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貧民窟一般混亂臟污的山城外圍,林勝男領著楚天行和劍尊,來到城南,指著一處燈火通明、人流熙攘的場所說道:
“兩位前輩,那里就是雜貨廣場了。”
楚天行踩著馬蹬站起,遠遠看去,見那雜貨廣場果然面積不小,到處都是吆喝叫賣的小攤小販、手推貨車、簡易木棚。
亦有大量客人,在廣場上閑逛,在攤點前看貨,或與攤主討價還價,氣氛煞是熱烈。
“挺熱鬧啊!”楚天行坐回馬鞍,看向劍尊,笑道:
“師姐,這兒小攤很多,要不,咱們先逛上一會兒,撞撞運氣?”
“好啊!”劍尊欣然贊同。
身為女子,逛該當然是無法消除的永恒天性。
于是兩人翻身下馬,進廣場逛起小攤,林勝男牽馬隨行。
這雜貨廣場上,攤主也好,客人也罷,基本沒有幾個善類。
楚天行三人逛著時,時常聽到這樣的對話:
“便宜點兒吧,你這叫價也太貴了。給我個面子……”
“你特么有什么面子?沒錢就別特么在這兒充大頭,滾一邊兒去,還有別的客人等著看貨呢。”
“你特么知道老子是誰么?”
“老子管你是誰?爺這雙眼睛,只認錢,不認人。有錢付錢,沒錢滾蛋!”
“好,有你的!從今以后,你最好不要離開蒙山城,否則……”
“唬我?當老子嚇大的啊!”
這樣的對話,還算是比較平和的。更過份的都有。
“看到我這口刀沒有?吹毛斷發,削鐵如泥,砍在你脖子上,保證讓你死得毫無痛苦。”
“來,爺把脖子抻這兒,有種你就砍下去。不敢砍,你就是我乖兒子。”
“兩位客人不必如此置氣吧?為我這一枝百年山參,沒必要鬧出人命吧?”
“什么?你這口破銅爛鐵,也好意思叫價百兩黃金?你怎么不去搶啊!”
“呵呵!”唰,刀光如閃電,架在對方脖子上:“我這不正在搶嗎?貨都看過了,還想不交錢?不要命了啊你!”
“這兒平均每天會死多少人?”
看著那些充滿了威脅、謾罵,乃至明刀明槍比劃出來的討價還價、競爭貨物的場面,楚天行不禁好奇問道。
“呃,其實很少會死人,因為一般打不起來。”林勝男道:
“蒙山城的人,都很會察顏觀色,能看出一個人是真狠還是假狠。
“那跟人爭執時,如果碰上真正的狠角色,不夠狠的一方很快就會認慫。”
劍尊問道:“那如果兩方都是真正的狠角色呢?”
林勝男道:“在蒙山城討生活,又敢來城南雜貨廣場擺攤的,消息也都比較靈通。真正的狠人,彼此之間,都有耳聞,輕易不會起爭執,大家都會默契地避開。
“當然,偶爾也會有血案發生。不過要么是有仇,要么是某件寶物關系重大,志在必得,不容有失,要么就是碰上頭鐵的外來人了。”
楚天行笑道:“這種商業氛圍,也挺有意思哈!”
正說時,劍尊忽然在一個小攤前停下腳步,指著四塊黑黝黝的黑頭說道:
“這些石頭怎么賣?”
攤主是個看著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抬頭看了劍尊、楚天行一眼,淡淡道:
“十兩黃金一塊,不二價。”
“什么?十兩黃金一塊?”楚天行訝然:“你這四塊石頭,不是用來壓油布的么?怎么敢叫這種價?”
嗯,這攤主面前,擺著一塊三尺見方的油布,上面放著一些銅綠斑駁、看不出有什么用的古舊銅器。
至于劍尊看中的四塊黑石,只是用來壓住油布四角而已。
“本來只是壓油布的。”那攤主慢吞吞說道:
“從你們問價的那一刻起,它們就變成每塊值十兩黃金的寶物了。”
他這話就有些強詞奪理。
這其實就相當于“賭石”。
假如攤主知道劍尊的身份、實力,那么劍尊開口問價,他叫價百兩、千兩黃金都不過份。
可問題是,攤主并不知道劍尊的身份、實力,也并沒有辨別那四枚黑石底細的眼力,如此叫價,就純粹是訛詐了。
十兩黃金,還不被楚天行和劍尊放在眼里。
但他倆也并沒有做冤大頭,任人訛詐的習慣。
所以楚天行笑著搖頭:“您要這么做生意,還不如直接去搶呢。”
攤主從懷里掏出一只黃銅圓筒,對準楚天行、劍尊:
“瞧你倆這樣子,是第一次下山,行走江湖吧?
“鮮衣怒馬闖蒙山,真有膽量啊!認識我手上這玩意兒嗎?”
楚天行搖頭:
“不認識。”
攤主一臉耐心地說道:
“這叫破極弩,里面裝著五十四根破極針,專破護身真氣。在這個距離,一旦我按下機括,就算你們是真氣境大宗師,也難逃一死。
“現在,你們有兩個選擇,一是放下四十兩黃金,把四塊石頭拿走。二是死在這里,我幫你們收尸。如何?”
“……”楚天行失笑:“你這還真直接開搶了啊!正常討價還價都不行么?”
攤主笑了笑:
“我們這些雜貨廣場的生意人,就是這樣。怎么樣,考慮好了沒?”
