鴻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但是……亦是讓人恐懼。
“留下他!”
守山人冰冷道。
壓抑的聲音,炸響在長陵之間。
八位陸地仙紛紛釋放出了強橫的氣機,哪怕是高離士亦是瞇起了眼,不過,高離士似是感應到了什么,老態龍鐘滿是褶皺的臉,微微一抖。
身軀瞬間化作紫芒消失在了長陵之中。
對于消失的高離士,二哈邪神并未關注。
祗那看不太清楚的眼眸,亦是流露出了幾分凝重之色。
“一群渺小的凡人,也敢與祗爭鋒!”
“愚蠢的小羅,借祗一劍。”
邪神冷肅道。
話語落下,羅鴻亦是明白邪神二哈所說的劍,是何物。
羅鴻淡淡一笑,心神沉入丹田。
那端坐在魔劍阿修羅上的倩影,神色有些復雜的看著羅鴻。
“欠你一次吸干。”
羅鴻對著魔劍阿修羅道。
話語落下。
伸出手,抓住了魔劍。
長陵山巔,驟然狂風大作。
羅鴻染了血的白袍在獵獵作響,衣角如刀,抽打著虛空。
他保持著抽劍的姿勢。
血紅紋路流淌的魔劍阿修羅,頓時被他緩緩的抽出。
完全抽出了這一柄劍后,羅鴻朝著頭頂之上,緩緩遞去。
而這一遞劍,似乎耗盡了羅鴻渾身的力氣。
羅鴻只感覺耳畔的所有聲音都在消散。
長陵的風聲。
雨聲。
霜草搖曳聲。
袍澤飛舞聲,猶如從耳畔被切盡。
邪神二哈親手握劍,魔劍阿修羅迎風暴漲,剎那間,邪煞暴涌,祗接過了劍,并沒有立刻揮斬。
雙臂握劍,卻是宛若握刀一般,豎立于身前。
劍立于眉心,宛若一條線。
邪神俯瞰底下白發羅鴻。
嘴角邪魅一挑。
風聲雨聲皆在耳畔消失的羅鴻,微微一怔。
下一刻,邪神抬起頭。
化作眉心一線的劍,陡然遞出。
包括守山人在內的九位陸地仙,紛紛氣機橫陳,凝重的對峙著。
恐怖的劍氣從長陵山巔爆發。
長陵之中的一些殘留的夏家子弟,瑟瑟發抖。
爾后,他們便看到了一道橫亙天地的漆黑劍芒。
邪神一劍,斬盡光明。
所有人眼前只剩下了黑暗。
但是,包括守山人在內的九位陸地仙,卻感覺不太對味。
因為這一劍并未劈向他們。
而是……劈向了長陵的天空。
將皇朝秘境的天,撕裂出一道口子。
那邪神虛影,撈起白發飛揚的羅鴻,順著那口子沖了出去,邁步狂奔。
一邊跑,亦是露出狂笑。
“桀桀桀……”
“愚蠢的小羅,記得贊美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