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校,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
“古連長,多謝了,請幫我多殺幾個日本人!”
“放心吧,再見!”
“再見。”
古順水帶著他的人離開了。
孟紹原整理了一下衣服,帶著潘寶來和宋登,看起來漫無目的的行走著。
“孟……老板,我們這是要去哪?”潘寶來忍不住問了一聲。
“等著被抓。”
“啊?”
潘寶來和宋登都是脫口而出。
啥意思啊?等著被抓?被誰抓?
被日本人抓住嗎?
這次,孟主任帶他們出來執行任務,而且還是在戰火中的北平,本來讓他們興奮不已。
可是孟主任既沒有告訴他們目的地,也沒有說這一次到底執行什么任務。
“潘寶來,宋登。”孟紹原點上了一根煙,慢吞吞地說道:“多看,多記,多用腦子,少用嘴。不管心里有什么疑惑,都放在肚子里,回去以后再問。”
“明白了。”
潘寶來和宋登還是很有靈性的,要不然孟紹原也不會把他們帶在身邊。
忽然,周圍尖利的哨聲響起,一個日軍小隊出現,將三個人團團包圍,雪亮的刺刀對準了他們。
這還是潘寶來和宋登,第一次那么近距離的面對日軍士兵,心里多少不免有些慌亂。
孟紹原又何嘗不是第一次?
過去,無數次的在電影電視上看到日本士兵,可現在這些侵略者的刺刀,就在自己的眼前閃動。
“槍聲,就是帝國征服支那最美妙的樂章啊。”
忽然,在孟紹原的嘴里,冒出了一句最純正的日語。
帶隊的小隊長一怔:“你是日本人?”
“我的身份,你是沒有資格知道的。”孟紹原淡淡回答道:“我是來見金碧輝司令的。”
“金碧輝?”
前幾天才從天津到達通縣的,那個前滿洲國安國軍總司令川島芳子!
小隊長果然沒有再問:“跟我來。”
潘寶來和宋登面面相覷。
孟主任還會說日本話,而且說的那么流利?
他……別是日本人的間諜吧?
可是這里已經是日本控制區域,而且他們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潘寶來和宋登雖然沒有交流,但心里卻同時做出了一個決定。
如果孟紹原真的是日本人的間諜,或者準備投降當漢奸的話,那么就算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在殺了他……
這是一家普通的旅館。
通縣,是偽“冀州自治政府”的大本營,那個偽政務長、主席殷汝耕,去年還在通縣公園花費五萬巨資建造了“親善公寓”。
川島芳子并沒有住在親善公寓里。
為什么?
殷汝耕怠慢了他?
還是川島芳子并不愿意住進去?
二者兼而有之。
畢竟,現在已經不再是川島芳子全盛時期了。
自從她被日本人帶回本土,監視居住一段時候后,她的職業生涯便開始呈現急速下滑趨勢。
小隊長從旅館里出來了:“進去吧。”
“謝謝。”
孟紹原笑了笑,讓潘寶來和宋登在外面等著,自己從容走進旅館,敲響了一家房間的門。
門打開了。
川島芳子熟悉的臉出現:“祝老板。”
“祝老板”,祝燕凡。
孟紹原依舊使用的是這個名字。
“金老板,又見面了。”孟紹原彬彬有禮。
“金老板,請進。”川島芳子今天還是穿著男士西裝,她把孟紹原請了進來:“一接到祝老板的電話,說要來通縣見面,金碧輝自然是不會怠慢的。”
“這個見面,可花費了我一萬塊錢啊。”
孟紹原“哈哈”笑著。
電報發出去,他立刻安排人,往川島芳子在天津時候提供的賬號里,打入了一萬元,當做她的路費。
從天津到通縣,太近了。
可這一萬元,很好的證明了孟紹原的“誠心”。
“祝老板出手大方,我是極為佩服的。”金碧輝叼起煙嘴:“只是不知道祝老板,安排在通縣和我見面,那是什么意思?這通縣是大日本帝國控制的,眼下中日兩國開戰,祝老板的身份又比較特殊,難道以為今天來了,還能完好的離開嗎?”
孟紹原一點都不害怕:“金老板,我是南京的特工,這身份你在天津時候就知道了。如果想要告密抓我,我也不會在這里和你見面了。再說了,你抓我對你有什么好處?在通縣被抓?那可不是你金老板的功勞,而是殷汝耕的大功。”
川島芳子笑了。
但是她的笑容里在那竭力掩飾著一絲厭惡。尤其是當她聽到“殷汝耕”這三個字的時候。
“在天津,我就說過我們會合作的。”孟紹原掏出煙盒,拿出一根煙,在煙盒上彈了彈:“眼下中日開戰,我想我們合作的機會一下子變得多了起來。”
“中國,不會是大日本帝國的對手。”川島芳子很快說道:“幾個月之內,中國就會戰敗投降,我想,應該是祝老板求我辦事的機會比較多吧?”
