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韓宗道最后的憤怒之言,章惇等人自然不會在意。
韓宗道的‘走人’,勢所必然!
‘開封府試點’已經推進的如火如荼,正在快速深入,現在需要進行全盤掌控。韓宗道這個‘舊黨’大佬占據開封府知府這個險要位置,已然不合時宜。
加上要進行更多的布局,削弱‘舊黨’勢力,自然而然是趙煦與章惇等人順勢而生的考量。
章惇目送韓宗道離去,站在政事堂門口,眸光灼灼如烈焰,內心洶涌澎湃,沉聲道:“第一,起草任命曹政為開封府知府,暫不列參知政事。第二,給韓宗道加太中大夫致仕,不封爵。第三,命刑部主理‘火燒翰林院’一案,未查清楚其中原委之前,此次會試作罷,殿試取消。第四,‘開封府試點’要繼續,全力推進,爭取年底有個大致結果,明年起,‘新法’要在全國范圍推行!”
蔡卞聽著,神色跟著振奮起來,道:“好!待會兒召開六部會議,給他們通個氣。”
章惇點頭,神情越發嚴厲,道:“我明日從開封府到中牟縣,好好的看看。陛下這邊接見后,你找理由,拖延他們幾天。”
蔡卞知道,章惇還是擔心地方上糊弄朝廷,欺上瞞下,將‘方田均稅法’弄的面目全非,重蹈熙寧年間覆轍。
“我來辦。多帶些侍衛。”蔡卞道。
章惇背起手,臉角抽搐了下,心底有種遏制不住的豪情,正在洶涌澎湃。
開封府只是開始,他志在全國!
李清臣,來之邵暗暗的感覺到了什么,抬頭看向宮外的天空,風卷殘云,隱隱可見一座雄偉高峰破云而出。
翰林院。
三衙門的人全力驅散這些士子,還抓了不少人。
而后調來水車,開始撲滅大火。
很多士子們開始冷靜下來,四散逃走,但還是有不少,從翰林院又沖到禮部,繼續討要說法。
畢漸一直在注意著這件事,眼見事態得到遏制,輕輕松了口氣。
此刻站在一處茶樓二樓,眺望翰林院方向,自語般的說道:“朝廷這是決心解決官吏過多的問題了嗎?是從這次科舉開始?廣設書院,倒也是好事情,只是困難應該不小……”
現在黨爭越來越激烈,‘舊黨’為反而反,只要是朝廷出的政策,必然全力反對,阻止,破壞,朝廷想要達成目的,必然困難重重。
韓宗道回了開封府,內心依舊憤怒,卻毫不猶豫的拿起筆,寫起了‘乞骸書’,如章惇所愿的那樣,他將開封府因為‘新法’引出的種種問題,歸結在身上,引咎辭官。
韓宗道寫好,猛的將毛筆摔了出去,一臉鐵青,滿腔怒意。
“變吧變吧,天下大亂,你們就高興了!”韓宗道怒意填胸。
開封府里一片壓抑,縱然韓宗道什么都沒說,他們仿佛能感覺得到什么。
曹政還在忙于政事,并不知情。
這道‘乞骸書’很快就到了政事堂,而后到了趙煦的桌前。
趙煦看著這道請辭奏本,神情平靜。
前不久,章惇獨自與他奏稟,要利用外面的事情,送走蘇頌,為‘新法’進一步奠定基礎,集中朝廷的權力,全心全意推動‘新法’在開封府的推進。
但這被趙煦拒絕了,趙煦將蘇頌換成了韓宗道。
章惇要在全國推行‘新法’,而趙煦要的是繼續推進‘開封府試點’,必須要看清楚開封府的所有問題以及相對的解決辦法!
所以,集中開封府的權力,才是當前要做的。
“這么一來,倒是能解決不少問題了……”
趙煦自語。
韓宗道的引咎辭職,不止可以集中開封府的權力,還能掃除近來因為開封府試點引出的種種問題,可以使得新任知府輕裝上陣,扼除相當一部分的反對聲浪。
真的是一舉多得!
