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紹原發現自己快完蛋了。
完蛋的意思就是死了、掛了、嗝屁了。
孟紹原很聰明,孟紹原是個微表情專家,孟紹原是個心理學專家,孟紹原是少校,孟紹原是軍統最有前途的副科長,孟紹原還是個……
大傻x!
被十幾個日本人圍住,就算再有本事,屁用也都沒有了。
突圍的時候,被沖散了。
孟紹原和宋登兩個人,被一伙鬼子加一輛裝甲車在屁股后面攆著跑。
慌不擇路啊,狼狽逃竄啊。
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在孟紹原所有看過的電影電視里,大英雄在任何危險的情況下,都是鎮定自若,哪怕天上飛機地上坦克屁股后面千軍萬馬追著,大英雄也一定是從容不迫,突圍后皮鞋上都不帶沾染一絲灰塵的。
可逃命哪有那樣的啊?
反正,孟紹原和宋登是連滾帶爬,最后靠著一點運氣,以及忽然出現的一對保安隊,才終于擺脫了那伙鬼子。
可孟紹原的好運到這里也就算用完了。
剛走沒多少時候,他們又和一隊日本人遭遇了。
他們全部的武器,就是兩把手槍。
日本人呢?
他們不急,他們知道這兩個中國人逃不掉了。
他們要盡量避免不必要的傷亡,還要盡量抓活的。
躲在一塊大石頭后面,孟紹原看了看手里的手槍:“宋登。”
“在。”
“你說,咱們兩個現在忽然站起,然后兩把手槍同時開槍,那動作要多瀟灑有多瀟灑,啪啪啪啪,能不能把那些日本人全都打死?”
“孟主任,您沒事吧?能打死幾個日本人我不知道,但咱們肯定被他們打成肉醬,還瀟灑?”
孟紹原“哦”了一聲:“對了,你會手撕鬼子嗎?”
“什么?”
“就是你現在沖出去,鬼子朝你開槍,子彈都打不到你,你沖到面前,抓住他們,嘿的一用力,就把鬼子撕成兩半?”
“孟主任,您要我死就直說啊,何必這么拐彎抹角的?”
“手撕鬼子都不會,廢物啊。”孟紹原嘀咕了一聲:“包子雷呢?藏在包子里的手雷,扔出去就炸死一大片的有不?”
宋登瞠目結舌。
這都啥玩意啊,孟主任別是被嚇傻了吧?
孟紹原嘆了口氣:“想我孟紹原威風了好……幾個月,沒想到今日命喪于此,后世人說起我孟某人……,宋登,一會你和我同時面對面開槍!”
“嗯。”
宋登默默的點了點頭。
不是誰都有勇氣毅然決然的殺身成仁的。
當你把槍口對準自己腦袋,稍有遲疑,敵人就會沖到你的面前。
那時,想死也死不成了。
俘虜。
他們最低的底線,就是不當俘虜!
面對面的互相開槍,打死對方,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了!
“孟主任,一會對不住了。”宋登似乎下了決心:“等日本人上來了,我一定會第一時間打死您。您是孟紹原,誰都可以當俘虜,就是您不可以!”
“這什么屁話。”
孟紹原剛想對日本人開幾槍,可才一探頭,對面日軍“啪啪啪”的幾槍,又把他給打得縮回了石頭后面。
“我很認真說的。”宋登卻是這么回答的:“在咱們二處,您一直都是我們的崇拜對象。我們都想成為和您一樣的人。”
孟紹原想了想,笑了。
他怕死嗎?
當然怕。
誰沒事做就想著死,想著當烈士啊?
那除非腦子有病。
可是,現在是非死不可了。
不死都對不起這些崇拜自己的人!
這到哪說理去啊。
“成了,那就死吧!”
孟紹原豁出去了。
他不想死,但是更加不想落到日本人的手里。
他掌握了很多酷刑,所以也知道那些酷刑用到自己身上的可怕。
與其這樣,一死了之。
這世上很多的英雄,其實都是被逼出來的。
孟紹原把槍口探出石頭,也不看,胡亂放了幾槍。
差不多了。
聽動靜,那些日本人正在朝這里摸上來。
孟紹原慘笑一聲:“宋登,咱們上路吧?”
“哎,上路了。”宋登點了點頭:“宋登以下犯上,槍殺長官,罪該萬死。到下面,宋登再向您贖罪!”
“哪那么多的屁話。你殺了少爺我,少爺我也殺了你,大家一筆勾銷。”
孟紹原舉起槍,槍口對準了宋登。
宋登舉起槍,槍口對準了孟紹原。
通縣。
日軍酒井聯隊奉命增援,當他們終于趕到通縣的時候,看到的卻是滿地的日本人的尸體。
酒井武次眼睛通紅,這些可惡的支那人,這些可惡的保安隊。
死的,全部都是大日本帝國的軍人和僑民啊。
“報復,狠狠的報復!”
