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要花錢,做大事要花大錢。
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宗澤初臨江南西路,方方面面都需要大量的錢糧支撐,在朝廷的支援沒有到位的情況下,二十萬貫不是小數目。
但他不喜歡這個李彥,也不能做這個交易。
李彥出了洪州府大衙,神色很不好看。
在宗澤沒來到之前,他在江南西路幾乎橫著走。
蔡攸躲到了一旁,周文臺被他逼的默不作聲,其他人要么被他抓了,要么就就是明哲保身。
宗澤來了,一切就開始變化了!
牢里的人,開始翻供;一些士紳大戶說好的‘孝敬’變得吞吞吐吐;原本就對他不滿的人,現在更是蠢蠢欲動,要‘置他于死地’!
“哼,走著瞧!”
李彥冷笑一聲,坐上轎子,離開了這里。
大衙內。
周文臺陪著宗澤在散步,道:“巡撫,那李彥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宗澤倒是不在意李彥,道:“無需擔心他。這樣的人,遲早會越線,一旦越線,就是死期。我現在考慮的是兩件事。一個是整頓官場,一個是錢糧。那李彥提醒我了,沒有錢糧,我們在江南西路實難立足。朝廷的支援,最早也要到半個月后,我們還得做好這半個月的事情。”
周文臺沉思著,道:“錢糧的事,確實是個大麻煩。我接手洪州府才發現,絕大部分府庫是空的,一查又有,一調用不是走水就是盜竊,或者路上被劫。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能發生。”
宗澤道:“清查府庫是必要的,但不能指望。江南西路,未來一段時間,要緊衣縮食。”
周文臺看著宗澤平靜的側臉,會意過來。
宗澤是要通過這一系列的手段,看一看江南西路的官場,選擇可用之人,同時尋找突破口。
“現在,最為關鍵的,還是將巡撫衙門重新架構起來,將權力收攏上來……”
“如果有人攔阻,就用那幾個案子敲打,巡撫衙門的權威,必須得到嚴肅對待……”
“我來之前,大相公與我明確說過,今年,江南西路的錢糧,朝廷一分不要,還會撥付至少一千萬貫,以支持我推行‘紹圣新政’……”
周文臺默默聽著,他能從宗澤的話里感覺到宗澤的堅定,同時更為深刻明白,政事堂那幾位,是要在江南西路切切實實的打開缺口了。
在江南西路這邊磨刀霍霍的時候,汴京城里的變化是一天一個樣。
趙煦連續三天在紫宸殿開大會,一道道詔書,一道道邸報,分發向全國。
最先接到的,自然是天子腳下的開封府。
正式的詔書,政事堂的政令,開封府知府曹政,迅速傳遞而下,在開封府是雷厲風行,毫不拖泥帶水。
開封城里,出現許多之前沒有過的衙門。
一些百姓習慣性的去府衙辦事,卻被指引著向其他地方。
比如訴訟,比如舉告,比如賦稅,比如各種登記,等等等等。
在朝廷開大會的時候,朝廷各部也沒閑著。
政事堂簽發了諸多政令,邸報全國。其中包括了改元一事,‘紹圣新政’、‘大宋律’等等。
禮部公開了禮部的權職以及改革計劃,頒布《紹圣禮典》以及‘科舉新規’等諸多舉措。
吏部公布的事項相對來說就非常的多,從官吏的入仕,遷調,監察,罷黜直至退休,喪禮等,都進行新了規范。對于吏部的職權,進行了十分清晰與明確的界定。
工部則是另一番舉措,他們列舉了工部未來五年的大計劃,十分的詳細,具體,甚至還其中包括人事,薪俸等等。
刑部則從另一個方面,除了公開改革計劃外,著重強調了對‘不法、蔑法、抗法’等罪惡行為進行重點打擊,要組建以汴京中心,四京為環繞的‘緝查官差’,以肅清國內各種匪盜,保各方安寧。
戶部公布的內容是最多的,不止是戶部的改革,還包括了戶部的職權以及已經或者即將推行的政策,林林總總,八十項之多!
這還都是大項。
涉及了田畝,賦稅,戶丁,商稅等等,幾乎當朝所有的改革,都與戶部有關!
兵部公開的信息是最少的,主要是涉及‘軍改’的強軍目標,對于具體的細節,則語焉不詳。
除了政事堂與六部外,最受矚目的,無疑是國子監了。
國子監對外公開了一種‘有教無類’的政策,力爭用十年時間,確保大宋主要府縣的適齡孩童,都能夠入學,得以讀書識字。
之所以受矚目,不止是國子監野心勃勃的要開設數百家朝廷資助的省府州縣學,而是國子監得到的‘國庫預算’——三年,一千兩百萬貫!
這樣大手筆的支出,僅次于軍隊與工部的‘以工代賑’的各大工程!
朝廷公開政務,是史無前例的舉動,開封城里,每天都是人頭攢動,在各個衙門前擠動著,與他們有關的,無關的,都想湊近看一看。
每天都有人站在前面,為那些不識字的人講解著,一字一句。
由于理解不同,經常發些爭吵,甚至是毆斗。
而每當聽到與他們有關,無不興奮大叫,奔走相告。
開封城里,有相當長一段時間,籠罩在這種氛圍內。
有人高興,自然有人潑冷水。
“你們不要高興的太早,‘新政’又不是第一次了,百十年來,變來變去,還不是都又回去了?”
“等著瞧吧,‘新黨’這些人,蹦跶不了多久,很快,他們就會被再次趕出朝堂……”
“什么德政?哪一項不是違背祖制,逆轉人倫?哼,早晚有你們的好瞧!”
宮外紛紛擾擾,宮里倒是平靜如一池春水。
紹圣元年,正月二十八,福寧殿。
趙煦泄躺在軟榻上,逗弄著身旁的權哥。
陳皮立在一旁,恭謹的道:“官家,王相公那邊還是沒有消息。不過可以確認,他應該是被遼人給軟禁了。”
趙煦有了心里準備,嗯了一聲,眸光幽幽的道:“幽云十六州的遼軍,有沒有異動?”
陳皮道:“有,他們像是在集結,樞密院與兵部正在密切注意。”
趙煦絲毫不認為遼人會選擇在今年開戰,但小心無大錯,道:“嗯。”
陳皮見著,就繼續道:“大相公近來一直在主持政事堂各種會議,頒布諸多政策與‘新法’,朝野有些聲音。”
陳皮說的很委婉了。
趙煦擺手一笑,道:“朕耳朵都快振聾了。對了,林相公南下了?”
林希,參知政事,兼任吏部尚書。
陳皮道:“是。林相公計劃路過諸多州府,到江南西路,怕是要一段時間。”
趙煦伸手將爬到軟塌邊緣的權哥拉回來,道:“嗯。對于江南西路的支援,一定要擺在最優先事項,任何人不能耽擱。你讓皇城司盯一盯。對了,讓蔡攸回來吧。”
一段話,三件事。
陳皮只是稍微頓了下,道:“是,小人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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