“也算是一種進步了……”
趙煦輕笑,直覺身上的壓力減小了不少。
他沒有進行三拒三上的累人戲碼,直接拿筆,允準了韓宗道的請辭。
陳皮在一旁看著,沒有關心這些事,而是上前低聲道:“官家,十一殿下回宮了,娘娘正生氣。”
趙煦眉頭挑了挑,不知道該是什么表情。
李清臣等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一大堆事情給忘了趙佶還關在貢院,反正他是真給忘記了,趙佶直到現在才被帶回來。
朱太妃向來關心趙佶,這一關這么多天,難免生氣,趙煦這要是過去了,少不得要被嘮叨半晌。
趙煦可不想受此酷刑,想了想,忽然說道:“去,將圣人叫來。”
“是。”陳皮應著。
孟皇后很快就來了,她還沒顯懷,陪著趙煦,來到慶壽殿。
一進門,就看到了朱太妃沒了往日的高興,頭也不抬,一臉冷意,自顧的在整理著什么東西。
趙煦咳嗽一聲,看了眼孟皇后。
孟皇后抿嘴一笑,上前來到朱太妃邊上坐下,笑著道:“娘娘,臣妾給您帶來了親手做的糕點,您嘗嘗。”
朱太妃本來很生氣,聽著孟皇后的話,瞪了眼趙煦,拉著孟皇后的手,輕聲道:“你現在懷有身孕,這些不能做了,我跟你說說現在要注意的事情……”
趙煦聽著,暗松口氣,躲過一劫了。
朱太妃拉著孟皇后說話,趙煦不能走,還得擺出知錯的模樣,十分恭敬的陪在一旁。
一些初來的黃門,宮女十分詫異,令宮內外畏懼非常的官家,居然有這樣的一面?
宮內還好,宮外還在熱鬧。
不甘罷休的士子們,離開了翰林院,堵住了禮部。
禮部非比尋常,自然不可能容許這些人闖進去,開封府,刑部等布置了‘重兵’防護。
刑部還是比較有分寸的,沒有直接驅趕、大規模抓人,而是有針對性的,尋找領頭人,盡可能降低影響的應對這件事。
皇城司。
蔡攸坐在椅子上,看著手下送來的畫像,盯著上面的人像,皺了皺眉,道:“這樣能找到人?”
不知道是那三人描述有問題,還是畫師功底不行,畫出來的人物畫像,口眼歪斜,根本不像正常人。
副指揮站在一旁,頭疼的道:“指揮,最多這樣了,那些人刻意偽裝,根本不敢露真面目。”
蔡攸有些厭煩,道:“這個書生模樣的現在不好找,開封城里的道士有多少?”
副指揮已經做了一定的調查,連忙說道:“近來開封城事情太多,各種道士,和尚都來了,說著各種奇奇怪怪的話,在各個高門府邸穿梭,不算本地以及城外的道觀之類,起碼還有數百人。”
宋朝興道觀,宗室女因為種種問題出家,也是做女道士,而不是尼姑。
蔡攸心里急切,道:“想辦法,進一步篩檢,一定要找出這個道士!”
很明顯,這個道士,是眼前事情的關鍵人物。
敢散播那般詆毀官家的讖語,絕非是小事情!
歷朝歷代對讖語都極其重視,一旦出現,莫不認真對待。
副指揮當然知道輕重,俯身應著,又道:“指揮,翰林院那邊,我們注意到一些人,好像跟我們名單上的不少人有接觸。”
蔡攸頓時來了興趣,道:“具體說?什么接觸,哪些關系?”
副指揮揮退其他人,低聲道:“有些人是他們的門生,有的直接是兒子,姻親,各種關系十分復雜。”
蔡攸臉色不愉,道:“我要的是這種嗎?”
副指揮臉色不變,他當然知道,又道:“小的查了下,有些人不是今科士子,也不是讀書人,像是開封城外一帶的口音,不難查。他們混夾在其中,必然有所圖謀!”
蔡攸頓時來了興趣,道:“嗯,悄悄查,各方面都不要松手。去,將嵬名阿山叫來。”
副指揮頓時想起來,夏人的使者又要來了,當即應聲去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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