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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可怎么辦

  這一天的夜里,不知道有多少封信從開封城發出,去往大宋全國各地。

  從仁宗以來,黨爭越來越酷烈,以至于神宗朝的不能相容。

  ‘新舊’兩黨的斗爭遠沒有結束,盡管‘舊黨’現在盤踞朝堂,‘新黨’卻未曾罷休,相互攻訐、扯后腿的事情從不斷絕。

  而今,傾向于變法,或者說改制的年輕官家有掌權的希望,怎么還能坐得住?

  開封城里,暗潮涌動,表面卻又相當平靜。

  月上柳梢,‘暫代三司使’的戶部尚書梁燾正在四處奔波,想要五天籌集一百萬貫,只能從朝廷的各個府庫想辦法,這些府庫的調用權分散在三省六部等各個部門,梁燾只能四處登門。

  大晚上,各個部門只有留守的小吏,梁燾幾乎是挨個登這些大人物的府邸。

  短短半個時辰,他已經來到了第七個地方:中書省,中書侍郎范百祿的府邸。

  梁燾深吸一口氣,上前打門。

  門很快開了,探出一個家丁的頭,看著梁燾直接道:“梁尚書,我們主君睡了,讓你明天去衙門找他。”

  梁燾看著這個門房,怔了怔神。

  梁燾身后還跟著一個右曹侍郎,剛要說話,門嘭的一聲已經關上了。

  這個右侍郎一路上受了不少氣,眼見這里更直接,壓不住怒氣,氣沖沖的道:“范中書這是什么意思?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已經睡了,睡了怎么說話?我看他就是故意給尚書難堪!”

  梁燾面無表情,盡管心里騰騰冒火,卻知道不是生氣的時候,問題的關鍵,還是要完成官家交代的任務,籌集足夠的錢糧。

  梁燾站站在范府大門前左思右想,道:“走,去宰輔府邸。”

  右侍郎看了看天色,道:“尚書,天色黑了,不如先回去休息,養精蓄銳,明天一早來吧。”

  梁燾已經預感到事情會非常棘手,只能找呂大防來解決,不敢耽擱,直接道:“宰輔未必好說話。我去堵一夜,讓他看出我的誠意,知道事情嚴重,或許能松口。”

  右侍郎終于忍不住了,道:“尚書,不說三司衙門的虧空,單說關乎環慶路的軍餉,邊疆安危,這些相公們真的就能坐視嗎?”

  梁燾深深皺眉,道:“這件事沒那么簡單,別忘了,這位范侍郎與蘇相公的關系。”

  右侍郎愣了下,登時想起來了。范百祿與蘇轍,蘇軾等人同屬于儒學的蜀學流派,極力的批判王安石等的‘功利學說’,學術上的分歧,也表現在政治上。

  范百祿與蘇轍一樣,屬于‘舊黨’,并且交情匪淺。

  右侍郎看了看范府的大門,上前低聲道:“那范中書這是什么意思?站在蘇相公一邊嗎?蘇相公可是官家下的大獄。”

  梁燾心里暗道,我也想知道。

  現在開封城十分的鬼測,一個個變得心思叵測,態度不明,這讓很多事情變得縮手縮腳,難以成行。

  “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去。”梁燾說著,就徑直邁步。

  右侍郎連忙跟上,道:“下官回去準備一些文案,或許用得著。”

  梁燾點頭,道:“你再去三司衙門,看看能不能套一些消息出來。即便夏糧未到,國庫也不應該這樣空虛,我總覺得里面有問題。”

  右侍郎心想你才覺得,嘴上卻不敢,說了幾句閑話,與梁燾分頭行事。

  梁燾兩人一走,范府大門悄悄打開,門房出來眼見著梁燾走了,這才進門,關好后,與身前披著單衣,滿頭白發,精瘦的老者道:“主君,走了。”

  這個人,自然就是中書省,中書侍郎,范百祿。

  范百祿沒說話,轉身往回走。

  這時,一個婦人趕過來,道:“主君,怎么了?”

  范百祿搖了搖頭,道:“那劉世安要是再來,就不要見了。”

  范大娘子看著他的側臉,道:“他可是為了蘇相公來的,還是呂相公的意思。”

  范百祿披著單衣,徑直回了臥房。

  另一邊,梁燾來到呂大防的府邸,同樣吃了閉門羹。

  這位梁尚書倒不是說說,直接裹了裹衣袖,就在呂大防大門前坐下,靠著墻壁睡了。

  呂府,安靜如常,半點動靜都沒有。

  慈寧殿。

  趙煦沒有一直守著高太后,在童貫的陪同下,在宮里巡視一遍,見了不少人,安撫混亂的人心。

  趙煦穿門過殿,見宮里井然有序,沒有多少混亂,暗自點頭,這個童貫,果然很有手段與能力。

  “你推舉的這幾人不錯,但還要觀察一段時間。黃門令以及少監等,朕來選。”趙煦邊走邊說道。

  黃門令現在還是周和,兩個少監暫沒動。

  童貫躬身著,陪著謹慎,道:“是。官家吩咐的小人去做,沒有吩咐的,半點不碰。”

  趙煦瞥了他一眼,道:“做好了,自有你的好處。”

  童貫連忙道:“小人不要什么好處,只想為官家排憂解難。”

  趙煦笑了聲,來到皇儀殿后面,思忖著道:“讓人去將垂拱殿收拾一下。”

  垂拱殿,是皇帝日常辦公,接見朝臣,處理政事的地方。

  童貫瞥了眼,道:“是,小人這就去辦。”

  趙煦擺了擺手,輕輕揉了揉臉,抬頭看著月色,心里想著明天可能發生的事情。

  本來明天應該開朝議的,但高太后病重,自然是開不成。

  那呂大防等人,會做什么反應?

  會怎么搭救蘇轍呢?

  趙煦又轉了一圈,再次返回慈寧殿。

  高太后還是沒有醒來,趙煦就坐在她床頭,支著手,瞇著眼假寐。

  周和在不遠處立著,一點大意不敢有。

  宮里很安靜,半點多余的聲音沒有,倒是報時的鼓哨聲時不時響起。

  陳皮三翻四次的進來,見趙煦睡熟,沒敢打擾。

  周和余光掃過陳皮,想著他前不久還是低級小吏,心頭越發沉重。

  直到天色大亮,趙煦手臂麻木難受,這才緩緩清醒過來,轉眼見高太后眉頭蹙動,知曉她快醒過來了,沉吟著,向周和道:“請太醫過來號脈。再給我打盆水。”

  周和也看到了,有些激動的應著,吩咐宮女去做。

  趙煦在洗臉的時候,太醫小心謹慎的號脈,又仔細檢查一番,這才轉向趙煦,道:“官家,娘娘脈象平穩,氣息和順,中午,差不多就能醒了。”

  周和大喜過望,道:“快,請太醫開方。”

  趙煦擦了擦臉,點頭道:“太醫今天就在這,等祖母醒來再走。”

  太醫抬手應著,提著藥箱去開方子。

  “中午嗎?”

  趙煦輕聲自語,倒是多了些時間,可以做的更多一點了。

  “將陳皮叫來。”

  趙煦看向不遠處的禁衛道。

  “是。”

  禁衛應著,快步轉身離去。

  周和聽著看著,輕輕低頭,神情有些焦急。

  官家動作這么多,布置了宮內外,娘娘醒過來后,可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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