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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宜出殯,入土

  蘇頌三人見趙煦坐著,余光互看一眼,又轉向高太后。

  高太后面沉如水,心里惱怒,盯著趙煦,剛要發難,趙煦卻率先開口了,道:“祖母,明天是太后的葬禮,不知祖母是否要走一趟?”

  你這是明知故問!

  高太后越發惱怒,強壓怒火,語氣生硬道:“我身體不舒服,就不去了。”

  趙煦點頭,道:“祖母說的是,是我想的不周了。昨夜金水門走水了,祖母可有受驚?”

  走水,就是失火。

  高太后頓升警惕,冷眼的看著趙煦,語氣淡漠道:“宮里偶爾失火,無需大驚小怪,離你福寧殿遠的很。”

  趙煦一怔,高太后這是理解錯什么了嗎?

  旋即,他就道:“太醫院里的一個老太醫七十多了,昨天告假,朕想了想,他為宮里付出了半輩子,我就直接讓他告老還鄉,還命內侍省給他做了一塊‘妙手仁心’的金匾。”

  蘇頌悄悄抬頭看向趙煦,握緊手里的拐杖。

  他七十多了。

  高太后對于趙煦的‘指桑罵槐’無動于衷,任由趙煦繼續。

  趙煦說完太醫,又道:“祖母,宮里的御花園著實不像話,朕前幾天去了,不但沒有花香,還一股臭味。”

  高太后擰著眉,這一句,她聽不出趙煦潛藏的意味。

  趙煦話匣子不停,道:“御廚那邊做的飯菜,越來越難吃,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克扣。”

  “垂拱殿老破殘舊,我想修一修,擔心宮外的相公們不同意……”

  “祖母的慈寧殿幾處漏雨,我讓內侍省好生修繕,他們居然耳旁風,沒半點動作……”

  “昨夜了起了風,我擔心祖母身體,特意讓內侍省多送幾床被褥,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按我吩咐的做……”

  高太后終于明白了,趙煦之前或許是意有所指,現在,就是來扯淡的!

  她面色越發不好看,余光看向蘇頌,范純仁,范純粹。

  蘇頌三人自然看得出狀況,瞥了眼趙煦,范純仁咳嗽一聲,準備開口。

  “范相公,你鼻子里有屎。”

  突然間,范純仁還沒開口,趙佶伸著頭,一臉認真的盯著他說道。

  不等范純仁反應過來,趙佶指著他右鼻孔,道:“左邊。”

  范純仁準備好的話瞬間卡在喉嚨,臉色僵硬,猛的轉過身,拿著衣袖整理鼻孔。

  蘇頌,范百祿兩人不知道該是什么表情,看著趙佶盯向他,鼻孔發癢,有著跟著范純仁轉身整理鼻孔的沖動。

  高太后臉角鐵青,雙眼圓瞪向趙佶,恨不得扒了他的皮!

  趙煦嘴角暗自抽了下,心里強忍著笑。他以為趙佶這小混蛋會伺機搗亂,卻沒想到是這一手!

  慈寧殿里,安靜的落針可聞。

  趙佶毫無所覺,睜大眼睛,在蘇頌,范百祿臉上搜尋,嘴微張,似乎隨時要說話。

  蘇頌,范百祿強忍著,不止鼻子癢,眼睛開始酸澀,頭皮接著有些發麻。

  范純仁好一陣子才轉過身,板著臉,面無表情。

  至于他剛才要說的話,此刻是忘的一干二凈,只剩下羞惱與尷尬。

  高太后擰著眉,見趙佶還要胡鬧,猛的喝道:“趙佶!”

  趙佶脖子一縮,連忙躲到趙煦身后。

  趙煦迎著盛怒的高太后,笑著道:“祖母,眼見到午飯時間了,不如我們一起用膳吧。對了,三位卿家一起來?”

