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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七十九章 血在沸騰

  田七的一個腦袋有八個那么大,倒不是因為日本人正在調查的事。

  而是,孟柏峰回來了!

  孟柏峰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抽查自己離開上海前給田七留下的功課。

  堂堂的軍統特工,堂堂的“血狐”田七,還要和個學生一樣做功課考試。

  這到哪說理去?

  “孟先生,有個緊急情況。”

  “在乎這一兩個小時嗎?”

  “這。”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想急匆匆的補救,又怎么能夠補救的過來?”

  孟柏峰緩緩說道:“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先把能做的事做了?”

  這腦路清奇啊。

  所以,田七愁眉苦臉的接受了一次考試。

  英語對話,歐美等國歷史、人文全部包括在內。

  田七勉強過關。

  孟柏峰看起來卻很不滿意:“你資質尚可,可在努力方面,還遠遠不足。”

  “孟先生。”田七一張苦瓜臉:“我每天只睡四個小時了。”

  “你的吃飯時間呢?你的上茅房的時間呢?”孟柏峰對這個解釋不屑一顧:“你都可以在腦海里反復復習這些,永遠不要找借口,時間是自己擠出來的。”

  田七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一直有個夢想。”孟柏峰嘆息一聲:“我想培養出一個最強特工,這希望恐怕就要落到你的身上了。”

  最強特工?

  田七一怔:“您兒子孟紹原不就是地表最強特工?”

  “他算什么?”孟柏峰冷笑一聲:“動動小聰明,有點自己的本事,可他太懶。什么是最強特工?文武兼備,天文地理,格斗射擊,無一不精。通曉幾國語言,進,則可以雷霆萬鈞。退,則可以藏身于人海之中無跡可尋。”

  田七差點暈了過去。

  其它倒也算了,可自己又是跟著苗成方學日語,又是跟著孟柏峰學英語,聽他孟先生的意思還是不滿足?

  再學下去,這是要死人的啊。

  田七忽然有些疑惑:“孟先生,您別不是想培養出最強特工,您這是想給自己兒子培養出一個最強助手吧?”

  即便如孟柏峰者,聽了這話也未免有些尷尬,咳嗽兩聲:“恩師如父,孟紹原在我心里的地位原是和你差不多的。這個,鑒于你目前的狀態,再學個幾年勉強可以用了。”

  什么叫學個幾年,還勉強可以用了?

  這不是擺明了給他兒子弄個最強助手加貼身保鏢?

  孟柏峰這時趕緊話鋒一轉:“你剛才說的緊急情況現在可以說了。”

  田七不敢怠慢,急忙把苗成方有可能暴露的事情仔細說了一遍。

  “這次不暴露,早晚也會暴露了。”

  萬萬沒有想到,孟柏峰居然如此說道:“我這次忽然回上海,也是為了此事而來,有人認出了苗成方,還有一個叫何儒意的人。越南情報機關已經向上面匯報了此事。”

  田七怔住。

  越南方面怎么會出事?

  “做情報工作的就是如此,你永遠不知道哪一個環節會出現問題。”孟柏峰冷冷說道:“今天你還是安全的,可也許明天你就被俘。苗成方一定會暴露,時間問題而已。他的死活原本和我沒有太大干系,可你是我訓練出來的,我的心血不能那么白費。”

  “孟先生。”田七有些急了:“苗成方也是我的老師,他也教過我。請你想想有什么可以彌補的辦法,你一定會有辦法的。”

  “我當然有辦法。”

  孟柏峰毫不遲疑說道:“我是誰?我是孟柏峰。”

  田七頓時看到了希望:“孟先生,什么辦法?”

  “出賣他!”

  “什么?出賣他!”

  “沒錯,賣了苗成方,保護你!”

  “那不行!”田七想都不想:“我絕不會做這種事的。”

  “那你算是什么潛伏特工?你算什么狗屁‘血狐’田七?”孟柏峰勃然大怒:“孟紹原派你潛伏在日本人的身邊,是為了整個抗戰勝利做事,不是要你行婦人之仁!苗成方一旦暴露,你是他引薦的,你以為日本人還會信任你?之前那么多的努力全部都白費了!究竟是兩個人一起死好,還是犧牲一個保護另一個好?”

  田七什么也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孟柏峰說的是對的,但他真的做不到。

  恩師如父,這是孟柏峰剛才說過的。

  現在,要自己出賣苗成方?

  要自己眼睜睜的看著苗成方死在面前?

