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勔也不敢大意,道:“齊郎中旦請放心,我保證萬無一失!”
齊墴并不與朱勔熟識,即便朱勔這樣保證,他也不放心,卻也沒有其他辦法,道:“好,我去見邢少卿等人,確定一下過堂的時間,陪人之人。”
過堂也不是簡單的事情,必須要讓這個過程顯得足夠公正,安定人心,盡可能的掃除那些流言蜚語。
朱勔抬手,恭送齊墴離去。
他回頭看去,就看到楚清秋,楚政,衛明等一干二十多人,表情各異的站在牢房里。
他眼神微動,再次看向楚清秋,道:“出問個,想清楚了嗎?”
楚政悄悄縮在角落,不敢看他爹,也不敢看其他人。
他為了活命,出賣了太多的人與事。
楚清秋就站在牢中,冷冷的看著朱勔,道:“小人得志!”
朱勔見他還是不肯,搖了搖頭,道:“命都沒了,還藏著那么多錢財有什么用?或者說,你在外面,還有什么私生子,想保護他?”
楚清秋依舊冷著臉,不再回答朱勔。
倒是楚政嚇了一跳,回頭看著他爹,好像想到了什么。
朱勔懶得再說,道:“過堂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了,你們等著吧。大理寺判了你們死刑后,朝廷會很快下文,將你們抄家,不足死罪的會流放,女子充入教坊司。那可是要閱盡天下男人了……”
二十多人臉色驟變,不少人恐慌的抓著欄桿,看著朱勔似乎想說什么,最后又都沒說出口。
到了現在,說什么都無用了。
朱勔幫不了他們什么,一切都早已經注定。
想著他們的那些嬌妻美妾的下場,他們心頭在滴血。
朱勔沒有再多說,這些人,除了楚家,其他人基本被榨干了,沒有什么油水。
在朱勔出了牢門的時候,齊墴一連發出了三十封信,繼而就去拜訪刑恕,又與刑恕拜訪了諸多已經到了南昌縣的名士宿老。
總有人耽擱,刑恕與各方再三商討,大審又延遲了三天。
紹圣元年,二月二十日。
南昌縣,南大理[新]寺。
南大理寺還在建,這是臨時衙門,由民房改建而來。
一大早,院子里就是進進出出,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聲音,吵吵嚷嚷,沒有斷絕。
刑恕與薛之名,還有六個被邀請來的名士宿老,正在說著審判的事。
這六人,是江南西路的名望之士,原本都是閑云野鶴,專心治學,不沾惹朝政,還是被刑恕,宗澤等人用盡辦法請來了。
“就如我所說,”
刑恕看著六個白發蒼蒼的老學究,道:“六位坐于兩邊,監察審斷的公平公正,依律而判。整個過程,六位可以發問,也可不說話。到了結案陳詞,六位需要署名,如果有超過三位拒絕署名,那么本案判決便不作數。”
六個人被刑恕說服,自然有道理,沒人發問,一個個居高自傲,面色嚴肅。
薛之名見著,接話道:“判案之后,涉案之人如果不認罪,就會自動上訴到京城大理寺,那時,案子就交由大理寺最終審判。”
這時,才有一個宿老,字正腔圓的道:“你之前,想我等保證,人證物證俱全,沒有屈打成招。”
薛之名道:“這是當然,所有判斷,基于人證物證,而不是只有罪人的供詞。”
“那就好。”
另一個有些沉默的老者道:“盡快審吧,我也想看看,楚家一事,多少真假。”
其他人幾人沒有說話,但都微不可察的點頭。
很顯然,他們不信巡撫衙門放出的風聲,更傾向于那些對朝廷不利的謠言。
刑恕道:“巡檢司那邊正在提人,堂外的告示已經貼出去,等百姓多一些,時候到了,我們就開堂。”
六人不再說話,猶如修道一樣,有的拿出書看,有的閉目養神,有的搖頭晃腦,好像在品味著什么。
刑恕便轉向薛之名,道:“具體流程,簡潔一點,最好直奔主題。告訴巡檢司那邊,他們的措辭要嚴謹,不要給人把柄。尤其是要就事論事,不要妄自揣度,一切,憑證據說話。”
薛之名肅色點頭,道:“放心,我們準備的很充分,一定會將這個案子,定做鐵案!”
刑恕點點頭,雖然心里多少有些不安,還是道:“讓巡檢司加強戒備,不要出幺蛾子。”
刑恕不能再耽擱了,京城里一堆事情需要他來定,再拖下去,京城的大理寺都得亂套。
“我去說。”薛之名說著就站起來向外走。
六個名士繼續各自的動作,對于刑恕與薛之名的對話,近在咫尺的仿佛沒有聽到。
這會兒,南昌縣,成了整個江南西路,最受矚目的地方。
洪州府,宗澤沒有心思處理政務,站在屋檐下,看著南昌縣方向,經等著消息。
周文臺等人,也是差不多。
李夔,沈括等人,雖然沒有親臨現場,可也派了人。
而已經遠離洪州府的林希,黃履,蘇頌等人,同樣在等著。
更遠處的京城,不知道多少人,在遠遠的眺望。
這一案,是對洪州府,或者說江南西路一系列亂象的定案,也是一個開始。
這個案子怎么判,最后的結果,對江南西路,對‘紹圣新政’的推行,有著莫大的影響。
同樣的,江南西路的大小官員,不論新舊,都在觀望著,等待著。
葛臨嘉,包德等人還好,沒有過于關注,還能專注行事。
而崔童,左泰等人,已經悄悄從撫州府來到了南昌縣,只不過沒有露頭,就在南大理寺不遠,豎著耳朵,睜大雙眼,心如火燒的聽著,望著。
‘楚家一案’,并不是毆死官差那么簡單,還涉及了諸多大案要案,尤其是對抗新法、逼死應冠、欒祺等人,都是不赦大罪。
牽連之下,可能會有近萬人被波及!
這樣的大案,在大宋百余年的歷史上也是不多見的。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各方面都在緊張準備著。
南昌縣大牢。
朱勔在牢房前走來走去,看著這些,前不久還衣著奢華,山珍海味的富貴之人,轉瞬間淪落為階下囚,而今,就要走入決定他們死活的關鍵時刻。
他心里,有種奇怪的快感!
一干人自然指的今天要過堂,太多人忐忑不安,甚至有人緊張的昏厥,尿褲子。
終于,還是有人忍不住了,一把抱住牢門,向著朱勔急聲道:“朱巡檢,我還有錢,有錢,求你救我一命……”
話還沒說幾句,就哭出聲來。
朱勔嘖嘖兩聲,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現在,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