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將,楊畏等人不敢懈怠,對河北兩路的黃河段進行了大規模的調整,并更加認真對待。
這才八月中,雨季可能要到九月中才能過去,還不是放松的時候。
黃河經歷了數次人為的改道,防洪泄洪能力大有問題,哪怕這次平安度過,后面也要花費大力氣去整頓。
一眾人不敢懈怠,趙似更是在黃河兩岸來來去去,代表趙煦慰問軍民,鼓舞士氣。
開封城里,在軍營待了幾天的趙煦,剛剛回到皇宮,就接到了趙似,許將等人的八百里奏本。
趙煦只是匆匆看了眼,猛的看向身旁的童貫,雙眼跳動怒芒,道:“你說的是真的?”
童貫深知其中有大問題,這也是趙似,許將等人派他回來的原因。
童貫躬著身,道:“是。十三殿下與許尚書等人不敢隱瞞,第一時間派小人回來給官家報信。”
趙煦猛一合奏本,冷聲道:“真是好大的膽子!將三位相公叫來見朕。”
說完,他快步向著垂拱殿走去。
在他不斷加碼,顯示重視的治河事上,居然有人敢掘堤!
太膽大了!
陳皮,童貫不敢多說,跟著趙煦回到垂拱殿。
垂拱殿內。
蘇頌,章惇,蔡卞輪流看過趙似,許將等人的奏本,都是臉色驟變,不敢置信。
蔡卞抬頭看著趙煦,驚愕的道:“什么人這么大大膽子,掘堤泄洪,不知道是多大的事情嗎!?”
蘇頌也是沉著臉,他預感到這件事的不同尋常。
章惇離開朝廷已經有七年,對一些事情了解不多。他想不通其中緣由,劍眉抖動了下,沉聲道:“陛下,眼下最為要緊的還是治河。臣同意許尚書等人的意見,先按下這件事,事后再詳查!”
趙煦壓著怒氣,道:“必須要查清楚,是什么人這么大的膽子!樞密院,將云捷軍控制住,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還有,云捷軍的經略使,節度使什么的,是不是在京?”
不等兼任樞密院副使的章惇說話,蔡卞道:“回官家,臣正要稟報這件事。謝麟領頭,總共有三個經略使,四個節度使以及眾多地方領軍的大小官員,總數六十七人,上了請辭的奏本。”
趙煦雙眼半瞇,道:“是被嚇到了?”
趙煦以及朝廷接連殺了那么多人,下獄的更多,以往肆無忌憚又無所畏懼的高官顯貴們,怎么能不怕?
蔡卞道:“應該是,臣等正在考慮怎么處置。”
大宋對地方軍隊控制一樣極其的嚴,不止對軍權進行各種肢解,制衡,還設置了團練使,觀察使,節度使,安撫經略使等等,層層疊疊,很是復雜。
趙煦冷哼一聲,道:“考慮什么,不準!所有人,全數罷黜,沒有旨意,不得擅離開封。”
蔡卞神色微驚,這些人可都算得上封疆大吏,有一定的兵權,一口氣‘罷黜’這么多,影響不會小!
章惇卻接話,道:“臣贊同。陛下,以這些經略,節度使涉入范百祿一案作為掩護,不動聲色的對河北兩路掘堤事件進行調查。”
趙煦雙眼一亮,點頭道:“章相公所言極是。他們隸屬樞密院,就由樞密院去查,樞密院內,設一軍法司,先對河北兩路進行調查。這件事,一定要給朕查個清清楚楚!”
不知道是否過于敏感,趙煦總覺得這件事不那么簡單。
章惇則聽到的是‘先對’兩個字,有先有后,那這‘軍法司’就不是臨時機構了。
“臣遵旨!”章惇迅速反應過來,不等蘇頌,蔡卞有所覺就抬手道。
蘇頌,蔡卞自然不是傻,也從君臣二人對話中嗅出味道,但木已成舟,他們來不及反對了!
趙煦余光掃了眼蘇頌與蔡卞,道:“御史臺鬧的厲害?”
蔡卞不糾纏那些,道:“是。不止是御史臺,朝野上下,恐有數百人。”
‘舊黨’對‘新黨’清洗用的是‘流放’,將他們發配到了嶺南,天南海北各一方。這樣一來,別說他們結黨了,就是朝廷有什么事情,一來一回,等他們有所反應,黃花菜早涼了。
可趙煦沒有放‘舊黨’走,不管是涉入各種案子被奪職、罷黜以及‘另調他用’以及閑置的,大大小小數百人,都被扣在開封城。
這么多人閑來無事,可不就盡想著惹事了。
趙煦面露思忖,看著三人道:“你們打算怎么處置?”
趙煦對這些人的想法,就是寧可留在京城,也不能放任去禍害地方,更何況,明年就要復起‘熙寧之法’,將這些人提前送到了地方,豈不是自找麻煩?
