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科長。這位是丁鵬,我的好友,這是他的干兒子關小福。韓兄,這次多虧了你啊。”
“哪里哪里,丁鵬一找到我,說了這個計劃,我想,這些個漢奸王八蛋早就該有人整治整治了。別說我和丁鵬認識了快十年了,就算素昧平生,我也總該做些什么。關內的人總說咱們東北的是亡國奴,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東北這疙瘩一樣有不怕死的好漢子!”
“要說,這一整個計劃都是孟科長想出來的。孟科長,您這腦子里是怎么轉的?怎么就能設計出這么一個騙局來?”
孟紹原笑了:“別考慮我了,現在,那位杜閣老只怕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孟紹原的整個計劃很復雜,但其實又真的很簡單。
計劃里最重要的人物有兩個人:
杜振顯和韓勛來。
兩個人缺一不可。
杜振顯是杜明山的兒子,韓勛來又是新京最有名的古玩店里最有名的大師傅。
杜明山不會懷疑到他們兩個人的。
但偏偏,杜振顯早已被孟紹原鼓動反水了。
孟紹原要求羅一眼做張枯木怪石圖的贗品,羅一眼找到了在新京很多年都沒見的老友丁鵬,以及當年北平那位寡婦的兒子關小福。
當提出需要一個人來配合孟紹原設計的這個騙局時候,丁鵬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好友韓勛來。
韓勛來一聽要對付杜明山,慨然答應下來。
另外一個最重要的人物也找到了。
羅一眼和丁鵬,用三天的時間設計出了一副贗品,仿制的很逼真,但如果遇到真正的行家,比如像杜明山這樣的,仔細觀察之下還是會露餡的。
可是這并不重要,一切都按照孟紹原設計的計劃進行著。
一心閣提供的交易密室,一旦關閉頂頭燈,則燈光昏暗。
孟紹原帶來的是真品。
杜明山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來驗貨。
確認無誤。
然后,關鍵時刻到了。
杜明山檢查完畢,韓勛來迅速關閉頂頭燈,讓密室里繼續變得昏暗。讓杜明山的視力,在長時間盯著一樣物品看,然后從明亮驟然到昏暗的環境里很不適應。
接著,杜明山問自己的兒子拿支票,杜振顯故意問畫是不是確定真的。
前后只有幾秒的時間,但這已經足夠了!
因為就在杜明山轉身的一剎那,韓勛來悄悄的一拉保險,翻動了一下放畫的桌面。
這也是一件最關鍵的道具:
桌面,是活動的。
一轉,桌面的正面變成了背面,背面變成了正面。
而背面,是早就準備好的那張贗品。
至于真品枯木怪石圖,則被翻轉到了背面。
人永遠是最相信自己眼睛的。
杜明山剛剛檢查過了枯木怪石圖,絕不會懷疑有詐。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就這么一眨眼的功夫,老母雞變鴨了。
所以,有的時候最會欺騙你的,也是你自己的眼睛!
杜明山花了一百萬日元,買了一張贗品。
其中還有一點最重要的,杜振顯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把自己的大哥杜振純拖下了水。按照杜振純的主意,杜明山知道藤口武雄正在一心閣外等著抓捕“祝燕凡”。
所以心急火燎的他,恨不得立刻就離開這里,拿回自己的支票。
這是一個連環計。
孟紹原看中的不是那點錢,而是怎么把“漁夫”帶出新京。
所以藤口武雄成為了這場騙局中的一員。
他親身經歷了這場騙局。
并且巨款到手。
因此他必須要立刻把“祝燕凡”和他的管家,以及韓勛來送離新京,讓這次騙局缺少了最重要的人物。讓杜明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然而藤口武雄怎么也都不會想到,坐在“祝燕凡”身邊的那位管家,就是日本人正在滿城抓捕的“漁夫”!
騙中騙,局中局。
整個計劃就好像一場魔術表演。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明確分工,任何一個環節都必須絲絲入扣。
孟紹原就是這次魔術表演的總導演,包括那張簡易魔術道具桌子也是他設計的。
精密到了什么程度?
連控制桌面在驗畫的時候不要活動的保險,孟紹原都采用了橡膠制作,避免發出聲響。
每一步他都前后考慮過,到底還有沒有什么破綻。
然后,成功就是意想中的事了。
羅一眼對這位孟科長是真的服了。
他的腦子里到底是怎么想出這么一個計劃來的?
