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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口含天憲

  林城大臉上的小眼睛異常的睜大了一些,道:“這些人無非是畏懼章惇等人的權勢,被你們脅迫,所以惡意構陷我等,沒有任何證據。我敢保證,一旦時過境遷,他們之中必然有人會翻供!”

  陳朝接話,沉聲道:“我很想知道,是誰舉告的我們,誰下令抓的我們,有什么證據,莫不是為幾個苦主帶路,給陛下上了幾道奏本,就成了大罪嗎?”

  外面的百姓議論紛紛,對著兩人指指點點。

  楊繪假寐,實則豎著耳朵,聽著兩人逐漸掌握主動,甚至反攻,暗自點頭。

  韓宗道沉著臉,林城,陳朝兩人明明被皇城司,刑部,御史臺等查了底朝天,即便能脫了‘非譽君上,禍亂朝綱’的罪名,那貪腐等的罪名也會將他們釘死,這輩子別想重返朝廷!

  他們現在言之鑿鑿,慷慨有聲,背后的人,給了他們多大的好處,這么奮不顧身?

  趙顥捂著臉,不咳嗽,就一直靜靜的聽著,同時目光在觀察著耿儒杰,楊繪,韓宗道等人的神色,分析著他們內心的想法,猜測這個案子的走向以及他該是什么態度,什么時候插手。

  耿儒杰察覺到了被動,余光掃過眾人,一拍驚堂木,喝道:“那些苦主遠在撫州,他們是怎么一路暢通無阻,突然間的來到開封?你帶他們去大理寺,敢說堂堂正正嗎?接著你們上書,而后開封城一片嘩然,謠言覆蓋整個開封城,所有事情發生在一天之內!你們還敢說,你們沒有串聯,假公濟私,禍亂朝綱嗎?”

  陳朝對于耿儒杰的攻勢怡然不懼,撣了撣衣服,道:“從三司衙門被封,蘇轍相公下獄,呂大防相公下獄、自殺,太皇太后撤簾,再到三省被廢,哪一件事不是朝野嘩然?難不成所有這些都是我們策動的?耿少卿未免太看得起我們。這樣的栽贓陷害,有些拙劣了。”

  林城抬著一張憨厚大臉,道:“耿少卿,現在天下人都在看著,如果你想要用這種含糊不清的罪名給我們定罪,我們是不會服的。”

  耿儒杰心里怒氣洶涌,人證物證都擺在他們面前了,咬死不認不說,還敢這么大言不慚!

  他余光瞥向趙顥,趙顥手絹捂著大半張臉,根本看不清什么。

  楊繪,老神在在的閉目養神,仿佛什么也聽不見。

  韓宗道面沉如水,紋絲不動。

  外面的百姓交頭接耳,一些聲音聽在耿儒杰耳朵里,分明是站到了林城,陳朝一方,開始指責他‘胡亂作為’!

  耿儒杰暗暗咬牙,雙眼冷峻,壓著怒意,盯著林城,陳朝冷哼道:“你們就這樣三言兩語把你們都摘干凈了?你們當天下人都是傻子嗎?”

  林城神色不動,道:“下官是據實所講,耿少卿,你要定我們的罪,就要拿出切實的證據,有法可依才行。”

  陳朝更是仰著頭,鼻孔朝天的道:“耿少卿,你若是拿不出證據,強行硬來,我等決然不服!鬧將開來,說不得還得開朝議而決!”

  耿儒杰臉色微變,當即喝道:“陛下再三的下詔,嚴明旨意,凡是刑案民案應當終于三法司,不得鬧上朝廷!朝廷是處理天下大政的地方,不是天天審案斷案!陛下的旨意很清楚,就是要所有案件不得成為朝廷官員爭斗的借口!陳朝,林城,你們一再忤逆,肆無忌憚,真的當本官是擺設嗎?”

  捂著臉的趙顥聽著耿儒杰的大喝,慢慢抬起頭。

  楊繪也假寐不下去,看向耿儒杰,眉頭皺了下。

  韓宗道盯著陳朝,林城兩人,眼神逐漸冷漠。

  三人心頭,都有不太好的預感。

  林城仿佛無所覺,看著耿儒杰寸步不讓的大聲道:“大理寺若是斷案不公,那自然要找能說理的地方。你們‘變法派’盤踞朝堂,堵塞言路,朝堂已經成為你們的一言堂,莫非,你們還要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不成?”

  耿儒杰臉色驟沉,這林城,陳朝根本不是來受審的,是要借著這個機會,為他們‘舊黨’翻案的!

  耿儒杰目光冰冷,忽然拿起驚堂木。

  “慢著。”

  不等耿儒杰發作,楊繪突然出聲。

  耿儒杰滿腔怒火,舉著驚堂木,轉向楊繪,語氣不善的道:“楊相公,官家三令五申,朝野官員不得涉入三法司,影響三法司公正,你莫不是也要抗旨?”

  楊繪神色不動,抬了抬手,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官家手書寫的明白,要公允公平公正,耿少卿,不要被義氣沖昏,冷靜斷案。”

  耿儒杰臉角抽搐了下,冷聲道:“人證物證俱在,他們在這一味的逞口舌之利,本官難道要一直聽下去嗎?”

