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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一章 做大事的人

  顧正洋還不知道發生了事情,再看齊國公與章惇的對話,心里忽然不安,沉著臉,盯著章惇。

  朝廷的改制,權力制衡被大幅度削弱,蘇頌不管事,這章惇就是‘事實宰相’,章惇的為人朝廷都清楚,他沒什么不敢做的!

  章惇見齊國公這么快認慫,面上不動,道:“火燒開封府,是你做的?”

  齊國公抬著手,道:“章相公,我齊國公府的命全部在你手里,何必還要多問。我要問的是,章相公要我做什么?怎么才能換取齊國公府周全?”

  齊國公一點都不傻,章惇單槍匹馬的過來,而不是皇城司圍府,這里面有轉圜的余地!

  章惇眸光銳利,道:“你是現在說,還是去皇城司的大牢?”

  顧正洋不敢說話了,他已經聽的十分清楚,齊國公被章惇拿住了致命的把柄!

  他頭上冒出冷汗來,齊國公府如果被抄家滅族,他們顧家怎么辦?

  齊國公齊成看著章惇,臉角繃直,雙眼前所未有的凝重,沉默了一陣,道:“是我做的。我在開封府有眾多田畝,需要隱藏起來,要拖延時間。”

  章惇道:“你的田畝在開封府只有幾千畝,相比于齊國公府的千頃良田,不算多。”

  齊成鼻子深深出了口氣,雙眼有些發紅,道:“開封府只是開始,方田均稅法也只是開始,我有很多事情要做。”

  王安石變法被廢除后,保守派進行了報復性的反攻倒算,‘新法’不但沒有任何成效,反而進一步加深了大宋的種種弊端,尤其是土地矛盾,更加尖銳。

  ‘貴族’階層瘋狂搶奪百姓的利益,進一步膨脹,這也是近年全國各地涌現出的大大小小‘起義’的原因之一。

  歷史上,再過幾年,尤其是宋徽宗繼位后,那起義就是遍地開花,無休無止。

  章惇劍眉動了下,終于明白,這些人是感受到了這次‘新法’的不同,要鋪墊后路了。

  宮外火燒開封府,拖延‘新法’復起;宮內對皇后出手,企圖另立皇后。

  如果不能及時遏止,后面還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

  章惇臉角動了一下,道:“我要你以及你的同黨,聯合上書,就說,你們體恤朝廷,愿意捐獻所有家財,與朝廷共度時艱。”

  顧正洋臉色大變,急聲道:“不行!”

  他們要是捐出了所有家財,哪怕還有勛爵的名頭,那也是有勛爵的乞丐!

  加上朝廷的注視,他們休想復起;再有政敵的攻擊,簡直就是逼他們去死!

  章惇冷冷的看了眼顧正洋,道:“你寧遠侯府要想做出頭鳥,我現在就成全你!”

  顧正洋張嘴就要反擊,但看著章惇嚴厲,充斥殺意的雙眸,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章惇想要擺弄寧遠侯府簡直太容易了。

  齊國公心里同樣怒意沸騰,盯著章惇,強壓著道:“就這樣?”

  相比于抄家滅族,花錢消災在他看來根本不算什么。

  章惇審視著齊國公,語氣忽然變得平淡,道:“齊國公還真是做大事的人。”

  齊國公心在滴血,臉上僵硬,陰沉難看,道:“我還有別的選擇嗎?”

  章惇道:“朝休還有三天結束,戶部負責捐納的員外郎會十二時辰輪班。”

  齊國公臉角狠狠抽搐了下,道:“我會在朝休結束之前,捐納入戶部。”

  章惇看向他,雙眼有森如淵,道:“齊國公府家大業大,齊國公未必忙的過來,我會命皇城司,刑部,戶部的人來協助。”

  聽著章惇明擺著的要監視,齊國公也只能咬牙,人為刀俎他為魚肉,一切由不得他!

  章惇瞥了眼顧正洋,道:“如果齊國公或者有什么不愿意,告訴我一聲,我就拿寧遠侯府立個威,讓他們知道,有些事情,你們碰不得,碰了就是死!”

  顧正洋敢怒不敢言,一張臉簡直要凝固了。

  齊國公沒有說話,他現在需要冷靜,先答應下來,再做盤算。

  章惇看著兩人的表情,越發平靜的說道:“開席吧。”

  齊國公怔了怔,到了這種時候,章惇還要開席?

