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任務十萬火急!”
當戴笠親自把孟紹原叫到自己到上海的辦公點,即便他不這么說,孟紹原也知道一定是十萬火急,必須要調動自己親自出馬的任務來了。
“我第15集團軍98師政訓處少將主任孔如森叛變投敵!”
“什么?”
孟紹原一聽這話,大驚失色。
一個少將叛變投敵?
所謂政訓處主任,是用來監視軍隊的,大多都是軍統的人。
現在軍統負責監視軍隊的人叛變投敵?
這事鬧得大了。
這是家丑。
而以戴笠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容許這樣家丑存在的。
戴笠的臉色鐵青:“孔如森是力行社的老人,常年負責軍隊工作,上海之戰爆發,98師是較早投入戰斗的部隊,浴血搏殺,前赴后繼,可是偏偏我們的人,出了問題!丟人啊!
開戰至今,我軍統特工傷亡慘重,慷慨成仁,以身殉國者比比皆是,可是一個老特工,一個少將,竟然叛變了!”
“戴先生,請息怒。”孟紹原此時內心也是震撼的。
“前線的血戰,將士們的傷亡,讓他孔如森害怕了,膽怯了。他借口去協調作戰,悄悄的換了便裝,連夜進了租界,并在當晚,進了日本駐滬總領事館尋求庇護。”
壞了,這事不好辦了。
如果孔如森躲到任何一個地方,孟紹原都能想辦法干掉他,但他現在躲到了領事館?
“孟紹原,你知道可笑的地方在哪嗎?”戴笠的語氣里竟然帶著幾分悲哀:“北平丟了,上海打得如火如荼,但是我們依舊沒有對日宣戰。日本人在我們的領土上殺人放火,可是我們如果踏進日本領事館,就等于是侵略他國領土,等于是對日宣戰!”
荒謬嗎?
很荒謬!
日本人悍然侵略中國,中國的將士們在那浴血奮戰,拿自己的人命保衛著自己的土地,拿自己的身體去堵日本人的槍口。
可是,沒有宣戰!
所以,日本領事館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中國人敢踏進日本領事館,就是等于向日本宣戰!
在打仗,沒宣戰;有戰爭,不宣戰;敢進去,就宣戰!
是在說繞口令嗎?
所以,從這層意義上來說,中日之間既然沒有宣戰,那就不存在戰爭。
什么?上海的飛機大炮機槍是怎么回事?死了那么多的人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問知道的人去。
“孟紹原,我們得到的情報是,日本領事館已經對孔如森進行了全面的保護。”戴笠幾乎是在那里咬牙切齒說的:
“他們拒不承認收留了孔如森,現在,在日本駐滬領事館外面,有我們的特工,有日本人的特工,還有那些巡捕們。
內線傳來消息,日本人決定盡快把孔如森送出租界,送到最安全的日本海軍艦船上,交由他們保護。如果真的被他們做到了,你知道那意味著什么嗎?”
“我知道。”孟紹原卻顯得非常平靜:“一個國民政府高級軍官叛變投敵,不管他掌握了什么樣的情報,造成的惡劣影響都是巨大的!日本人會充分利用這個人,做足文章!”
“殺無赦!”戴笠用從來沒有過的兇狠語氣說道:“孟紹原,這個任務,我交給你,不管你現在手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給我放一放。無論如何不能讓孔如森活著離開。”
這個任務太艱難了。
沒有辦法對日本駐滬總領事館開槍,沒有辦法在公共租界動手,沒有辦法襲擊日本人的車隊。
否則,那就是在宣戰!
這樣的任務,怎么完成?
可是,孟紹原依舊沒有任何的遲疑:“戴先生,我會去做的。”
就只有這么簡單的回答。
但對于戴笠來說,已經夠了。
孟紹原一旦接受任務,哪怕要他拼了性命,也會想方設法去完成的。
“紹原,這次的任務非比尋常。”戴笠的聲音稍稍放緩和了一些:“我考慮了很久,也都沒有想到應當怎么去做,你有計劃沒有?”
“沒有。”孟紹原坦然承認:“我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著手。不過,我想能找到辦法的。”
“好,我信任你,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
“有。”孟紹原立刻說道:“我們對孔如森在領事館的動態掌握的那么清楚,肯定有內線在里面吧?”
戴笠點了點頭:“代號‘長蛇’,在領事館內已經潛伏了很久,而且還發展出了一個內線。但是不要指望他能夠完成刺殺任務。”
“我明白,我需要立刻見到他,不能超過今晚。”
“我立刻就和他聯系。”
孟紹原接到了一個看起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怎么做?