蘇頌慣常沉默,他就是一個‘朝廷和諧’的象征,說了什么也不管用。
章惇直接沉聲道:“陛下,河北兩路災情嚴重,無數百姓流離失所,厄需朝廷安撫,臣想將這些人派去安撫災民,等災情結束再回來。也不只是河北兩路,嶺南各處皆有災情,等災情過去,他們可回京復命。”
聽著章惇的建議,趙煦心里登時冒出了另一個想法,微笑道:“章相公這個辦法不錯。這樣,御史臺,設九巡按御史,對我大宋全國境內各路州府進行巡視,查民政、刑案、冤獄,倉儲,廉腐、忠奸、風評等,凡是有問題,轉于地方,呈送政事堂,監察,追蹤,落實……”
蔡卞現在領著御史臺,不由得若有所思。
宋朝是有監察御史的,只是多半被荒廢了,形同虛設。聽著官家的意思,是要常設,予以重用了嗎?
章惇劍眉翹起,瞥了眼蔡卞,道:“政事堂領旨。”
趙煦暗暗點頭,他與章惇的默契是越來越好,道:“差不多了,其他的事情,你們政事堂看著辦吧。”
“臣等遵旨。臣告退。”蘇頌,章惇,蔡卞三人連忙抬手,繼而退出垂拱殿。
趙煦看著三人走了,拿過茶杯喝了口,心里依舊有怒意,目露殺意。
連黃河掘堤這樣的事情都干得出來,還有什么是他們不敢干的!
一定要查出來!
陳皮立在一旁,等趙煦稍稍平復,這才低聲道:“官家,燕王病了,有好些天,現在在慈寧殿休養。”
趙煦左手拿著茶杯,哦了一聲就笑著道:“我這位皇叔凡事都喜歡躲在后面,大事惜身,小利忘義,這樣怎么能成事呢?”
陳皮與童貫幾乎同時微微躬身,他們都是宮里的老人了,作為趙煦的貼身大太監,知道的更多,哪敢多嘴。
趙煦喝了幾口茶,雙眼微閃的看著外面,心里思索著朝局。
朝廷的格局基本穩定,現在就是需要時間來消化,鞏固。
軍隊方面,除了殿前司,開封府四周八路的軍隊目前都在他手上,許將,宗澤等人進行緊張的籌調,重組,訓練。
等朝局穩定,等兵權在握,到了那時,他就可不再束手束腳,大力推進他的改革計劃!
現在還不到九月,到明年還有三個月,三個月時間,剛剛好。
趙煦下意識的喝茶,腦海里轉動不停。
等了好一陣,陳皮找到空隙,道:“官家,在燕王病倒之后,太皇太后出了慈寧殿,去見了朱太妃,在慶壽殿待了半個時辰,賞賜了不少東西,最后是朱太妃送出來的。”
趙煦眨了眨眼,放下茶杯,道:“去慶壽殿。”
陳皮應著,連忙去安排。
趙煦剛要走,轉向童貫,道:“你持金牌,去城外軍營,有什么麻煩,你看情況,可先斬后奏。”
童貫面露驚色,這等同于將城外軍營的大權交給了他這個太監!
童貫噗通一聲跪地,道:“臣謹遵官家旨意,小心謹慎,絕不敢出一絲差錯!”
趙煦擺了擺手,徑直去往慶壽殿。
這時,蘇頌,章惇,蔡卞已回到青瓦房。
章惇坐在椅子上,心里早就安耐不住的想法再次涌動,看著桌前的沈琦,道:“將黃履叫來,叫到西府,我待會兒去樞密院。還有,讓韓宗道也來。”
黃履是章惇舉薦的御史中丞,韓宗道是開封府知事。
沈琦剛要走,章惇面上冷色,道:“將謝麟等上書請辭的那些人,叫到西府來。”
沈琦預感到不好,瞥了眼蘇頌與蔡卞,見他們不說話,道:“是。”
蘇頌無動于衷,倒是蔡卞若有所思,道:“我有些不安心,想去河北路看看。”
河北兩路,不止離開封城很近,并且是防衛遼人的第一線,要是這里被洪水沖垮,后果難以想象。
章惇想了想,道:“你去目標太大了。你與六部七寺進一步梳理朝廷權職以及與地方的聯絡。還有對‘熙寧之法’要拿出一個全面的綱要來,官家要看。對于明年的具體計劃,我心里有大概,你們再醞釀一下,找時機,向陛下面呈。”
現在來說,他們的事情非常的多,根本沒有半點空隙,爭分奪秒!
蔡卞點點頭,瞥了眼蘇頌,道:“明天開始,在政事堂舉行列會,對各種事情進行處理,定調,政事堂要準備發公文、抵擋,也要請官家下詔。”
‘改制’不是一道詔書就成了的,后面還有太多瑣碎,復雜的事情,需要一步步梳理,細化,落實。
兩人交談幾句,便分頭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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