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南京還有很多關系可以利用,當然,希望他們沒有被你們給殺死。”
孟紹原緩緩說道:“帝國已經占領了南京,立功的時候到了。當然,我非常需要你的協助,少佐閣下。”
“會的,都是為帝國效力,而且我們都是陸軍系統的。”羽原光一在這一點上倒沒有過多的懷疑,這樣的局面,誰都清楚太容易立功了:“支那軍隊雖然失敗,但是軍統依舊在南京留下了大量的特工,企圖破壞我的戰爭,而我們的職責就是把這些人找出來。”
說著,他指了一下周圍:“這里,曾經是軍統的老巢,可現在卻屬于了我們的財產。流川君,啊,我應該稱呼你為島本君才對。你知道這間辦公室原來是是誰的嗎?”
我草你祖宗十八代的。
孟紹原心里惡狠狠的罵了一聲:“我不知道。”
“孟紹原。”當著孟紹原的面羽原光一說出了這個名字:“這個人你一定聽說過,他是戴笠手下的頭號悍將,也是我們目前一個非常可怕的敵人。但是他不會想到,當他在上海與帝國為敵的時候,我,卻坐在了原本屬于他的位置上。”
你等著,你他媽的給我等著。
孟紹原的鼻子就快要被氣歪了,最難過的是,他,他還必須得保持著微笑:“我很奇怪,這里有這么多的辦公室,比如戴笠的,他是支那人的特務頭子,你為什么不選擇他的辦公室,而非要選擇他的手下呢?”
“你不懂,島本君。”羽原光一微微笑了一下:“我是奉命前來重整南京情報機構,但我只是一個少佐,而南京是之前國民政府的首都,在政治的意義上已經超過了上海的重要性,很快會有更高職級的人來取代我的位置,身為下級,是不應該坐進戴笠的辦公室的。”
頭腦非常清晰,而且更加重要的是,他還深韻官場之道。
羽原光一拍了拍座椅的扶手:“孟紹原是戴笠手下的第一悍將,我到了南京第一件事,就是專門查閱了他的資料,盡管不多,但卻已經足夠了。這是一個相當厲害的人,無論是在南京還是在上海,他的表現,都足夠的出色。
他是大日本帝國情報機構一個非常強悍的對手,帶給了我們最直接的威脅。如果我能夠像他一樣,成為未來南京情報機構領導者的得力助手,那么對于我來說,已經非常的欣慰了,所以從這層意義上來說,這張位置,才是真正屬于我的。”
居然還是你家孟少爺的崇拜者?
啊,也不算是真的崇拜者吧。
可是,羽原光一隨即說道:“如果認真的說,我甚至很崇拜孟紹原。”
這個。
孟紹原真的有些尷尬了。
被一個敵人,當著你的面說崇拜你,總有一些不自在的。
“少佐閣下,這么說似乎不太妥當吧。”孟紹原接口說道:“你公開說你崇拜我們的敵人,這不好,如果傳到其他人的耳朵里,也許會對你的未來有所影響的。”
羽原光一沉默了一會,然后輕輕嘆息一聲:“為什么我們不愿意承認呢?之前,那些軍部狂妄的人說,三個月就能滅亡中國,可是光在上海,我們就蒙受了沉重的損失。南京之戰的確打的比較輕松,但對于帝國來說,這才僅僅只是開始。
中國很大,國民政府已經退到了重慶,那里才是他們的大后方。可是那些人,剛剛遭遇了上海之戰的挫折,南京取得了一點小小的成績,就又開始炫耀,六月份之前可以完全結束戰爭了,國民政府即將投降,我們即將征服整個中國!”
他說到這里情不自禁的搖了搖頭:“荒謬,在前面,我們將會遇到更加多的困難。我們會被中國戰場死死的拖住,兩年、三年,也許五年也都無法結束戰爭!”
孟紹原心中有些震驚。
他當然知道抗戰的走向是什么,可是面前的這個日軍少佐,卻已經相對準確的預判到了未來。
“當然,軍部的決定不是我們這些人能夠干涉的。”羽原光一完全沒有在乎對方在那想些什么:“在情報戰線上,我們的混亂,相互拆臺,已經讓我們品嘗到了苦果。赤木親之死了,可是他的死,卻引來了各方面的漠視。為什么?因為他是外務省的人,可笑嗎?
孟紹原在南京,在上海能夠呼風喚雨,他最大的本事是什么?他充分的利用起了我們的矛盾,悲哀啊。一直到了現在,我們還是麻木不仁。陸軍部,海軍部,外務省,民間組織,依舊自行其是,最終的結局,就是被孟紹原各個擊破!