他根本沒有想好。
這一路上,他設想了幾套方案,但很快又全部被自己給否決了。
每個計劃實行到一半,都會出現重大問題。
過去,孟紹原執行任務,總是會想一個大概,然后在實行任務同時,慢慢的補充完整,隨機應變。
可是這次不一樣了,對方根本沒有露出任何一點破綻。
甚至,你都沒有辦法對著他們開槍!
“孟主任。”
一進辦公室,吳靜怡打了一聲招呼。
“嗯。”
孟紹原有些心不在焉,抬頭一看:“吳助理,怎么看起來好像不開心的樣子?”
“別提了。”吳靜怡一臉的不悅:“昨天下了班吧,去買菜,看著魚挺新鮮的,就買了幾條,那賣魚的給我放在了一個黑色的袋子里,里面還放了點誰,說魚不見光,有水,回去了還是活著的,我一想,對啊,當時還挺感激他的。結果到了家,你猜怎么著?袋子里的魚全都變成了死了不知道多少時候,都變得有味道不值錢的魚了。”
這不就是黑心菜販慣常用的掉包計嗎?沒想到在這個時代就有了?
孟紹原冷笑一聲:“這些小販,居然騙到我們頭上來了?”
“可不是?”吳靜怡沉著臉地說道:“我氣不過他騙我,于是就去找他,可他早不在了。今天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又去了一趟,結果巧了,發現他換了一個地方在那繼續行騙,我和他理論,他怎么都不肯承認,我要不是害怕暴露自己身份就派人把他給抓了。”
“敢欺負我的助理。”孟紹原笑了笑:“一會我派人去把他抓回來,嚇唬嚇唬他,看他以后還敢不敢……”
說到這里,他忽然不再說話,而是一個人在那怔怔的想著什么。
吳助理起初還在那里喋喋不休,可是很快也發現了異常:
“孟主任,你怎么了?就是幾條魚,我氣不過而已,你別太放在心上了。”
“對,就是幾條魚,就是幾條魚。”孟紹原在那喃喃說著:“幾條魚啊。吳助理,你幫了我的大忙啊。”
“啊?”吳靜怡滿頭霧水。
“去,派人找到那個小販。”孟紹原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先暫時把他關著,過幾天,如果我的事情辦成了,我要賞他一百塊錢!”
“什么?”
吳靜怡都聽呆了。
孟少爺的腦子只怕又有問題了吧?還要賞那個騙子?
孟紹原振作了一下精神:“命令,正在修整的田七、袁忠和、祝燕妮等隊伍,全部停止修整,隨時等候命令。命令,岳鎮川特別行動隊,立刻從前線撤下來,與魏云哲完成匯合,編成完整中隊,補充彈藥,等候命令!”
這是有大案子要發生了。
孟主任手下的精銳全部調集好了。
孟紹原一邊考慮著一邊走進了辦公室,一抬頭:“老師?”
何儒意正坐在那里看著一份報紙。
“來了啊。”
何儒意淡淡地說道。
“老師,您來了也不和我打聲招呼。對了,殺白名山干的漂亮,老師到底還是寶刀未老啊。”
“你的意思是說我老了?”
“不敢,不敢。”
“紹原啊。”何儒意收好了報紙:“我一早就來這了,剛才,你和吳助理說的話,我在里面都聽到了,警惕性很差,如果我是一個日本間諜怎么辦?”
孟紹原笑了:“您是我的老師,所以吳助理才會這么做的。”
“老師?”何儒意冷笑一聲:“誰說老師就不能是日本間諜了?我在杭州,被日特機關拉攏腐蝕,已經變節投敵,怎么辦?做情報工作的,尤其你現在的身份地位,必須要對每一個人保持懷疑態度。包括我這個老師,也不能夠例外。”
“紹原錯了。”孟紹原立刻說道:“只是紹原知道,有些人革命了半輩子,也會變節,有些人,那顆心永遠不會變的。”
何儒意微微笑了一下。
“老師,我接到了一個大案子,戴先生親自交給我的。”
“不要把案子說出來。”何儒意很快打斷了他:“我清楚,你現在還有一些地方沒有想明白應該怎么去做,但不要來征求我的意見,既然是戴先生親自交代你的任務,那一定很重要,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即便是我,也不能夠知道。
紹原,你是一個聰明人,我想你已經有大概的計劃了,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一旦做出了決定,就千萬不能遲疑,你是我教過的所有學生里最得意的一個,我相信,你不會讓戴先生失望,也不會讓我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