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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該出手時就出手

  現在宋朝的體制,還是‘元豐改制’之后的,之前的更是復雜難明,幾乎所有部門沒有主官,所有的官職都是‘知’、‘權’,也就是代理。

  所有的職權,被分的七零八落,從中央到地方,敷衍塞責,人浮于事,政事糜爛,貪腐不絕,民間的烽火處處,偏偏開封城里繁華盛景,舞榭歌臺,風流依舊。

  許將對大宋朝政的制度自是深知,但聽著趙煦的話,似乎若有所指,不禁問道:“官家,是打算做什么嗎?”

  趙煦看向許將,沉吟片刻,道:“這件事,朕沒有跟蘇相公,章相公他們說,給你交個底。朕打算裁撤三省,以政事堂統領六部七寺,主理全國政事。”

  許將神情猛的一震,他沒想到趙煦的變革會這樣劇烈,直接要廢除三省。

  他繼而就沉色思索起來。

  三省六部是從隋唐開始的,國朝雖然三翻四次的改動,但‘三省六部’的框架始終還在。

  廢除了三省,這不止是破壞‘祖制’那么簡單,朝廷里的變革,地方上必須也要跟著變才行,這是一個漫長,巨大的工程,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設想!

  許將沉思再三,道:“官家,三省牽扯重大,需要準備充分,方可動手。”

  趙煦一笑,道:“朕要是慢慢準備,那些人就有辦法對付朕了,不說群起洶涌,就是見縫插針的添堵也夠煩的。快刀斬亂麻。”

  許將想著政事堂那三省最近的亂象,登時明白,這是官家有意縱容,在等候時機了。

  許將對朝局的混沌同樣不滿,見趙煦主意已定,心里閃電般的前前后后想了個遍,道:“官家,汴京問題應該不大,臣擔心地方上可能會有些不穩。”

  趙煦點頭,現在地方上的情勢錯綜復雜,朝廷對地方的控制力一再的被削弱,想著昨天見過的吳居厚,道:“各路轉運使章相公等人已經在安排;各路經略使,觀察使等,樞密院早就在調整,再等幾天就差不多了。”

  轉運使現在隱隱成為州府實際的上級部門,轉運使可以短暫的壓住地方。等地方再反應過來,趙煦這邊已經穩住了局勢,由不得他們不從。

  而各路經略使這些,是臨時委派的掌管一路軍務的文官,沒有樞密院的命令,根本調不動軍隊,原則上也不用擔心。

  更何況,大宋最精銳的軍隊,其實都在開封附近。

  所謂的‘內外相制,無輕重之患’,趙煦根本不擔心軍隊方面會有人造反!

  但該準備的還得準備,確保萬無一失。

  許將見趙煦已經準備周全,思索一番,道:“官家,臣先上一道奏本,彈劾三省頹唐,做足鋪墊,到時候陛下降旨,三省相公、官員固然驚愕,也不會太難接受,反彈會小一些。”

  趙煦見許將能這么考慮,笑著道:“還是許卿家體諒朕。章相公已經出手了,沖著范純仁相公去的,等著瞧吧。”

  許將登時將還擔著的心收回肚子里,那位章相公雖然向來脾氣不好,卻不是莽漢,便微笑著道:“那臣預祝官家馬到成功!”

  趙煦現在要做的事情太多,只能一個個來,先解決眼前最大的阻礙——三省!

  趙煦喝了口茶,對許將的態度很滿意,要是其他人,怕是會婉轉勸告,阻止,甚至是堅決反對,抵死不從什么的了。

  放下茶杯,趙煦道:“你們兵部的動作得加快,番號等等會在你們成型的時候,降旨給你,必要的話,朕會親自去一趟。馬軍,步軍司的都指揮使朕還扣在宮里,這個時間不能太長。你們準備好了,朕就要將他們放出去了。”

  許將明白,‘軍制’始終是眼前官家關心的最重點,起身沉色抬手道:“臣遵旨!”

  趙煦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繼續說著事情。

  君臣二人對朝局,對軍隊改革進行了細致,深入的探討。

  另一邊的章惇沒歇著,頻頻拿三省的‘搪塞政事’開刀,短短半天時間,他就將尚書省的兩個郎官以及‘知制誥’給罷了。

  章惇是參知政事,宰輔蘇頌不說話,尚書省,中書省相公‘二范’在告假,這些人無可抗拒,除了義正言辭的發表了憤怒外別無他法,最終還是被禁衛趕出了宮。

  眼明的人都看得清楚,這是章惇露出獠牙,要出手了。

  不等這些人反擊,章惇的手段接二連三的出現。

  先是刑部接到舉告,公然帶走了尚書省兩個文吏,看似不重要,卻是涉及尚書省各種公文奏本來往的。

  繼而御史臺御史公然彈劾范純仁,抨擊他為近來朝野紛亂的幕后黑手,指責他是要為呂大防翻案。

  到了晚間,更是派人登門,要求范純仁交出尚書省一些公文印璽等。

  這種直接打臉,明白無誤的就是宣戰,朝野是一片嘩然。

  范純仁是公認的‘三賢’之一,而章惇則是‘三奸’旨意,身份立場清晰明了。

  第二天剛到中午,彈劾范純仁,章惇的奏本已經有三十多本,隨之而來的就是各種申辯,反駁,雙方混戰的很是熱鬧。

  政事堂內。

  竇麟怒不可遏,大聲咆哮,道:“章子厚這是蓄意報復,是構陷,他就是個奸佞!”