既然這樣,我為什么不能崇拜孟紹原?為什么不能學習他呢?就僅僅因為他是我們的敵人?日本在各個方面都領先中國很多,但中國,中國人身上一樣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過去我們虛心的學習中國,終于趕超了這個國家,為什么現在就狂妄自大了呢?”
這個人太危險了。
孟紹原一直都在那里平靜的聽著。
自從從事特務工作,孟紹原和許多的日特打過交道,包括那個從日本學習心理學歸來的川本小次郎。
可是沒有誰比這個人更加危險。
當你的敵人一旦開始研究你,學習你,那么就必須要重視起來。
“我們剛剛見面,本來我是不該和你說這些的。”羽原光一的語氣變得緩和了不少:“但是你長期在中國潛伏,對于這個國家應該比我更加了解。志同道合者,才能說出這些啊。”
孟紹原點了點頭:“少佐閣下,我贊成你的意見,中日兩國的戰爭是長久的,兩國在情報戰線上的較量也是長久的。學習敵人,才能更好的讓別人進步。”
“謝謝你能贊同,喝點酒?”
“好的。”
羽原光一起身,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孟紹原:“原來,我剛奉命進入南京的時候,對即將開始的工作充滿了向往。但是出現在我眼前的一幕幕,瞬間讓我感受到了困難。”
“怎么了,少佐閣下?”孟紹原問了聲。
“他們在殺人,在強尖,弄亂了整個南京。”羽原光一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我并不是同情中國人,但我覺得這絕對不是一個胸懷遠大的征服者已經做得。在歷史上,靠著屠殺去征服一個民族,太難了,尤其對于中國這個國家來說。
我說過,中國很大,大的無邊無際,如果每奪下一座城市,就要進行屠殺,那么也許進行到我們的子孫長大成人,也都無法做到。即便真正做到了,面對一個幾乎被殺戮干凈的國家,我們又得到了什么?我們又何必要這么做呢?
真正的要征服一個國家,要從思想上,精神上征服他們,讓他們變成我們的奴隸,讓他們的子子孫孫都被我們奴役,而他們卻還心甘情愿,認為這是天經地義的。可是南京?相信我,中國人的反抗正在大規模的覺醒,包括之前那些麻木不仁的人。”
孟紹原喝了一口酒,只要這樣,才能壓制心中的震撼。
羽原光一卻放下了酒杯:“機關槍,是用來取得勝利的。糖果,是用來治理這個國家的,刺刀,是用來協助恫嚇企圖反抗者的。在這三種東西里面,糖果無疑是最重要的。一邊用刺刀對著你的咽喉,一邊往里嘴里塞糖果,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我們偏偏弄反了,我們的機關槍用來殺人,我們的刺刀用來殺人,我們的糖果吝嗇的一塊也都不舍得拿出來。南京的尸體和血,遲早都會傳出去,那樣,對我們有什么好處呢?大日本帝國的威信會遭到沉重打擊,中國人的怒火,會被徹底點燃!”
怎么才能干掉這個人?
這是孟紹原現在唯一想的事情。
“啊,我真的說了太多不該說的話了。”羽原光一回到辦公桌前,簽發了一張通行證:“我差點忘記一會還有個會議了,這是通行證,在南京,除了軍事管制區,其它地方你都可以通行,希望能夠對你有所幫助,這也是對我的幫助。”
“謝謝。”
孟紹原平靜的接過了通行證。
“我派人送你到安全的旅館去。”羽原光一忽然變得興致勃來:“你知道被刺刀和糖果征服的狗是什么樣的嗎?”
“不知道。”
“讓人把那對父子叫進來。”
沒一會,一對父子就走了進來,兒子用結結巴巴額日語說道:“少佐大人,有什么吩咐的?”
“他叫何上希,父親。他叫何賢駒,兒子,而且,還懂一點日語。”羽原光一笑著說道:“他們就是被我用刺刀和糖果征服的,現在就算要他們走,他們也都沒有這個膽量了。”
孟紹原看到了。
何家父子的臉上寫滿了對日本人的畏懼,以及那種死心塌地為日本人做事的決心。
“送島本,啊,應該是流川先生到旅館去休息。”
“是的,是的。”
何家父子急忙上來,一臉的諂媚:“流川先生,請。”
孟紹原也帶著笑容站起。
他卻并不知道,何家父子其實本來有機會不當狗的。
如果他們那天能夠按時登上“坎布里亞破浪”號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