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1月13日,國民政府發表告全體上海同胞書聲明:
各地戰士,聞義赴難,朝命夕至,其在前線以血肉之軀,筑成壕塹,有死無退,陣地化為灰燼,軍心仍堅如鐵石,陷陣之勇,死事之烈,實足以昭示民族獨立之精神,奠定中華復興之基礎。
中國軍隊向吳福、澄錫國防線撤退。
至此,淞滬保衛戰落下帷幕。
這場歷時三個多月,轟轟烈烈的保衛戰,帶給中日兩國的得失成敗,自然有后世的史學家去考證。
孟紹原不在乎這些。
他要考慮的是,未來該怎么辦。
在日方取得了上海之戰的勝利后,原本就對日本采取妥協政策的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更加對日本人展開了大幅度的讓步。
就在13日當天下午,工部局董事會召開會議,一致同意接受原工部局警務處長辛克萊爾的辭職。
鑒于辛克萊爾在任期間為上海公共租界做出的功績,破例將其調入董事會,并且擔任捐物處處長一職。
辭職?
辛克萊爾不斷在那冷笑。
是這幫該死的家伙,太怕日本人了,所以才利用各式各樣卑劣的手段,逼迫自己辭職。
自己絕不甘愿。
而現在,辛克萊爾也徹底的認清了誰是朋友,誰是敵人。
孟紹原!
只有孟紹原才是自己的朋友。
他讓自己忍讓,并且答應自己,早晚都會讓自己重新坐上警務處長這張位置的。
上海公共租界新的警務處長,將是日本人赤木親之!
終于還是任命了。
工部局董事會的會議才一結束,孟紹原就接到了電話。
赤木親之用了最短的時間,就成為了新的警務處長。
也就是說,自己之前的努力全部蕩然無存。
日本將控制住公共租界全部的巡捕。
軍統的行動,從之前的肆無忌憚,直到現在的步步艱難。
“孟主任。”吳靜怡走進來的時候,腳步非常匆忙:“赤木親之立刻就上任了,剛剛和辛克萊爾交接完畢,很快接連下達了幾道命令,對我數處聯絡點進行突襲檢查。一旦發現武器電臺等裝備即刻逮捕。”
孟紹原“哦”了一聲:“吳助理,你先生決定去香港沒有?”
吳靜怡一怔,這都什么時候了,孟主任居然還有閑心思問這?
硬了一下頭皮:“決定了,和香港那里也聯系過了,最晚到月底的時候就走。”
“嗯,他到現在都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也夠難為他的了。”孟紹原淡淡地說道:“我和我們那邊的同志也說過了,會盡量給予他照顧的。”
吳靜怡實在忍不住了:“孟主任,十萬火急!最危險的是愚成都路那里,海靈格鐘表店,那是日本人重點監控的聯絡點。”
“誰在那里?”
“袁振邦,也是我們老資格的特工了。”
“成都路,是李探長負責的吧?負責把傷兵送到公共租界,我和他打過交道,這個人還是不錯的,我們也沒虧待過他。”
孟紹原還是漫不經心的:“通知袁振邦,轉移所有武器、電臺、資料,并且做好撤退準備,我親自去接他。”
“你親自去?”
“嗯。”孟紹原拿過了一只皮包:“吳助理,松江技術干部訓練班的那批人,抓緊給他們治療傷勢,然后整編成一個支隊,就叫軍官支隊,然后你負責把他們每個人的特產整理出來。”
“知道了。”
孟紹原搖了搖頭:“煩,這些日本人真的是煩。”
成都路。
李探長帶著十幾個巡捕,在外面待了有十幾分鐘了。
“探長,進不進啊?”
“進?進什么進?”李探長一瞪眼:“萬一里面有武器呢?你活夠了,我還沒活夠呢。”
“就是,進什么進?”
小隊長趙衛也是懶洋洋地說道:“哥幾個,過去可沒少拿人家的好處啊,什么民族大義的咱們不說,你就說,真要把這里端了,軍統的那批人會不會放過咱們兩說,可以后的好處那是肯定沒有了。你去和日本人談,讓他們拿錢出來看看?”
“探長,有兩個人進去了,好像也是軍統的人,愚園路那的,我以前見過。”
“有人?”李探長東張西望:“他媽的,人家開店的,還不許客人進去?什么軍統的人,這里是公共租界,哪有軍統?哎喲喲,我肚子疼,他媽的,一定是昨天吃壞了。老趙,你幫我盯著點,我去趟茅房,哎喲喲,疼死了。”
“喂,探長……怎么那么不講究啊?”
