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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養不起的讀書人

  大雪天,元祐八年的最后一天,文峰成大搖大擺的進了禮部,進了禮部尚書李清臣的值房。

  不過須臾,文峰成就出來了。

  李清臣坐在椅子上,面沉如水。

  治平初,他剛剛準備科舉,還算年輕,由于家貧,他父親為了供他讀書,卑躬屈膝,低三下四,求了不知道多少人。

  讀書,是一件很耗費錢糧的事,尋常農戶,是養不起一個孩子讀書的。

  他父親因為借高利貸,差點被人打死,是歐陽修偶爾巡見,救了下來,卻是文彥博出資,將李家從高利貸擺脫。

  李清臣的父親,由此入了文府,李家家境由此轉好,不過,李父在李清臣治平二年中第后,興奮醉酒落水而死,剛剛中第的李清臣一貧如洗,還是文家出錢下的葬。

  與韓家的事,還在后面。

  這是李清臣一生的一個片段,如文彥博所說,是一個大人情,不得不還的大人情。

  對于文彥博拿這個人情與他換三個官位,李清臣著實意外。

  這種交換,令他很不舒服!

  “參議,知府,知縣……”

  李清臣沉著臉,這三個官位,都不重要,文彥博想要這幾個位置,感覺就是想要了解江南西路推行‘紹圣新政’的具體細節,觀察進度,掌握真相。

  李清臣對于文彥博觀感很不好,思索一陣,忽然發出一陣冷笑。

  文彥博固然資歷深,人脈深厚,他哪里又料得到,江南西路的官場,本來就他預留了諸多位置!

  坑,‘新黨’一直在給他挖!

  他自己要往里跳,李清臣十分樂意順手推一把!

  李清臣心情依舊不好,眉宇凝結一陣,忽然站起來,道:“來人,去戶部。”

  門外的主事一怔。

  他尚書與戶部尚書梁燾一直不怎么來往,這大晚上去戶部做什么?

  這時的戶部,尚書梁燾與左侍郎吳居厚兩人盯著一堆堆賬簿,正在頭疼。

  吳居厚一臉憨厚模樣,抓著頭皮,道:“尚書,裁撤軍隊的安置費,收購田畝的購田費,外加工部的工程,邊軍預用軍餉,各地糧倉的居安儲備等等,本來明年就要大減稅,各地紛亂,國庫日益減少,咱們砸鍋賣鐵也填補不上啊……”

  梁燾此時眉頭都快擰破了。

  按理說,隨著冗兵,冗官的裁減,必然會節省大量的冗費,但裁減也是有代價的,安家費是少不了。

  ‘均田法’也不是蠻橫的從士紳地主手里搶地,是要朝廷出錢的。

  工部的工程是常年計劃,但每年五百萬貫打底,這著實是巨大的壓力。

  而大宋邊境不安寧,預留的軍餉又是一大筆。

  各地倉庫在整頓,空虛的倉儲需要填補。

  各地紛紛擾擾,朝廷需要輸血,而各地紛亂導致稅賦減少,一來一去,朝廷的國庫是日益減少,入不敷出,赤字是越來越大,已經到了很嚴重的地步。

  吳居厚是理財高手,以往執掌轉運司,現在轉運司被降格,成了戶部下屬,負責運輸的漕運衙門。

  失去了轉運司的協助,朝廷對地方的控制,暫時有些‘軟弱’,加上‘紹圣新政’在即,地方上的抗拒新法嚴重,稅賦本就在減少。

  戶部面臨的國庫空虛情況,前所未有的嚴重。

  吳居厚見梁燾沉思不語,便道:“尚書,目前來說,還是需要開源節流。開源方法不多,主要還是節流。”

  梁燾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道:“節流是不要多想了,依照朝廷的規劃,這幾年的錢糧必然會大增,我們還是想想怎么開源吧。”

  吳居厚憨厚的臉上露出苦惱,道:“朝廷這邊計劃大幅度減稅,我們要開源,怎么開,不說政事堂那邊不答應,下面的罵聲怕要掀破我們戶部的屋頂。”

  梁燾沉思著,道:“這種情況,怕是要持續五六年,等‘新法’大致完成,稅收必然會大幅度增長,甚至會遠超過去。”

  五六年,怎么撐?

  吳居厚心里腹誹,轉而道:“皇家票號那邊,能不能……”

  梁燾又看了他一眼,這才沒說話。

  皇家票號,誰都知道,那是官家的內庫。

  內庫與國庫的關系,從前就是‘借與還’,也就是說,皇家票號的錢是可以借,但是必須還。

  以前還沒利息,現在,可是有利息的。

  吳居厚自然知道,湊近一點,低聲道:“皇家票號與戶部的關系越來越密切,我們合作的事情非常多,他們正在準備發出更多的交子,這是無本買賣,理當是我戶部發才對。”

  梁燾一怔,注視著吳居厚。

  吳居厚一臉憨厚,目光澄凈中帶著一絲絲狡黠。

  梁燾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繼而陷入深思。

  吳居厚的話是對的,皇家票號發行的交子,是以貸款形式出去的,是無本買賣,無非就是多印一些紙。

  但皇家票號,嚴格來說,是民間機構,怎么發行交子?

  發行交子,這是戶部的權力!

  道理是這樣說,可皇家票號,是當今官家的內庫,他們怎么敢虎口搶食?

咚咚咚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接著是梁燾值房小吏的聲音:“尚書,禮部李尚書來了。”

  梁燾神色不動,看向吳居厚。

  吳居厚也有疑惑,道:“李尚書與戶部并不怎么走動,這大晚上的來做什么?”

  梁燾的立場一直是晦澀不定的,過去一直被認為是‘舊黨’,是在趙煦的強壓下,轉變了立場。

  因此,在朝廷中,梁燾是趙煦的人,而不是‘新黨’。

  不是‘新黨’,自然就不會那么親近。

  “請。”

  不管什么原因,梁燾不能不見。

  吳居厚想了想,站起來,躲到了側門后。

  李清臣來了,頭上還有雪花,他撣了撣衣服,道:“文彥博派人去我那了。”

  梁燾倒了杯茶,,不算意外的道:“正事?”

  李清臣在原來吳居厚的位置坐下,道:“他要了江南西路幾個位置,我答應了。”

  梁燾放下茶杯,看著李清臣,不動聲色的道:“李尚書來我這的意思是?”

  李清臣這些話,應該是他們‘新黨’內部的秘密,不應該告訴他。

  還是特意大晚上,親自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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