  “你還不是一個合格的潛伏特工。”孟柏峰搖了搖頭:“你以為殺了幾個軍統的人,日本人就會對你言聽計從?田七,一個合格的潛伏特工,為了完成任務,什么人都可以犧牲。一個苗成方的死,如果能換來明天的勝利,值了。如果有一天,需要你出賣我,記得我今天和你說的話,不要有一秒鐘的遲疑,賣了我!”

  田七伸出了自己的手:“這里,已經沾了太多同志的血了。”

  “手上一旦沾了血,洗不干凈了,這一輩子都洗不干凈了。”孟柏峰死死凝視著他:“就算有一天抗戰勝利了,你以為你會得到原諒?你以為你就是個英雄了?你不是,你是個兇手,是個出賣同志的罪人,沒人會同情你,所有被你殺死同志的家人,都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十八層地獄才是你的最終歸宿!可你現在已經不能回頭了。”

  田七慘笑:“是,我不能回頭了。我是兇手,功勞簿上沒有我的名字,沒人會記得我做的事情。我要殺人,我要潛伏下去,我要活下去。可笑的是,我還放了林璇。”

  “你說什么?”

  “救吳靜怡的那天,我在小巷子里遇到了我曾經的手下林璇,我沒開槍,我放了她。我不想自己的手上沾到她的鮮血。”

  “啪”!

  孟柏峰狠狠的一個巴掌扇到了田七的臉上:“為了你的潛伏,犧牲了那么多的人,眼看著苗成方也要犧牲了。你居然放了一個女人?你不配,你不配當我得學生!田七,你抬頭看看,那么多死去的英靈在看著你,他們都在唾棄你!”

  “噗通”一聲,田七跪到了地上:“我不配,我不配。我心軟了,我當時真的心軟了。我想開槍的時候,我想到了花兒,想到了所有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

  他忽然開始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用力扇著自己巴掌:“我不想做這份工作,我想當個廚子,我就想當個廚子啊。我以前很愛一個女人,她死了。我喜歡花兒,可我只能強暴她,毆打她。我親手殺死自己的同志,每天晚上我都會被噩夢驚醒。我不想做了,真的不想做了,把我送到戰場上去當個敢死隊吧,我實在做不下去了!”

  這一刻,他過去所有憋在心里的委屈和痛苦終于全部發泄了出來。

  其實,無論是孟紹原還是孟柏峰,都清楚的知道,田七繼續這么下去,要么將走向人性最黑暗的一面,要么早晚都會崩潰的。

  可現在這么一哭,好了,好了。

  人,是需要一個發泄的機會和渠道的。

  當他哭完,他的情緒將得到徹底的調整,他會變得無所畏懼,一個全新的田七將會出現!

  “哭完了,站起來。”孟柏峰冷冰冰地說道。

  田七擦去了淚水,站起了身。

  這一瞬間,孟柏峰發現他變了。

  完成了一次質變。

  過去,他是“血狐”田七,是“惡狼”田七!

  可現在,他冷靜、沉著、一往無前!

  血,在沸騰!

  田七平靜地說道:“我該怎么出賣苗成方?”

  “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孟柏峰覺得很欣慰,他也許有機會看到一個史上最成功潛伏間諜的誕生了:“不能隨隨便便的出賣,畢竟你是苗成方推薦給日本人的,在他行將暴露的時候你出賣他,日本人會覺得有可疑,必須把整個過程設計的巧妙一些。而且整個過程中,都需要苗成方的全力配合,這件事沒他不行。”

  “但他現在被日本人監視著,我沒有辦法和他單獨接觸。”

  “為什么一定要單獨接觸?”孟柏峰卻說道:“苗成方是個老資格的特工了,在這種時刻他知道應該怎么做。我想,他會給你創造出機會的。”

  說完,不屑的一笑:“日本人在那監視?好啊,咱們就反過來利用日本人的監視,挖個坑讓日本人跳進去。這件事,還需要孟紹原的配合。”

  一定要給田七創造個機會!

  苗成方打開了一瓶酒,倒上,喝了一口。

  自己距離暴露越來越近了,羽原光一早晚都會查到自己頭上。

  與其暴露兩個,不如干脆只犧牲自己一個!

  最大的問題是田七。

  他會不會果斷的犧牲自己?

  一旦田七有任何的遲疑,那么就完了。

  怎么才能讓日本人相信,田七雖然是自己引薦過來的,但他已經變成了一條日本人忠實的走狗?

  日本人在監視自己?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反過來,弄個陷阱,讓日本人乖乖的跳進去,完美的保護好田七!

  孩子,一旦出現這樣的機會,你千萬不要心軟,為了勝利,什么人都可以犧牲。包括我在內。

  苗成方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他站起來,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自己。

  孩子,來吧,讓老師死在你的手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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