“笑話不是這么說的,金老板。”孟紹原把煙放到嘴里,點著打火機湊近,吸了幾口,一切動作都有慢條斯理:
“我不知道幾個月就能滅亡中國的自信,日本人到底是從哪里來的?你看看盧溝橋,到目前為止日軍有什么重大的突破嗎?沒有,29軍還在那打得生龍活虎的。
再退一步說,就算日本真的打贏了,我不明白這對金老板有什么好處?金老板心中的大業,一樣無法實現。”
川島芳子凝視著他:“日本的勝利,就是我的勝利,我心里的大業,就是協助帝國戰勝國民政府!”
“得了吧。”孟紹原一點都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話:“我們是老朋友了,金老板,我這次冒險來到通縣,是真心實意想要和你合作的。你要是還是這樣用套話來敷衍我,那就不是合作的樣子了。”
“我當然想和祝老板合作。”川島芳子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可我不知道祝老板的本錢到底是什么?”
“本錢?你問我本錢?金老板,難道你以為,現在你的本錢很雄厚?”孟紹原冷笑一聲:“堂堂的金司令,淪落到跑到天津當個飯莊老板,你過去立下的那些功勛,日本人早就已經忘記了。
本錢?你現在還有本錢?你一心要恢復大清,為之努力奮斗,可滿洲國絕不是你想象中的大清。你失望,你發了幾句怨言,就被帶回日本監視居住,日本根本沒有念及你過去的功勞。本錢?你現在還和我談本錢?”
川島芳子的手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了鎮靜:“祝老板,如果你想憑借著這幾句話,就挑撥我和大日本帝國的關系,我想你錯了。”
她的動作,一絲一毫都瞞不過孟紹原的眼睛:“我要挑撥?以你金老板眼下的處境,還需要我挑撥嗎?滿洲國?笑話。
當初日本人是怎么答應你們皇上的?可當你們那位皇上跑到滿洲后,現實又是什么?滿洲國?就是一個笑話,一個日本人的傀儡而已。
殷汝耕成立了所謂的冀州自治政府,距離你們的滿洲國才只有多遠?到底是滿洲國管著冀州政府,還是冀州政府命令滿洲國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笑話!”
他接連說了幾次“笑話”,注意到川島芳子的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了:“就算日本打贏了這場戰爭,難道你以為你們的那位皇上,還能夠再去北平,給天下的臣民下達他的圣旨嗎?又是一個笑話。
別和我說無所謂,殷汝耕弄了個親善公寓,條件好得很,可你金老板來到通縣,居然住在這么一家小旅館里,我猜,你可能連殷汝耕的面都沒有見到吧?通縣日本特務機關長細木繁,當初對你唯唯諾諾,可現在只怕也未必把你放在眼里了吧?”
川島芳子快速的吸了兩口煙,手指捏著煙嘴的動作非常緊。
這些,都是她在竭力控制自己情緒的表現。
“何為本錢?”孟紹原放慢了自己說話的速度:“做生意有大生意,有小本買賣,手里有多少的本錢做多大的買賣,可現在你金老板,本錢短缺,卻一門心思想做大生意,想空手套白狼,這樣的事,你到哪里去找?
可我不一樣,我有的是本錢。我隨時可以調動幾十萬上百萬的資金,我手下有的是特工,我只要給南京一個電報,天津、北平、河北的特工都可以歸我指揮,我可以鬧得通縣雞犬不寧,這就是我的本錢,金老板,你有嗎?”
他也不用川島芳子回答:“你沒有,所以不是我找你合作,而是你要想著法子討好我,和我合作。”
川島芳子終于放下了手里的煙嘴:“祝老板,自從天津一別,我調查過你,但卻沒有什么線索,你到底是誰?我知道你不叫祝燕凡。”
“你到現在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你最后一點本錢都快沒有了。”孟紹原的聲音里帶著譏諷:“我當然不叫祝燕凡,我叫孟紹原。”
“孟紹原?”川島芳子吃了一驚:“你就是那個現在得到戴笠寵幸的孟紹原?”
孟紹原笑了笑。
川島芳子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想不到在我面前的,居然是孟紹原,那么說吧,你這次來通縣,到底想做什么?”
孟紹原緩緩說道:
“我要策動冀東保安隊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