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等人忙著處理政務,‘新政’即將頒布,尤其是開封府,作為第一個試驗區,朝廷上下都異常重視,緊盯不放。
實則上,到了現在,不論是青瓦房的人,還是政事堂,亦或者六部三寺等等,基本上都已經明白,宮里那位官家,沒有全面復起新法的意思,他采取的還是審慎的態度。
從開封府作為試驗,就可想而知。
這在一定程度上緩和了‘舊黨’的憂慮與攻訐,蘇頌能夠放過兵部與樞密院的聯合上書的‘軍隊改制方略’,也有這個原因。
但不論如何,蘇頌放過了這道‘方略’,就意味著態度的轉變,他不會在繼續阻止軍隊的改制,對青瓦房的動作或許不會支持,但也不會公然反對。
青瓦房幾乎承擔這所有‘新法、新政’事宜,青瓦房除了章惇與蔡卞外,權力,人數在急速擴大,不止是增加了六部的‘派員’,也在六部派遣了‘給事’,以監察,監督六部的執行情況。
并且,政事堂成員直接‘聯系’六部,比如,蘇頌聯系工部、禮部,章惇聯系吏部、戶部,蔡卞聯系兵部,刑部,外加開封府。
大宋朝廷的集權行動,在進一步推進。
朝廷這邊的動作沒有停,趙煦一樣的連軸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去了解,推動。
在朝廷的大政計劃之外,趙煦也有他的‘小計劃’。
即便再忙,趙煦還是抽空去慶壽殿,陪朱太妃吃頓飯,順便觀察一下趙佶。
這個小混蛋到底已經十歲,清楚被貶為庶人意味著什么。看到趙煦,也沒了往日的調皮,悶悶不樂坐在餐桌上,小口小口,異常乖巧的吃飯。
朱太妃心疼壞了,可又不敢跟趙煦提什么,只能盡心的照顧著。
趙煦神色不動,盡管這樣的處置過于嚴厲,心狠了一些,但希望對這個小混蛋能有所作用,不至于走上歧途。
他其實不擔心趙佶像歷史上那么混蛋,做那亡國之君,真正擔心的,是這小混蛋將來會闖出連他都保不了的大禍。
從拿著幾萬錢當街羞辱一個商戶就有了這種苗頭。
趙煦沒有理趙佶,見趙似也默然不語,情知這件事給他打擊不小,心里若有所思。
等吃完飯,朱太妃第一個將趙佶送走,剛回來就聽到了令她心里一跳的話 趙煦:“十三弟,跟我出去走走。”
朱太妃神色動了下,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最后還是沒有說什么。
趙幼娥眨著眼看趙煦,抿著小嘴,小心翼翼的藏著畏懼。
趙似有些害怕,慢慢起身,跟在趙煦身后。
趙煦暗自嘆氣,出了慶壽殿,走了幾步,這才道:“是不是覺得朕太狠了?”
趙似悄悄看著趙煦的側臉,低聲道:“不是。”
趙煦哦一聲,轉頭看向他,笑著道:“那你們……你為什么這么害怕?”
趙似緊繃著小臉,猶豫好久,道:“十一哥確實有錯。”
趙煦見他不肯說真心話,也不為難他,道:“十一,我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你記住我的話,只要你不犯什么大錯,朕在一日,你便一日無憂。”
趙似仰著臉,可能有些不太明白這些話的含義,愣愣的點頭。
趙煦笑了笑,揉了揉他的頭,道:“回去讓小娘不要擔心。”
他這些話,不止是說給趙似聽的,也說給朱太妃,或許還有更多的人。
趙似這次懂了,一絲不茍的行禮道:“趙似告退。”
趙煦目送他離去,慢慢走回福寧殿。
陳皮跟在一旁,沒敢說話。
官家將遂寧郡王貶為庶人,宮內的三個女主人雖然沒有說什么,但宮女黃門私底下的議論不少,宮外關于‘官家刻薄’、‘冷漠無情’的流言蜚語是此起彼伏,暗潮涌動。
又過了兩天,趙煦在垂拱殿內,與許將,章楶討論著北方軍隊的改革事宜。
許將作為兵部尚書,抬手說話道:“官家,樞密院與兵部計劃,將北方各路,設置為兩個戰區,對夏、對遼,各設三個經略,三個總管,軍隊總數為十二萬。并設新兵訓練營三處,對廂軍,番軍等進行訓練,刪減,將他們轉化為預備役,平時勞作,戰時招募,可戰軍隊,總數可達三十萬……”
趙煦靜靜聽著,沒有打斷。
許將繼續說道:“現在北方各路有些混雜,想要梳理清楚至少需要半年時間。兵部已經在遴選新得軍隊駐地,清退各種復雜的關系,盡力的脫離地方,專于戰事……”
宋朝的軍隊是極其復雜的,不止制度橫亙交錯,還與地方權力錯雜,勾連不清,相互制衡,這也是,戰力低下的原因之一。
趙煦聽懂了許將的話外之音,開口道:“軍隊離不開地方的支持,北方各路是路中有路,做事的不多,相互推諉的倒是不少。朕已經與政事堂在商議,準備派遣幾個大臣,總理一路或者幾路的政務,梳理其中的權職關系,以加強對軍隊,邊境的支持……”
現在打仗,打的是人口,打的是后勤支撐,如果各路人口低下,沒了支持,那敗北幾乎是指日可待。
章楶聽著,神色不動,忽然道:“陛下,臣認為,軍、政需要嚴格分清,理順其中的權職關系,明確責任與義務,并且要強調相互支撐的關系,一旦出現任何差錯,應該嚴肅,嚴厲問責,決不可拖泥帶水,更不能和稀泥,或者各打五十大板。”
趙煦身體陡然坐直,神色微肅,雙眼睜大認真的看向章楶。
這位老大人極其熟悉邊疆,對很多事情見解獨到,洞若觀火,尤其是這個提醒,令趙煦心頭大震。
他記得,歷史上滿清之所以能入關,就是因為內訌,遼東督師、經略與巡撫,各將帥之間,總是勾心斗角,爭來爭去,明廷采取的是和稀泥的態度,最終戰局是一敗再敗,最后只剩下了一個山海關!
滿清入關,就差了這么個山海關!
他的大宋,絕不能出現這種情況!
趙煦果斷的看著章楶,許將兩人,沉聲道:“具體的權職,責任,義務關系,樞密院與政事堂共議,一定要嚴厲,清清楚楚。誰膽敢在這般軍國大事上私心作祟,誤我大事,朕決不輕饒!”
章楶聽著,暗自松口氣,抬手道:“臣領旨!”
趙煦猶自不放心,道:“具體的經略,總管人選要盡快定下來。總理的人選,政事堂也要快,軍隊的改革,要快更要穩。朕知道,軍中有很多的勛貴公卿,官宦子弟,還有太多的世襲的,樞密院與兵部要聯合出新的軍法,新兵訓練營要用起來,對于凡是不合格的,有問題的,一律清退,絕不能寬宥半點!有什么麻煩,盡管推給朕,在涉及軍改的問題上,任何人膽敢攔路,敷衍塞責,拖延誤事,都決不輕饒!”
“臣領旨。”許將,章楶齊齊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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