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臣由上而下梳理分歧的時候,武將也沒閑著。
郭成,折可適兩人為代表,對很多將領進行‘閑聊’,封賞不可能所有人都滿意,還涉及明年的調派。
不大的外廷,十分的熱鬧,處處都是寒暄聲,低頭抬頭都能見到人,熟悉的,陌生的,都要招呼幾句。
最為悠閑的,應該是宮里的幾個小家伙。
趙佖現在很忙,皇家票號的生意越來越大,越鋪越廣,還在跋山涉水的階段,事情不知道有多少。
縱然趙佖只是趙煦推出去的牌面,他還是盡心盡力,做著一切能做的事情。
尤其是明年改元,注定‘新法’會推行到更多地方,更為深入,需要大量的錢糧,作為錢糧重要中轉地,皇家票號的作用凸顯,自然更加忙碌。
朱淺珍在滿開封城的四處奔走,哪怕有足夠的公文、背景,還是遇到這樣那樣的麻煩,地頭蛇可不管你在京里有多高的身份,各種使絆子層出不窮。
朱淺珍不能依靠上面,他要跑動的關系,解決的麻煩,每一個都令他頭疼不已。
趙佶還住在宮里,一天到晚忙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只是稍微懂了點規矩,沒有以往那般肆意妄為。
趙似這會兒跟在種建中對面,仰著小臉,直直的看著他。
種建中神情木訥,不善言語,怔怔的看著趙似。
兩人就這么對視,一句話都沒有。
四周還有不少將領,他們或坐或站,好似在聊天,實則目光都看向趙似。
趙似,趙煦一母同胞的兄弟,除了剛剛出生的皇嫡子,這位是與趙煦最親的了。
種建中沒有說話,只是稍微躬身,以示敬意。
趙似才十歲,抬著頭,雙眼忽然慢慢變大,道:“祁唐侯,我也要做個將軍。”
種建中眨了眨眼,似乎不明白,木訥的臉上多了一點茫然。
趙似說完,似乎堅定了想法,越發大聲的道:“對,我不要封王,我要做將軍,我這就去找官家!”
說著他就轉身,向著慶壽殿跑去。
種建中還是疑惑不解,這十三殿下,瞪了他這么久,是為什么?
不遠處的宗澤見著,有些黝黑的臉色泛起凝色。
當朝的改革無處不在,宗室也被劇烈變革。
就比如這些宗親,‘紹圣宗規’里明確規定,‘非趙不王,郡王為最’。也就是說,除了老趙家外不封王,老趙家子孫最多封郡王,廢除了最高的‘王’,本質上也就是廢除了藩國。
當今官家的幾個兄弟,尤其是到了年紀,該出宮開府建衙的趙佖,最多也就是郡王,會得到一座府邸,按月的俸祿,不再有封地,莊園等等。
這會兒,慶壽殿偏房。
趙煦與孟皇后正在低聲說著話,就看到一陣腳步聲,還有趙似的嘟嘟囔囔。
“我要見官家,有急事,再不讓開我去找小娘了……”
“殿下,輕聲一點,皇子殿下正在睡覺……”
“……我就要見官家,你去通傳!”
接著,陳皮似乎低聲說了幾句,然后就出現在門口,探頭向里面看了眼,見到趙煦看過來,這才一低頭,悄步走近。
見趙權還睡的很熟,神色稍緩,走近與趙煦低聲道:“官家,是十三殿下,急著要進來。”
趙煦已經聽見了,道:“外面怎么樣了?”
陳皮跟隨趙煦日久,自然明白趙煦的意思,道:“暫時沒有動靜,應該安撫的差不多了。”
趙煦一笑,道:“那就好。叫趙似進來。”
陳皮應著,緩步退出去。
不多久,趙似就沖進來,看著搖籃,連忙放低腳步,來到趙煦跟前,猶自激動的道:“官家,我不要封王了,我要封侯,將來率領兩萬騎兵,縱橫千里,鋒銳難當,無可匹敵,為官家開疆拓土!”
孟皇后看著她,微笑不語,伸手輕輕晃了晃搖籃。
趙煦一直知道這小家伙有這樣的想法,故作思索一陣,道:“封了王,就可以有自己的官衙,自由自在,你是朕的兄弟,也沒人敢欺負人,一輩子注定舒舒服服,榮華富貴。可要是去當什么將軍,那苦頭不是一般人能吃的,就說起碼,縱橫千里,不眠不休都得幾天幾夜,你的話,大腿非被磨去一半不可。”
趙似頓時身姿筆挺,鼓著臉,道:“官家不要小看人,我在武院也經常起碼,一點事都沒有。再說了,童子軍經常有比試,我都是名列前茅的!”
這些趙煦自然是知道的,支著頭,與他對視,道:“你來找朕,就是讓朕不封你為王了?”
趙似道:“我要做將軍,我要跟著祁唐侯去河東路,為官家守邊,大敗遼夷!”
趙煦眉頭一挑,直接甩鍋,道:“就算我答應了,母妃那邊肯定也不答應。”
趙似轉頭就跑,一溜煙就出了門,奇快無比。
孟皇后抿了抿嘴,道:“官家,快去忙吧。”
趙煦一怔,忽然想通了,急忙起身穿衣服,道:“跟母妃說,就說我這幾天會很忙,就不過來了。”
孟皇后笑著,伸手給趙煦理了理衣服。
趙煦穿好衣服,跳下床,一只腳還沒穿好鞋就往外走。
趙煦前腳出了慶壽殿,朱太妃就氣勢洶洶的來到了偏殿。
趙煦回頭看了眼,催促道:“快走快走。”
剛才只顧著甩鍋,忘了這鍋甩出去,還會回到他頭上。
陳皮跟在邊上,嘴角笑容一閃而逝。
這樣溫情的畫面,以往在宮里也有,但真實能有幾分?
趙煦剛到垂拱殿,就有黃門來報:“啟稟官家,大相公求見。”
趙煦拿起茶杯,道:“請。”
黃門應著,轉過身,章惇就走過來,越過門檻進來。
章惇剛要行禮,趙煦就拿著茶蓋晃了晃,道:“免禮,坐吧,說事,今天咱都很忙,不要客套了。”
章惇頓了下,還是禮數十足的抬手躬身,道:“謝官家。”
章惇坐下,看著趙煦,道:“是有關‘大赦’的事,臣有些想法想與官家奏稟。”
“哦,說。”趙煦有些好奇,什么事情,勞動章惇親自跑過來說。
章惇面色嚴肅,道:“臣請,除司馬光、呂大防等人外,其余人皆赦免。”
趙煦坐直身體,靜靜的看著章惇。
以章惇的脾氣,決然不會輕易放過那些迫害過他們‘新黨’的‘舊黨人’,怎么突然就‘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