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來的眾人之所以感激許將,是因為除了少數幾個人,其他都是大老粗,并不適合進入朝廷。第二,就是現在的朝廷太危險了,他們不想涉入其中。
章楶一直跟在趙煦背后,面色不動的瞥了眼許將,沒有說話。
別人或許聽不出,他聽得十分明白,許將這些話里有更多的目的。但確實符合他們之前的約定,因此沒有說話。
趙煦雖然沒有回頭,也能感覺到一眾人目光都在他身上,慢慢走著,道:“放心吧,朕不會強求你們的,不想進朝廷就不進,兵部來做統籌。”
兵部,就是兵部尚書許將說了算。
許將抬手道:“臣領旨。”
一群人看向許將的目光由感激就變得熾熱了,畢竟,他們這段時間與這位兵部尚書已經算是混熟了一些。
許將與眾人微笑,繼而就道:“官家,臣在西北的時候與章相公對軍隊方面的改制有些想法,是否現在說給官家聽?”
趙煦頓時來了興趣,回頭看了眼,笑著道:“二位卿家上前來,邊走邊說。有累的卿家,可以慢點走,或者留下,等馬車上來,按時入京即可。”
趙煦后面的幾乎都是武將,走點路根本不算什么,自然不會真的喊累。
許將與章楶對視一眼,上前兩步。
許將沉吟一聲,道:“官家,臣與章相公的看法是,我大宋軍隊太過混雜,數量,軍銜,官制,統帥等等問題太多,種種原因導致戰力低下,混亂不堪,需要進行徹底的改革與梳理。這方面具體的,臣等回去之后,會聯合向官家上奏。對于軍隊的大方略,臣等是這樣考慮的:第一,將全國二十三路的軍隊進行兩兩合并,總數定為十六軍,除了京外十二路,京城駐扎四軍,各軍兩萬人,另外還要再建兩支騎兵以及一支火器軍。同時為了應對外部威脅,邊境劃分為幾大戰區,遼,夏,吐蕃,大理等等。第二,各軍設經略,總管各一人,分別負責日常事務與統帥,各軍駐扎于既定基地,不預地方上事。第三,將廂軍等改為預備軍,經過一到三年訓練后退役,戰時征召……”
章楶在一旁聽著,沒有說話。
身后的王文郁等人面露思索,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朝廷對軍隊改制的內容。
趙煦踱著步子,這些大致還是他與許將之前討論過的,點頭道:“大致方向是這樣,回京之后,兵部與樞密院共議,拿出一個具體的策略來。軍隊改制不同于政事,一定要穩妥,不能出亂子。各地的經略,總管要認真遴選。對了,種師中種卿家,折卿家各領一軍駐扎在開封城外。”
種師中與折可適一怔,旋即抬手道:“臣等領旨。”
只要不涉入朝廷高層的爭斗,駐扎在開封城外也不打緊。
章楶看了眼兩人,沉吟著道:“官家,臣建議,經略是文官,總管是武將,品軼上次略半級,小事憑樞密院調令,大事還需官家的虎符。臣請仿漢制,對立功將士予以封侯。”
章楶話語一落,他們身后的一眾人心頭狂跳。
大宋立國之初就對武將極度防范,別說封侯了,高一點的職位都沒有,但凡冒頭的,俱是下場凄慘,結局不堪!
趙煦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頭,卻沒有回頭,果斷的道:“準!具體的軍銜,軍制,官職,封賞等你們來定,就從你們這一次開始,回京之后,與政事堂合議!”
“臣領旨。”章楶與許將齊齊抬手。
趙煦擺了擺手,繼續說道:“明年樞密院與兵部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也很艱難,要大膽更要謹慎。先從北方各路開始,諸位卿家都要辛苦一些……”
一眾人聽著趙煦平平淡淡的話語,眼前已經浮現了波瀾壯闊的軍制改革大潮!
