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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九十五章 擅改年號

  感受到壓力的,不止是李清臣這一家。

  大宋官場的關系網錯綜復雜,拐個彎,仿佛所有人都能認識,都是同鄉,都是熟人,都是親戚。

  開封府本身就是大宋的政治中心,牽扯到的人非常多,而且還只是‘試點’,萬民矚目,這樣一道道強硬的政策,徹底式的改革,令無數人震驚,心懷恐懼。

  面對磅礴的壓力,章惇一力扛住,全力的推動‘新法’。

  元祐八年,二月七日。

  章惇第一次離開開封城,前往各縣巡查。

  作為‘事實宰相’,他的親自出面,給朝野增加了不知道多少人壓力,尤其是地方,更是瘋狂表現。

  鄢陵縣。

  隨著章惇親自下來監視,鄢陵縣上下一片緊張激動,忙碌的非比尋常。

  知縣葛臨嘉生怕出現一絲紕漏,全縣布置。

  晌午,他來到六房的值房,對著一眾人仔細叮囑好一陣子,出來后,又叫來刑房主事朱勔,站在屋檐下,低聲道:“你之前是在城里的,可有什么消息?”

  朱勔瞥了眼四周,越發低聲的道:“縣尊,下官在城里的時候聽說,章相公嚴苛律己,只在乎做事,其他歌舞酒宴從未參與過。”

  葛臨嘉會意的點頭,稍稍思索,道:“第一,章相公到了縣衙,只有我們幾個去接待,其他人必須忙碌起來。第二,天明,我就下鄉,府衙你盯著,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第三,看看章相公身邊的人,有沒有可以結交的。”

  朱勔立即會意,道:“下官明白。”

  葛臨嘉微微笑著,面露欣賞。

  這個朱勔據說在城里有些關系,不然也不會被派到這里。最重要的是,朱勔識趣,做的事情全合乎他的心意,是個難得的七竅通靈之人。

  朱勔不知道葛臨嘉在想什么,低聲又道:“縣尊,還不夠,還要將政績,不動聲色的擺給章相公看。”

  葛臨嘉猛的警醒,越發喜歡,沉吟了片刻,瞥向他,道:“今年的春闈,我給你舉薦,看看能不能給你弄個功名。”

  朱勔大喜過望,沒有功名,他只能是小吏的混著,當即噗通一聲跪地,道:“小人謝縣尊,大恩大德,朱勔永世不忘!”

  葛臨嘉一笑,等他說完,這才扶起他,道:“無需多禮……”

  這時,一個衙役急匆匆跑進來,道:“縣尊,有軍隊過境。”

  葛臨嘉已經提前得到通知,淡淡道:“走,去看看。”

  縣衙的一大群人,跟著葛臨嘉,出了府衙,來到城門口。

  來到門口,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官道上,錦旗招展,迎風颯颯作響。虎畏軍的將士,六人并肩,腳步整齊,震的地面發顫。

  他們身形高大,目不斜視,像是走路又像是小跑,沒有人說話,快速向前。

  葛臨嘉看著,摸了摸大腦門,心頭有些驚色,自語的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這樣軍容的軍隊……”

  大宋的禁軍早就名存實亡,不說開封府四周的,就是全國,也唯有西北方向的軍隊還能打一打,但紀律性有多差,也是聞名天下。

  朱勔微微一笑,說道:“這個下官倒是知道。這是官家親自命名,列為上四軍的天子親衛,虎畏軍!”

  葛臨嘉隱約聽過,笑容更多,道:“原來是官家的御軍,難怪有如此軍容,我朝有這樣的大軍,夏、遼無懼也!”

  其他官吏同樣很是振奮,內心涌動著某種激動的情緒。

  而百姓圍觀的就更多了,議論紛紛,交頭接耳,但大部分帶笑,話語多少正面。

  宗澤騎著馬,走在最前面。

  他身后有幾個副將同樣騎著馬,其他基本都是步兵。

  種建中的騎兵,因為速度比較快,現在還沒有動身,方向與宗澤也不同。

  隨著軍隊的過境,對地方的激勵不是一點半點,不知道多少官吏在觀望,又有多少百姓不遠百里的跑過來睹視這一幕。

  樞密院內。

  章楶與許將還在推演一些事情,不遠處童貫坐在椅子上,手里拿著一本兵書,正在靜靜觀看。

  一陣子之后,許將忽然說道:“聽說,夏人的使者又要來了?”

  上一次,夏人的使者來的太囂張,被章惇直接給斬了。

  章楶盯著沙盤,嗯了一聲,道:“他們失去了眾多要塞,不會善罷甘休,這一次來,無非還是試探。”

  以往的宋朝,可是輕輕松松割讓了諸多要塞給夏人,稍微一施壓,宋朝這邊就軟了。

  許將沉吟著,道:“夏人那邊情勢畢竟復雜,下官擔心,他們還會再來。”

  宋朝這邊,正在推進‘軍改’,尤其是北方各路,這種情況下夏人再來,大宋這邊可能面臨兩難境地。

  章楶道:“所以,秦鳳璐,延慶路等,暫時不動,等其他改好了,替換出來。”

  許將輕輕點頭,這是個辦法,瞥了眼仿佛睡著一樣的童貫,道:“武院籌建的差不多了,春闈之后就可以招生,老大人怎么看?”