趙衛很是不滿:“哎,你們知道不,聽說咱們上海有個大老板的小妾和司機跑了,我給你們說說啊……”
海靈格鐘表店里,不斷的有人進進出出,帶著大包小包的,直接就往一輛轎車里塞。
巡捕們津津有味的聽著趙衛講那個小妾和司機私奔的故事,可帶勁了。
“找隊長,趙隊長。”
海靈格的老板袁振邦帶著兩個人直接來到了這些巡捕面前:“趙隊長,哎呀,你在就好了,我們車里塞滿了,這兩兄弟沒地方坐了,要不,你們腳踏車借我兩輛。”
“喂,老袁,你別太過分啊。”趙衛一下叫了起來:“他媽的,從來只有我們當巡捕的敲詐勒索,現在你倒好,敲詐到我們頭上來了?”
“幫幫忙,幫幫忙。”袁振邦拿出兩條香煙,往趙衛手里一塞:“這不急著用嘛,無論如何幫幫忙。”
趙衛接過香煙,拉著嗓門:“成都路捕房失竊腳踏車兩輛……他媽的,這上海的扒手太猖狂了,連巡捕的車都敢偷……哎,我們繼續說那個故事啊……”
“混蛋!”
當赤木親之的助手高木健司趕到這里,發現這群巡捕居然在那抽煙聊天的時候,怒氣一下就爆發了:“警務處下達任務已經一個半小時了,為什么你們還沒有行動?”
“嗨,嗨,罵誰混蛋呢?你誰啊?”趙衛一下就不滿意了。
“混蛋!”高木健司怒不可遏:“我是赤木處長的助理高木健司,你們李探長呢?李探長在哪里?”
“在這里,在這里。”
李探長也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哎喲,原來是處長大人的助理,失禮了,失禮了。我這鬧肚子,上茅房去了。哎,高木先生,您這中國話說的太好了。”
“李探長,我不需要你的奉承,為什么還不進去進行抓捕行動?”
“高木先生,您是有所不知啊……您抽煙,啊,不抽?我自己點根……”李探長慢條斯理的給自己點了根煙:
“這里是公共租界,是講法律的,你說這無憑無據的,我們沖進去抓人,萬一搜不到什么,人家把我們告了怎么辦?您是不知道上海那些報紙的厲害啊。”
高木健司氣得臉都白了:“我們有確鑿的證據,這里是支那人的一個特務聯絡點,這在租界是絕不允許的。我命令你現在立刻進去,出了事情我來負責!”
“成,有您這句話就成!”李探長振作精神:“趙衛,聽到沒有,立刻沖進海靈格,給我搜,搜不到,有高木先生負責呢!”
這些該死的巡捕!
一定要讓赤木閣下,對他們好好的進行整頓。
慵懶、貪婪,就是他們的標簽!
高木健司惡狠狠的在那想著。
“哎,怎么回事啊,怎么那么多的巡捕?”
一個拎著一個公文包的年輕人,站到了高木健司的身邊。
“他們……嗯,你是誰。你憑什么問我?”
“我?”年輕人指了指自己:“我孟紹原啊。”
“孟……什么?你是誰?”
“哎,看你年紀不大,怎么耳朵不好使啊?我孟紹原啊。”
“你!我!”高木健司有些發懵。
孟紹原?
軍統的那個孟紹原?
他居然敢大搖大擺的出現在這里,還敢站在自己身邊?
孟紹原看著海靈格那里:“挺好的一鐘表店,怎么說查就查啊?你是不是現在特別想抓我?可不行啊,這里是公共租界。瞧見我身后的那幾個人沒有,都是記者。對面的樓上,還有個槍手正在瞄準你的腦袋呢。”
高木健司今天真的被氣到了。
赤木親之多次強調,孟紹原將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們最大的敵人。
可是現在這個敵人,居然就在自己的身邊……
“報告,什么都沒有發現。”
趙衛大聲匯報:“全都是一些鐘表和配件之類的。”
“你說這些日本人,不是故意找麻煩是什么?”李探長連連搖頭:“袁老板,打擾了,打擾了,收隊,收隊!”
“李探長慢走。”
趙衛臨出門的時候,手掌一攤,里面是幾粒子彈,低聲說道:“袁老板,以后收拾屋子的時候收拾的干凈點。這東西,我幫你先保管著。”
“李探長,多謝了。”
“孟老板,不客氣。”李探長看了看遠處:“小日本走了?”
“走了。”孟紹原把手里的公文包朝李探長手里一塞:“里面的錢,給弟兄們分了。”
“哎,那我就不客氣了。”李探長接過了公文包:“孟老板,現在日本人當權,恐怕兄弟只能幫到你這里了。”
“我知道。”
孟紹原冷笑一聲:“放心吧,快了。”
快了?
什么意思?
李探長不明白,但也沒有問。
像這種復雜的事情自己知道的還是越少越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