  他對面,是一身整潔官服,佝僂著腰,神情異常平靜的小老頭——周韜。

  周韜背著手,一副老前輩的模樣,揚著臉,看著竇麟,一臉肅色的質問道:“什么報復?什么構陷?章相公做什么了?竇麟,我可告訴你,誹謗當朝相公,可是重罪!”

  竇麟冷眼看著周韜,冷笑一聲,道:“你是什么東西,從哪冒出來的,也配跟我說話?”

  周韜背著的雙手忽然放下,整理下官服,余光瞥向四周,咳嗽一聲,正色道:“本官周韜,官家欽點來的政事堂,你對官家有意見?我帶你去見官家,有什么事情,當面說?還是,在背后說?”

  政事堂里知道周韜來歷的沒多少,聽到他公然說是‘官家欽點’,不少人面露驚疑。

  即便竇麟臉上也凝色了幾分,他敢跟章惇對嗆,那是吃準了章惇不能把他怎么樣,最多趕出京,可那位官家,是可能會杖斃他的!

  竇麟盯著周韜,旋即不屑嗤笑,道:“我豈會對官家不滿,我在說章子厚構陷朝臣,你要是不滿,讓他出來解釋!”

  周韜滿臉傲色,根本不理他,抬頭挺胸的四周看了眼,朗聲道:“你們都聽好了,政事不能耽擱,上面下來的命令,立刻做好,不得敷衍塞責,否則休怪本官法不容情!”

  一眾人目瞪口呆,這個周韜不過是八品下的小吏,他有什么資格教訓起他們了?

  回想著周韜剛才的‘官家欽點’四個字,眾人擰眉,懶得跟他計較。

  周韜見如此,滿意的點頭,背著手,施施然出了這間房。

  竇麟看著他的背影,臉色漸漸冷漠。

  他原本以為憑借他自己,就能迫使章惇出手對付蘇頌,卻沒想到,章惇沒有對付擋著他升任宰執的蘇頌,反而轉向了范純仁,這令竇麟有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

  ‘看來,得找幫手!’

  竇麟臉上變幻一陣,忽的大步離去。

  值房里的一群人見竇麟走了,紛紛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這姓竇的平時囂張跋扈,這回踢到鐵板了。”

  “我看他就是慫貨,就是吃準章相公不能把他怎么樣,現在看到章相公出手,害怕了吧?”

  “哎,你們說,這姓竇的是誰指使的?不會是范相公吧?”

  “你這么一說點醒我了,章相公突然對范相公出手,看來不是無的放矢啊……”

  “噓,慎言!”

  一眾人立馬縮頭,現在政事堂里魚龍混雜,誰也說不清誰的立場。

  另一邊,趙煦與章惇,蔡卞在垂拱殿,商討著各路轉運使的人選,在宋朝的二十三路中,他們選定了十六個人,多人兼職一路或者兩路,甚至是三路!

  吳居厚并沒有被派出京,反而被任命為戶部左侍郎,專門負責梳理全國轉運司。

  同時趙煦與章惇,蔡卞在商議,對全國的各路經略,觀察使,團練使等進行調配,西軍是重點,更是對各路進行不動聲色的防范,監察,也在為日后的變革做出鋪墊。

  趙煦這邊忙的一塌糊涂,朝野各種爭斗依舊如火如荼。

  剛過兩天,門下省給事中裴楓突然上了一道奏本,驚動朝野。

  這道奏本里面對近來的亂象進行了分析,抨擊,將這種亂象歸結為‘幼主臨政,無所扶持,人心不安,萬臣惶恐’、‘奸佞橫行,蠱惑君上,祖制不存,天下動蕩’……

  大概意思,就是趙煦是‘幼主’,沒有長輩扶持,所以朝臣們惶恐不安,又說趙煦被奸佞蠱惑,做出的事情都是違背祖制,所以才造就現在的亂象。

  最后還來了一句:‘前事不忘,后事之師,迷途知返,未晚也’。

  趙煦坐在垂拱殿,面無表情的看著這道奏本。

  陳皮躬身在一旁,面色發緊,道:“官家,這裴楓膽大妄為,非議君上,小人請重重治罪!”

  盡管裴楓的奏本里,將趙煦撇了出去,但任誰都知道,還是沖著趙煦來的,是要求趙煦改邪歸正,恢復祖法的。

  趙煦盯著看了許久,忽然道:“這裴楓號稱‘鐵面直諫’?”

  陳皮神情越發緊色,道:“是。是因為當年他直面頂撞先帝,最后被夸贊了這么一句,由此來的。”

  趙煦笑了,道:“朕杖斃了一個殿上虎劉世安,這又來了一個鐵面直諫,有趣。傳旨,命這裴楓入宮,蘇相公,章相公,蔡相公,還有范純仁,對了,還有那個竇麟,再加六部尚書,來垂拱殿。”

  陳皮暗自吸了口氣,臉上凝肅的躬身道:“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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