  蘇頌三人表情各異,心里都很清楚,今天想與高太后說的話,是說不成了。

  三人對視一眼,齊齊起身,道:“謝官家,臣等還有其他事情,就不打擾官家與太皇太后用膳。臣等告退。”

  高太后眼見著,怒哼一聲,一拍桌子直接起身,轉身就走。

  步伐很快很穩,不像有病在身。

  蘇頌三人無可奈何,等高太后離開后,與趙煦一躬身,心頭沉重的相繼離開。

  慈寧殿里,就剩下趙煦與趙佶。

  趙佶伸頭看了看,與趙煦小聲道:“官家,三天。”

  趙煦一笑,站起來,道:“三天,走,回去蹴鞠。”

  趙佶大喜過望,跟著趙煦離開慈寧殿。

  蘇頌三人出了慈寧殿,默默無聲。現在,真的不是他們說的算的時候了,甚至于,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了。

  “我去見章惇。”蘇頌沉聲道。

  二范眉頭皺起,章惇對他們的恨意極大,他們去了,怕是會適得其反。

  蘇頌也沒有讓他兩人一起去的意思,拄著拐,直接來到了垂拱殿東面,與政事堂正對的青瓦房。

  章惇正在寫著什么,蘇頌進來,淡淡道:“宰輔有什么事情嗎?”

  蘇頌瞥了眼蔡卞,直接與章惇,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強硬道:“第一,呂大防等人不能被判刑。第二,呂大防等人不能被發配去瓊州。第三,這些案子,要盡快了結,并且低調審,低調判。我知道你不答應,但你清楚這件事的輕重。我只給你五天時間,五天之內,你不處理妥當,我不止能讓你的那些人回不來,也能送你走!”

  蘇頌說完,轉身就走。

  章惇劍眉倒豎,滿臉怒容,手里的筆,嘭的一聲斷成兩截。

  蔡卞暗自心驚,面露凝色。

  他即震驚于蘇頌的堅決,也震驚于章惇的怒意。

  “老匹夫!”

  章惇怒吼,將手里的殘筆狠狠的扔了出去!

  青瓦房來了幾個書吏,聽到章惇的怒吼,心驚膽戰,紛紛縮著頭,大氣不敢喘。

  蔡卞神情越發凝重。

  他知道呂大防作為宰輔一旦被判刑或者流放去瓊州,開了這樣一個先例,朝野定然會驚恐萬狀,惶惶不可終日!

  尤其可能會令地方不安,發生不可預測的事!

  蔡卞想了很多,余光看向章惇。

  只見章惇臉角鐵青,雙眼盡皆是怒意以及殺機。

  作為宰輔,蘇頌要是不顧一切發作,加上舊黨的支持,還未站穩腳跟的章惇,根本不是對手,至少當前還不是。

  章惇真的很生氣,恨不得將這幫老舊匹夫殺個干凈!

  可他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不會沖動的提刀去殺人。

  章惇劍眉跳動,雙眼冷漠,忽的起身,寒聲道:“我去一趟刑部!”

  蔡卞看著他的背影,沉吟了一陣子,道:“苗辰華,去,通知陳公公一聲。”

  一個三十左右的文書連忙站起來應著,擦著冷汗快步出了青瓦房。

  趙煦這會兒正在蹴鞠,趙佶剛剛立了功,得獎勵一下。

  這小混蛋真的是愛好廣泛,對于蹴鞠迷的不行。

  趙煦主要目的是鍛煉身體,也就樂呵的陪著他玩。

  沒多久,陳皮就急匆匆過來,找了個空隙,在趙煦耳邊將剛才青瓦房發生的事情給說了。

  趙煦神情微異,看向政事堂方向,自語般的道:“這位蘇相公真的這么說的?”

  陳皮肅色點頭,道:“章相公怒不可惡,已經去刑部了,不知道要做什么。”

  趙煦腳底下踩著球,心里飛轉。

  下獄呂大防等人,是有切實證據與理由,當著滿朝官員的面,這個還能說得過去。可要是對呂大防判刑,朝野必然接受不了,這突破了他們的底線。

  ‘如果這樣都能輕巧的放過,豈不是告訴天下人,這樣的事情,可以放心大膽的干,反正不會殺頭,哪怕被清算,無非就是出京,依舊能能舒舒服服過完一輩子……’

  趙煦心頭怒火涌動,雙眸冷意流轉,道:“知道了,讓人盯著,等明天過后再說。”

  明天,是向太后的葬禮。

  宜出殯,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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