  顧正洋看著齊國公,他還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齊國公僵硬的伸了下手,上臺階進正殿。

  三個人分賓主落座,除了開始喝兩杯酒外,只有章惇在動筷子,其他兩人都沒有說話。

  齊安郡主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側門外,靜靜的站著,側耳聽著里面的動靜。

  但里面太久沒有出聲了,齊安郡主表情漸漸有些冷,又等了一陣,她轉身離開。

  還沒回到她的院子,忽然停住腳步,神情淡漠的道:“入宮。”

  身邊有五六個丫鬟,聽著連忙去安排。

  在齊安郡主走后沒多久,章惇似乎吃飽喝足了,擦了擦嘴,說道:“寫一份名單給我。”

  齊國公經過這么長時間,稍稍冷靜下來,看著章惇,道:“王婕妤真的被打入了冷宮?”

  如果王婕妤構陷皇后事發,不應該是這樣平靜。

  章惇端坐筆直,道:“是我請陛下秘而不發的。”

  見章惇說的這么直白,顧正洋心頭發冷。

  章惇與齊國公看似一直在‘討價還價’,實則是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齊國公難以徹底冷靜,無法盤算所有事情,道:“官家知道你要這么做嗎?”

  章惇神情陡然冷漠如寒冰,道:“政事堂是政事堂,陛下是陛下,你要分清楚。”

  齊國公閉著眼睛,深深吸了口氣,他心里煩躁,頭疼欲裂。

  他已經聽明白了,這件事的背后有官家,那他再怎么掙扎都是徒勞的。

  “你能保證不會繼續追究嗎?”齊國公睜開眼,道。

  章惇道:“我什么也不能保證。我要那份名單,我得回值房了。”

  顧正洋忍不住了,冷聲道:“章相公,軟刀子殺人最為可恨!逼急了玉石俱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這個世界上,沒有圣人,不會沒有人不犯錯,即便有,他們也能制造出來!

  章惇現在的境況很不好,‘舊黨’將他視作眼中釘,窮追猛打,從來沒有停歇過。‘新黨’內部非但沒有整合成功,裂痕越來越大,尤其是沒能復起的那部分,咬的比‘舊黨’還要兇。

  如果現在章惇發生了足夠大的事情,大到趙煦不能強行庇護,那章惇的結局只有一個——如呂大防一樣,下獄,身敗名裂!

  章惇霍然雙眸圓睜,語氣冷漠的道:“看來,寧遠侯迫不及待了。”

  齊國公神情一驚,連忙說道:“寧遠侯不是那個意思,章相公息怒,凡事好商量。”

  章惇一旦真的對寧遠侯出手,可就未必能收得住了。

  顧正洋也不敢再說了,只是猶自憤恨不甘心。

  章惇逼他們交出所有家財,卻一句實話都不給,可恨!

  章惇面露一絲不屑,坐等著。

  齊國公心頭沉重,默默一陣,招來一個下人,命他準備文房四寶。

  很快,桌上就擺上了筆墨紙硯。

  齊國公盯著白紙,好一陣子,面露狠色,拿起筆,開始寫。

  勛貴集團的可怕在于,他們的根基太厚實,彼此之間相互勾連,關系網過于龐大,滲透在大宋的方方面面。

  動一個,就能牽出一大片來。

  齊國公能火燒開封府,還做的滴水不漏,可見手段。

  如果不是他太著急,真的可能重演歷史上的換后風波。即便不是那王憐上位,章惇想要對勛貴出手,也沒有充足的理由。

  齊國公一連寫了三十多個名字,最后,他放下筆,表情竟然十分的平靜。

  章惇拿過紙張,看著上面的名單,抬眼看向齊國公。

  這份名單里,居然連寧遠侯顧正洋都沒有!

  齊國公面無表情,道:“我的黨羽就這么多,其他人不算。”

  章惇再次看了一遍,將紙折疊好,放入懷里,道:“十個勛貴,田畝不得少于三萬頃,在你送去戶部之前,我要看到具體名錄。”

  章惇說著就起身,話音未落就徑直離開了。

  顧正洋目送著章惇,等他走遠,急的看向齊國公,道:“章惇就這么走了?他這是什么意思,吃定我們了嗎?他不過是一個參知政事,還三萬頃,胃口未免太大了!”

  三萬頃不是小數字,他們沒有那么多!

  齊國公看了他一眼,沉著臉沒有說話。

  章惇現在代表的是政事堂,背后還有官家,他這個胃口大嗎?沒有抄家滅族已經是萬幸!

  顧正洋見齊國公不說話,繼續說道:“章惇不給保證,是不是說,我們捐納了家財,他還有下一步手段?他要干什么,將我們勛貴通通殺光嗎?”

  齊國公還是沒有說話,臉上一片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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