  楊繪淡淡道:“我還是那句話,沒有要干預司法的意思,我只是提醒耿少卿這一句,怎么審,怎么判,還是耿少卿做主。”

  耿儒杰臉色難看,這楊繪輕描淡寫,將他推到了‘胡亂斷案’的境地!

  韓宗道也看出來了,耿儒杰孤立無援,余光瞥了眼默不作聲的趙顥,他開口道:“耿少卿,這個案子不復雜,按序就班的審即可。”

  韓宗道是不喜歡這個案子持續擴大,拖延下去,出言提醒。

  但在耿儒杰聽來,韓宗道與楊繪一樣都是在給他施壓!

  耿儒杰心里怒火洶涌,瞥了眼依舊不動如山的趙顥,獨木難支的他乓的一聲落下驚堂木,大聲喝道:“林城,陳朝,你們行賄受賄,賄錢超過六十萬,你們認不認?”

  陳朝與林城對視一眼,明顯感覺到耿儒杰被激怒,四只眼都閃過得意之色,繼而異口同聲的道:“認!”

  耿儒杰再拍驚堂木,大聲道:“你們結黨營私,串聯,脅迫朝臣上書,‘非譽君上,禍亂朝綱’,認還是不認?”

  “不認!”兩人再次異口同聲的道。

  楊繪沒辦法淡定了,雙眼幽幽的盯著耿儒杰。這位耿少卿真的會硬來嗎?

  韓宗道則擔心,耿儒杰如果忘了顧忌,勢必會引起更大的風波,更難善了!說不得,還會將王安禮給拖下水!

  趙顥已經坐直身體,看著耿儒杰手里的驚堂木,神情有一絲肅色。

  如果耿儒杰這般快刀斬亂麻的將這個案子給定了,他還怎么拖延下去?他要是沒了用處,誰還關心他的死活?

  耿儒杰手里拿著驚堂木,轉向一旁記錄的師爺,道:“記錄好,他們不認。”

  師爺筆走龍蛇,飛快記錄好,對著耿儒杰輕輕點頭。

  耿儒杰一見,當即再次拿起驚堂木,他滿臉的決然之色。

  “哎,耿少卿,跟我來一下。”

  趙顥突然說話,慢慢起身,捂著嘴,還咳嗽兩聲,要向后堂走去。

  耿儒杰起身,放下驚堂木,抬手向趙顥,道:“殿下,如果是有事,還請等下官審完。”

  耿儒杰說完,就坐回去,猛的一拍驚堂木,大喝道:“聽宣!”

  “威武”

  兩排衙役敲擊殺威棒大喝,威嚴激蕩,繞梁不絕。

  趙顥身形僵住,眼神有些陰沉,在殺威聲中慢慢坐了回去。

  長史面色也不好看,這耿儒杰當眾不給燕王面子,真是好膽!

  楊繪坐著不動,看著耿儒杰面露一絲詫異,這位少卿,真的要不顧一切,強行斷案了?他不知道這會引起巨大的后果嗎?

  韓宗道更擔心,這才是個開始,王安禮才是重頭戲,這個案子要是不能干脆利落了結,后面王安禮一案就別想輕易了斷!

  林城,陳朝眼神不屑,怡然不懼。

  耿儒杰等殺威聲落下,沉聲道:“行賄受賄,貪瀆不法,數額巨大,判獄十三年,‘非譽君上,禍亂朝綱’,判八年,合計二十年,知罪不認,罪加一等,判獄二十五年!”

  林城哪怕是故意激怒耿儒杰,聽著他這個判決還心里暗驚。

  以往朝臣哪里會入獄,最多就扔出京,這二十五年,著實不可想象!

  陳朝面色陰沉,臉角繃直,沒有答應。

  趙顥,楊繪,韓宗道更有表情驚變,有驚訝,有得意,有擔憂。而外面的百姓更像是炸開了鍋,仿佛第一次看到有官員被判入獄,還判這么多年。

  耿儒杰一拍驚堂木,按住朝堂,盯著林城,陳朝二人道:“你們如果對判決不服,可以在牢獄中寫申述狀,最高大理寺會再審,五天沒有上,視為認可,執行開始!退堂!”

  林城,陳朝兩人怔住了,他們完全沒想到,耿儒杰居然就這么判了他們!

  太快了,簡單粗暴的過分!

  林城眼見耿儒杰起身要走,當即大喝道:“我不服!耿儒杰,你這是亂判,于法無依!我要敲登聞鼓,你這是堂而皇之的構陷!”

  陳朝似突然反應過來,沉聲道:“我朝從來沒有這樣規矩,耿儒杰,你們‘新黨’打擊異己已經到了這種不加遮掩的地步了嗎?!”

  趙顥,韓宗道,楊繪被兩人的大喝吸引,也是凝色擰眉,這樣的判罰,在宋朝根本沒有先例,

  不在祖法之內,日后要是都這樣來,天下豈不是要大亂?百官還怎么安心?

  耿儒杰已經站起來,面上凜然,道:“以前沒有,不代表現在沒有。你們現在只有一途,那就是回牢里寫申述狀。至于敲登聞鼓,那是抗法不尊,以你們現在的罪行,我完全可以重判你們斬立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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