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整倒林清泉和戰場觀察團,毫無疑問,一個人在其中發揮出的作用居功至偉:
苗成方!
殷淑芬是被他策反的,說的話都是他教的,那首所謂的“詩”,也是他親手寫的。
關鍵是,模仿林清泉的字跡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這家伙的本事實在是太大了。
田七跟在他的身邊,真能學到不少東西。
可是就目前來說,孟紹原關心的卻不是這些。
他特別讓吳靜怡給自己準備了幾個菜,一瓶酒,宴請苗成方。
而且特別關照過吳靜怡,哪怕現在日軍打到自己門口了,也不許來打擾他們。
“哎喲喲,孟主任,瞧您這客氣的。”
苗成方永遠都是笑瞇瞇的:“我不過就是幫了你一點小忙,不至于,不至于。”
“至于,您老苗那本事大啊,睡了別的女人,讓人家女人出賣自己相好的,還模仿得一手好字,我這就想啊,您要是以后模仿我的字跡怎么辦?”
孟紹原一本正經:“所以我就考慮,得好好的拍拍你的馬屁,省得你將來把你的一身本事用到我身上啊。”
“不至于,不至于。”苗成方坐了下來:“我靠您活命呢。”
“您可別這么說,我擔當不起啊。”孟紹原給他倒上了酒:“您那槍傷怎么樣了,可以喝酒嗎?”
“槍傷,是肯定沒好,但您別忘了,我不怕疼啊。”苗成方舉起酒盅:“我還真不是奉承您,能想出這辦法,轉移矛盾,解決了戰場觀察團,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敬你!”
“彼此彼此。”
孟紹原喝了一盅:“這事翻篇了,對付南京來的那些王八蛋,不用費什么力氣。老苗啊,說實話,我一度懷疑你是日本間諜。”
“哦?”
“真的,我懷疑你被日本人收買了,潛伏在我的身邊,想要從我這里竊取機密,可后來我發現,不是,你不是日本間諜。”
“那我是什么?孟主任,我就是在你身邊想活命。”
孟紹原笑了笑:“在我身邊想活命?你苗成方不想死,天底下有誰能夠殺了你?我孟紹原誰都有把握殺,就你,我一點把握沒有。”
苗成方也是一笑,若無其事。
孟紹原凝視著他,過了一會才說道:“老苗,說吧,這里沒別人,說實話,你,準備什么時候到日本人那臥底?”
苗成方端起酒杯的手,忽然一晃。
從孟紹原第一次見到苗成方開始,這個人,永遠都是如此的鎮靜,仿佛沒有任何事情能夠讓他感到害怕。
可孟紹原的一句話,卻讓他害怕了。
他怔怔的看著孟紹原:“你知道些什么?是誰告訴你的?”
“沒有人告訴我,我自己想出來的。”孟紹原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長坂弘道,常宏道,你給我提供了一條線索,也是最關鍵的一塊拼圖,所以我全部想通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苗成方喃喃說道:“一條線索,只有一條線索,你怎么可能全部猜到的?”
“你想知道?我沒你那么多的秘密,我可以全部都告訴你。”孟紹原緩緩說道:“長坂弘道,日本特務,居然被一個吃喝嫖賭的青幫分子發現了他的秘密?任騰會,對吧,這個人是叫任騰會吧?也許他的運氣特別好,可我還是發現了一些不對的地方。
當年招募任騰會的人,就是你苗成方,那時候你改名叫苗甫煌。你苗成方是什么樣的人,眼光何其毒辣,為什么會招募到任騰會這樣的一個流氓?只有一個原因,你要用任騰會,而且還是要派大用場的,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局。
任騰會有屁的運氣,能夠發現到長坂弘道的秘密,你,不,你一定還有同伴,這是你們刻意安排好的,任騰會發現了長坂弘道是日本特務,只有向他的頂頭上司匯報,而偏巧你就是他的頂頭上司,你會悄悄的通知長坂弘道逃跑,和他建立‘友誼’。
當時我想到這些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你是一個漢奸,但我隨即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還是因為那個任騰會。可以說,你的整個計劃,最成功的地方,就是用了他,可是讓我想明白的關鍵人物,也是他,任騰會!”