  章楶這才從沙盤上抬起頭,沉思片刻,道:“官家說他擔任第一任院長,招生規模,先放在五百,三年結業,兩年教學,一年軍中歷練,以副隊長為基礎。”

  許將想了想,道:“好。我寫奏本。”

  章楶再次看向沙盤,道:“種建中的騎兵,明天出發,直接去秦鳳璐,而后是熙和路。”

  許將看著沙盤的線路,心里若有所動,沒有說話。

  這時,趙煦在御街上的‘皇家票號’。

  這里還在裝修,在院子里,趙煦拿著一個小柳枝,敲了敲黑板,對著下面規規矩矩坐著的十幾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道:“漢字你們都認識,下面的對應的數字,讀法是一樣的,你們先記下來,而后,我教你們運算規則……”

  實際上,也就是阿拉伯數字。

  十幾個少年,拿起毛筆,連忙記下。

  這是官家啊,官家在教他們!

  朱淺珍在一旁,更是認真,手里拿的是一只炭筆,因為字體比較小,所以躬身低頭,在肅色的記著。

  趙煦看著,仿佛有了曾經的講課的感覺,只是工具比較原始,等了一會兒,敲了敲黑板,道:“下面,我教你怎么運算……”

  ‘同學們’立刻抬頭,端坐儼然,認真聆聽。

  趙煦慢慢的講著,偶爾也考校一下。

  這些孩子,都是朱淺珍精挑細選,相當聰明,并且有一定基礎,倒是沒有讓趙煦太操心。

  趙煦越來越有感覺,一講就是半個時辰,并且意猶未盡。

  朱淺珍學的最認真,手里是趙煦制作的簡易炭筆,不那么好用,他很不習慣,但還是僵硬的握著,努力的用著。

  陳皮這時悄悄走進來,看準機會,來到趙煦身側,低聲道:“官家,貢院那邊準備的差不多了,是否去看一下?”

  春晚就要開始,貢院那邊一直在準備著,現在準備停當了。

  “還有幾天時間……”

  趙煦看向外面,輕聲自語。

  春闈還有不到七天就開始了,章惇改了科舉,并且準備大幅度削減錄取人數,可以預見,放榜之后,怕是又要有一番熱鬧了。

  趙煦想著就笑了笑,道:“我就不去了,讓李清臣去吧。”

  禮部尚書李清臣是這一次的主考官,是考驗的時候到了。

  陳皮見著,又道:“官家,外面有不少流言出現,說什么‘天地興隆,得遇圣主,萬世當從,允文允武’,有不少道士,和尚打著各種禪機游走在開封城……”

  趙煦眉頭一挑,不在意的道:“每當朝廷動蕩,神鬼皆出,史書上不少見,讓開封府去處理吧。”

  “是。”陳皮應著,悄悄退后。

  而與此同時,在京里準備春闈的過萬士子,正摩拳擦掌,焦急不安的等待著。

  孟唐這會兒在一個客棧里,緊張的溫書。

  他很緊張,除了對科舉的緊張,還有因為特殊身份的憂慮。

  他爺爺孟元涉入了太皇太后與官家的爭斗,落敗自殺,偏偏姐姐又是當朝皇后。

  這樣復雜的關系下,孟唐的仕途能不能進去還兩說。

  太學里,徐幸隆正在小竹林的涼亭里,認真的讀書。

  他的情況同樣復雜,作為曾經當趙煦面反對‘廢除科舉’的人,在朝野是名人。

  “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榜上有名……”

  忽然間,徐幸隆抬頭,看向貢院方向,滿臉愁容的自語。

  朝廷里的相公,其實都十分‘小氣’的。當初宗澤才華橫溢,在殿試上,痛陳時弊,結果,不但三甲沒了,還差點落榜,最后只得了一個末尾,成了孫山!

  太學之南,這里民宅眾多,不少入京士子租房在這里。

  渝州人趙諗,正在喝悶酒。

  渝州原本是僚人的地方,后來趙諗之父趙庭臣率眾歸順朝廷,得以賜國姓‘趙’。

  “忠直之士不容于開封,方正之士流放在外,朝廷這般昏庸,皇帝這般無能,我還考什么!”

  趙諗只有十六歲,喝著酒,肆意的發泄憤怒。

  他之所以這般憤怒,是因為蘇軾被罷,不止禮部尚書沒了,科舉主考官也沒了。

  趙諗十分推崇蘇軾,眼見這般,心里是相當憤恨難平。

  又接連喝了幾杯,他一率酒杯,怒聲道:“全部都是混賬!我要是做了皇帝,就改元隆興!”

  說著,他滿臉通紅,忽然興奮起來,大笑道:“沒錯!從今天起,我就是天子,隆興皇帝,哈哈哈……”

  興奮之余,他拿起筆,刷刷的寫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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