趙煦與許將,章楶等人漫步走著,說著。
而此時的開封城,皇城司,刑部,御史臺抓的人越來越多,并且位置還都算的高的,遍布‘新舊’兩黨,勛貴公卿,軍政兩界,范圍是前所未有的大!
章惇坐鎮青瓦房,看著一份份送來的簡報,嚴厲的臉上沒有任何動容。
蔡卞則心有不安,道:“我出去看看。”
章惇沒有說話,看著這些名單,心里在分析著哪些合適的人可以替代。同時,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地方,心里躊躇滿志。
蔡卞剛走沒多久,沈琦就來了,拿著兩道奏本,道:“相公,蔡相公與曾相公的奏本,或者說是信。”
章惇接過來看去,旋即扔到抽屜,道:“我知道了。蘇相公去國子監了?”
沈琦肅色點頭,道:“外面鬧的有些不像話,尤其是國子監,不少人聚集,要沖擊皇城司。”
章惇知道蘇頌的用意,無非是要穩住一些人,默默一陣,目露厲色,道:“曾布,蔡確不可回京,你去信給他們,朝廷暫時沒有位置,讓他們繼續等等。另外,告訴刑部,御史臺,皇城司,抓大放小,剩下的,吏部來做。”
沈琦脖子發冷,‘抓大放小’看似是退讓了,但‘吏部來做’,不知道多少人得丟掉官帽子,明擺著還會有秋后算賬!
沈琦不想摻和這件事,猶豫著道:“目前政事堂空缺了五個位置,蔡相公,曾相公那邊怕是不會輕易答應吧?”
蔡確,曾布都是變法派大佬,王安石曾經的左膀右臂,在王安石兩度罷相后,是他們撐著,一直到神宗駕崩后,才被司馬光等人以‘車蓋亭詩案’放逐出京。
章惇淡淡道:“就這么說。”
沈琦頓時會意,章惇這是明明白白的告訴那幾位,他們別指望回京了。
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位章相公脾氣火爆剛直,沒想會剛直到這種程度!
沈琦應著,剛要走,一個禁衛匆匆進來,抬手道:“章相公,夏使到了,他們在宮外求見。”
章惇劍眉半豎,心里想到了趙煦曾經說過的戰馬的事,道:“帶他們去政事堂,我親自見他們。將蔡攸叫來。”
“是!”沈琦與那禁衛應著,快步離去。
夏使很快就到了政事堂,只有三個人,每一個都是粗壯大漢,領頭的滿臉絡腮胡,一進來就盯著坐在椅子上的章惇,怒聲道:“你們宋人好不知道利害!我大夏大軍百萬,踏破你們宋國不費吹灰之力,你們居然敢抓我大夏使臣,好大膽!我給你一炷香時間,立刻將嵬名阿山放出,否則我大夏雄軍復來,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章惇劍眉一直在顫,等這個夏人說完,語氣十分平淡道:“蔡攸。”
蔡攸面無表情的立在一旁,聽著側身抬手道:“相公。”
章惇嚴厲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殺機,道:“將這三個人,頭砍下來,掛到宮門外。”
那絡腮胡大漢臉色微變,更加大喝道:“放肆!誰給你們的膽子!你們以為我大夏撤軍就沒事了,越過寒冬,明年必然踏破你們開封城,現在議和還來得及,否則鐵蹄之下,你們沒有一個能活!”
章惇不說話,只是劍眉倒豎,凌厲盡顯。
蔡卞確定章惇不是下馬威,心里冷笑,一擺手,道:“拉出去!”
當即七八個禁衛沖出來,迅速將三人按倒,鐐銬加身,往外拖。
那絡腮胡大漢終于怕了,心頭震驚,這些軟弱無能的宋人什么時候變得這樣有膽了?
他扭頭大喝道:“宋人,我是來議和的,你們敢殺我,我大夏大軍必然復來,你想清楚了,殺了我,你怎么跟你們的朝廷,跟你們的小皇帝交代……”
章惇理都沒理,起身回轉青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