“聯隊長閣下,現在報復并不是最主要的。”身邊,一個三十來歲的中佐緩緩說道。
這是上級特別派到通縣來調查此事的,叫川本小次郎,據說在美國學習過什么心理學。跟隨一個訪問代表團到達天津后,便留了下來。
上級對此人非常重視,要求酒井武次必須全力配合他的工作。
酒井武次有些不太甘心:“川本閣下,帝國的軍人和子民遭到了屠殺,如果不在此時展現我們的武力,那些支那人永遠不會向我們屈服的。”
“殺人,當然要殺,而且要殺很多人。但是僅僅靠著武力,是無法征服支那的。”川本小次郎淡淡地說道:
“保安隊為什么要暴動?是偶然的,還是有人策劃了這次暴動?如果是后一種,那么,未來還會有更加多的暴動,我們應該考慮的是如何提防。
聯隊長閣下,要想征服整個支那,光靠帝國勇敢的士兵是遠遠不夠的,更多的,還是要靠那些愿意和帝國合作的支那人。”
酒井武次不以為然。
在他看來,帝國的士兵是戰無不勝的,也許靠著自己一個聯隊,就可以一路打到南京去。
川本小次郎當然知道這位聯隊長在想什么,這種傲慢自大的情緒啊,在日本軍官身上比比皆是。
支那,不是那么好征服的。
光在通縣,保安隊的暴動,就讓那么多的日本人死了。難道他們還在幻想,只要一開戰,幾個月內就能打敗支那嗎?
幼稚。
“這里是保安隊暴動的總指揮部,呂祖祠。”
“等等。”川本小次郎忽然阻止了正準備搬動一具尸體的兩名日軍士兵:“這個人是誰?”
“他是保安隊的顧問,渡邊浩夫少佐。”
“腿上有傷口,是槍傷。”
川本小次郎蹲在尸體邊仔細觀察:“從傷口看,應該是先被打傷了……他被關了起來……讓我想想,也許是暴動那天,支那人把渡邊少佐拉出,用古代慣用的手法,斬將祭旗來鼓舞士氣。很古老,但很有用。
致命傷在脖子上,這一刀又快又狠,沒有任何遲疑。如果我是那個兇手,我在所有暴動士兵的面前,用如此慘烈的方式殺死一個敵人,士氣被鼓舞了,我應該很恨日本人。而且,這不是一個職業軍人會采用的處決方式。
對,不是職業軍人做的。那是誰?暴動首領張慶余站在這里,他的身邊,一定還有另外一個人,一個能夠決定大局的人。所以,就連斬將祭旗這樣的事,也是由這個人親手來完成的。”
酒井武次根本不知道這家伙在那喃喃自語說些什么。
川本小次郎的目光落到了渡邊浩夫的尸體邊,然后他撿起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撲克牌。
方塊a!
“去,看看還有什么地方有這樣的撲克牌!”
川本小次郎猛的命令道:“仔細的檢查,尤其是陣亡的帝國軍官身邊。”
“川本閣下,一張撲克牌有什么好看的?”酒井武次不屑一顧:“也許是哪個人落在這里的。”
“也許,也許。”川本小次郎喃喃的說著。
沒有多少時候,情報很快反饋過來,在日本駐通縣特務機關機關長細木繁的身上,同樣發現了一張撲克牌。
草花a!
“這是一個支那人刻意而為之的。”川本小次郎面色凝重:“他在警告我們。”
“一張撲克牌,有什么可以警告的?”酒井武次完全沒有當回事。
“聯隊長閣下,請不要小看這張撲克牌。”川本小次郎卻出奇的認真:“這是那個支那人殺人的特殊記號。現在還沒有什么,可是當他殺的日本人越來越多,撲克牌出現的此時越來越多,就逐漸會造成一種恐慌,一個永遠無法擺脫的噩夢。
當提起這個撲克牌殺手,每個日本人都會感到害怕,甚至是恐懼絕望。能夠這么做的人,要么是個非常自信的人,要么就是個變態。可我堅信,這個撲克牌殺手,絕對不是變態,他將是帝國情報界未來最可怕的一個對手!”
現在是a。
未來,牌面出現的會越來越大,一直到k為止。
這就意味著,那個神秘的撲克牌殺手,殺的日本人也會變得越來越重要的。
他是誰?
他的身份是什么?
下一次這張撲克牌出現的時間地點又會在哪里?
川本小次郎不知道。
他只希望那張k永遠也都不會出現……
此時,川本小次郎嘴里的那個自信的人,或者是變態的家伙孟紹原,就快要死了。
“再見,長官!”宋登大聲說道:“咱們地下再見。”
“再見,,永別了!”孟紹原的手指碰到了扳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