“繼續說。”苗成方沉著臉。
“你要聽,我就說。”孟紹原給自己點著了一根煙:“一個只會吃喝嫖賭的廢物,你苗成方根本不會看在眼里,他一進黃埔同學聯絡小組,一成為你的部下,立刻就立了一功,太巧了,巧的讓我只能認為,這全是你設計好的。
你不會是漢奸的,如果有一個人,像你這樣,成為漢奸,成為間諜,那么對組織的殺傷力就太大了,我查過了,黃埔同學聯絡小組的核心成員,一直到這個組織不存在了,日本人都沒有掌握過,如果你是間諜,他們早就應該知道了。
既然你不是間諜,那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想了很久很久,真的,至少有十分鐘,我忽然就想通了,對啊,既然你不是間諜,為什么不能反過來利用長坂弘道,讓日本人認為可以發展你成為一個間諜呢?你放走了長坂弘道,等于在你和日本人之間建立起了一座橋梁。
只有這個解釋,老苗,只有這個解釋!任騰會是個流氓,但卻是一個很關鍵的棋子,百密一疏,長坂弘道被一個流氓發現了自己的秘密,那是天意,誰也想不到這其實是巧妙安排,但讓我想通這一切的,也是他,所以他也是一個隱藏的敗筆。”
“十分鐘,十分鐘。”苗成方苦笑一聲:“你用十分鐘就想通了,居然還是想了很久很久。孟紹原,我很慶幸你不是我的敵人。”
孟紹原立刻死死的盯著他:“這么說,你承認我說的是對的了?”
苗成方又喝了一盅,拿過酒瓶,給自己倒滿了:“你還有什么想問的,現在都可以問,我想,你一定還有不少的疑惑吧?”
“是的,一肚子的疑惑。”孟紹原點了點頭:“我有許多怎么都想不明白的問題。”
“你問,我看能不能回答你。”
“好啊。”孟紹原振作了一下精神:“按照時間線來判斷,這個計劃從民國十六年就開始進行了。那么早,你就在策劃這個計劃?”
自己是一個穿越者,知道歷史會發生什么事情,但是苗成方不是。
“我給自己的解釋是,你判斷中日之間遲早都有一戰,情報工作將成為重中之重。”孟紹原在那自問自答:
“所以,你一早就設計好了,一旦那一天真的到來,像你這么早就投靠日本人的‘間諜’,一定會得到重用的。
然后,長坂弘道到底是誰?為什么從那之后就憑空消失了?這樣的話,你所有的努力不都是在做的無用功?
后來,你加入到了中調科,成為了徐恩曾的手下,為什么又退出了?電影公司老板?能夠在情報戰線發揮什么作用?徐恩曾為什么會放你走?
一入軍統,終身都是軍統的人,中調科那里,恐怕也是如此吧?而且像你這么重要的人,居然輕而易舉的就退出了?這不合理。
這些年來,你從苗成方變成了苗甫煌,又從苗甫煌變回了苗成方,你都做過了一些什么事情啊?
你沉默了那么久,為什么又會忽然出現?不要告訴我因為我的老師想要殺你,那么多年了,為了承諾不殺你?我不信。
老師忽然帶著一批學員出現在了上海,忽然和我說了過去那么狗血的往事,忽然讓我殺你,我非常懷疑老師和你是一伙的,老師就是你的同伴。
巧合的事情發生的太多了,那就不是巧合,而是故意安排的。憑你的身手,被我抓住?老苗,你是發現我可以被利用吧?
當你發現我不是那么可以被輕易控制的,所以你的眼光就落到了田七身上?你在訓練田七,和你一起臥底?還是有什么別的目的?
我的疑問太多了,這些答案只有從你那里才能知道。最后一點,你為什么不殺了任騰會?這個人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留著反而是個禍害。”
苗成方忍不住問了一聲:“任騰會呢?他現在怎么樣了?”
“被我殺了。”
“被你殺了?”苗成方苦笑一聲“他到底還是沒有避開這個命運。孟紹原,你有很多疑問是嗎?好,我一個個的回答你。”
孟紹原精神振作。
所有的謎團都將在現在解開了。
苗成方轉動著手里的酒杯,語氣異常平靜:“你說我不可能是日本人的間諜?很遺憾,你錯了,我是日本人的間諜,我的代號是‘黃蜂’,我的直接領導人,是日本陸軍情報部藤原規川少將。
1928年,我情報人員,代號為‘河草’的特工,準備潛伏進日本大使館,是我出賣的。1931年,九·一八事變之后,我東北情報組織二號據點,被日本人連根拔起,五名特工全部犧牲,也是我,苗成方出賣的!”
代號,“黃蜂”!潛伏在中國情報組織中的間諜!
“這些,我都不敢興趣。”孟紹原凝視著他:“你出賣的那些人,我不認識,我只想知道所有事情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