楚天行抬手一抓,隱隱龍吟聲中,攤主手里的黃銅圓筒,頓被一股巨力吸攝,脫手飛出,落到了楚天行手中。
“什么?”攤主瞳孔驟縮,剛要起身,就覺心口一涼,低頭一看,就見一口仿佛冰晶雕成的晶瑩長劍,平空懸浮在空氣中,劍尖正正抵住自己胸口。
“御劍術?你是大劍師?”攤主駭然說道。
“呵呵。”楚天行笑而不語,將那所謂的“破極弩”拿在手里把玩一番,失笑道:“你這家伙不老實啊!拿個假貨唬人!”
說著,將圓筒對準旁邊地面,咔嚓一聲按下機括,一頓墨汁自筒口飛射而出,噗地一聲灑到地上,將方圓數尺的地面,浸染得一片漆黑。
“五十四破極針?專破護身真氣?”楚天行笑道:“你這最多只能噴人一臉墨吧?”
攤主臉頰抽搐一下,決定維護自己的尊嚴:
“不要小看這些墨。墨汁噴進人眼,直接就能讓人眼瞎。
“就算及時閉眼,沒有瞎掉,被墨汁噴上一臉,也至少三個月不用見人了,因為墨跡三個月內不會消褪!”
“所以,你這噴筒還真能害人嘍?”楚天行臉色一沉:“既如此,那我們只好給你應有的懲罰了!”
說著大手一揮,攤主面前的小攤整個消失不見,所有的銅器連同那四塊黑石,都被楚天行收了起來。
接著他取出四塊黑石,遞給劍尊:“師姐,你的。”
劍尊抬手接過,唇角含笑,滿意地點了點頭。
“雜貨廣場風氣如此,我就不殺你了,以后招子放亮點。”楚天行又一揮手,收起冰魄劍,與劍尊、林勝男揚長而去,留下那攤主一臉無奈:“年年打雁,今兒竟被雁琢了眼!”
這時,旁邊有人問道:“老莫,什么情況?”
攤主想了想,決定不說,免得被人知道了那對看上去很好欺負的白衣男女的底細。
那樣子,別人都不再欺負他倆,那豈不是就只有他老莫吃虧了?
這可太不劃算,須得大家一起吃虧,才算公平。
當下老莫含糊一句:“沒什么……”匆匆離開了攤位。
蒙山城的人,似乎都有一種特別的氣質。吃了虧都不愛叫嚷,寧可自己默默承受,也不想鬧得人盡皆知,給別人添麻煩。
這種質樸的氣質,令楚天行、劍尊接下來,又遭遇了好幾次被迫反搶的情況。
到頭來一分錢沒花,還淘到了好幾樣有用的小東西。
“師姐,你四塊黑石頭,里面是有金烏之血吧?”
劍尊笑瞇瞇的,心情看上去很好:
“沒那么夸張,這種拳頭大小的黑石,最多能有指甲蓋大小的金烏之淚而已。
“金烏之血,得前晚在水府遇到的那種大塊黑石才會有。”
然而即使只是指甲蓋大小的金烏之淚,劍尊也是非常滿意了。
“師姐,這件奇物我拿著沒用,還是給你用吧。”楚天行拿著一枚蜜色珠子,遞給劍尊。
這蜜色珠子,就是先前被迫反搶的物品之一。
唯一的功能就是泡水喝,可以將清水變成蜜水,不僅口感甘甜,還有滋陰養顏之效。
“我要這玩意兒做什么?”劍尊雙眼微瞇,看向楚天行:“我看起來很老么?”
楚天行一臉真誠:
“當然不是,師姐看著比我還年輕,外人不明就里,見了咱倆,怕還以為您是我師妹呢。
“不過這個珠子……”
劍尊一擺手:
“我看著比你都年輕,要這種東西做什么?你帶回去送給小玲兒吧。”
“那好吧。”
楚天行無奈,只得將這蜜色珠子收起,又拿出其幾件有用的小東西,一一問過劍尊,見她都不要,便將其中一物拋給林勝男:
“這玩意兒給你了。”
林勝男接過楚天行拋來的一口劍形匕首,一臉驚喜:“這,這給我合適嗎?”
這口匕首不僅削鐵如泥,每天還能放出三次隔空劍氣,百步之內,切鐵石如切朽木。
這樣的神兵利器,可不是她這種窮鬼能奢望的。
楚天行一擺手:“小玩意兒而已,給你,你就收著。”
林勝男又看劍尊一眼,見她毫無反應,這才美滋滋收了起來:“多謝兩位前輩。”
心里則在感慨:兩位前輩果然走上了恃強凌弱、強買強賣,買東西不給錢的道路啊!
可惜了,要是我像他們一樣強,以后也能每天都來強買好貨了……
又到處逛了一陣,楚天行一行來到雜貨廣場一角的空地上。
“這兒空間夠大,咱們不如就在這里擺攤?”楚天行詢問劍尊。
劍尊點頭:“好,就在這里。不過賣什么?”
楚天行征詢道:“賣蛟?”
“可以。”劍尊二話不說,皓腕一揮,就把那老蛟放了出來,擺在了空地上。
看著這突然出現的巨大蛟尸,被那雖死猶存的兇戾氣息撲面一沖,林勝男頓時兩腿一軟,一跤跌坐在地,面無人色、目瞪口呆地看著蛟尸。
劍尊則若無其事地對楚天行說道:
“叫賣吧,聲音大點兒,多吸引點大客戶過來。”
楚天行嘴角抽搐兩下,深吸一口氣,沉聲喝道:
“賣蛟!賣蛟!賣蛟了啊!”
聲如滾雷,傳遍了整個雜貨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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