“漁夫”田凱易也是徹底的服了。
他本來也設想過無數個離開新京的計劃。
但怎么也都沒有想到,“少爺”居然用這個辦法,讓日本憲兵隊的大佐,大搖大擺的帶著他離開了新京。
怪不得戴先生敢只派他一個人來滿洲!
“滿洲不能呆了。”孟紹原看著幾個人:“我現在就和我的同伴回南京去,你們呢?”
羅一眼和丁鵬早就商量好了:“我也不準備回南京了,帶著小福,浪跡天涯。總有我們的落腳處的。”
“還有我。”韓勛來笑道:“我沒家室,無牽無掛,新京肯定是回不去了,滿洲到處都是日本人,我看著心里堵。羅兄、丁兄,要是不嫌棄的話,帶上我,咱們三個,不,還有小福,咱們四個闖蕩江湖去!”
“我倒有一個好去處。”孟紹原忽然說道:“你看你們敢不敢去了。”
“哪里?”
“日本!”
“啊?日本?”
羅一眼幾個人都聽得懵了。
孟紹原看起來倒是胸有成竹的:“還有什么地方,比在日本更加安全,更加不用怕被報復的?丁鵬和韓勛來都會幾句日語,而且,我已經安排好人在那邊接應你們了?”
羅一眼三個人面面相覷。
安排好人了?
孟科長在日本也有人?
“老七,你這是他媽的在咒我死呢?對了,你給我去杭州一趟。”
“去杭州,做什么?”
“那里有個人欠了我一大筆錢,到了他還利息的時候了……這個人能派大用場……”
這個欠孟少爺錢的人,當然就是松平伊男!
他欠著孟紹原一大筆錢,惶惶不可終日,每天就生怕孟紹原上門討債。
孟紹原派田七去趟杭州,讓他安排三個中國人在日本生活,減免掉他一部分的利息,這對于松平伊男來說,既輕而易舉能夠做到,又可以暫時避免債務爆發危機,求之不得。
這卻還不是全部。
孟紹原眨了眨眼睛,先把田凱易打發到了一邊,接著從口袋里掏出了剛剛得到的那張三十萬日元的支票:“這是給你們的。”
“孟科長……”
“聽我說。”孟紹原打斷了羅一眼的話:“你們到了日本,總要生活的,這三十萬日元,是你們這次協助完成任務的獎金,也是未來你們的生活費。可我還要你們靠著這筆錢錢生錢。”
怎么個錢生錢?
孟紹原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壞笑:“做生意,但這生意和別的生意大有不同。你們到了日本,要說自己是美籍日僑,正好可以掩飾你們日語蹩腳的短處,這些我的人都會幫你們安排好的……
然后,你們要穿昂貴的衣服,過奢侈的生活,最好是天天請客,讓別人確信你們是有錢人。接著,在取得了周圍人的信任后,你們的生意就可以開始做了。你們推銷一種……這個……這個,隨便什么東西,美國郵票吧。隨便到哪去印刷一批就成。
然后要告訴身邊的人,這東西是有政府背景的,具有巨大的升值空間。每張郵票的價格隨便你們定,告訴潛在的購買者,購買這樣的郵票還發不了財,想發財,要多拉人成為他的下線。
打個比方,他交納一萬日元,不行,太多了,一千日元,就可以成為一級代理商。然后每發展一名成員,他都可以從新會員交納的費用中得到一筆回報。新會員發展出的會員,他依舊可以收人頭費,下線越多,回報也就越多。
要讓對方確信,下線越多,他賺的越多,很快就會成為巨富,過上和你們一樣的生活。”
羅一眼怔怔的聽著,在心里盤算了會:“不對啊,孟科長,我越琢磨這買賣越不對。可到底是哪里不對?”
“不對的地方在于,除了你們,沒人會賺到錢。”孟紹原笑的更加開心:“要制定五級三階制,要定期召開會員大會,拼命的鼓動他們,讓他們死心塌地的認為自己正在進行一項偉大的,可以一夜暴富的項目,按照我說的去做吧!”
嘿嘿,當年,中國傳消(銷)業的鼻祖,日本生命公司偷渡進入中國,從此后讓傳消業在中國生根發芽,成為了幾十年取之不散的大毒瘤。
現在,你家孟少爺,提前把傳消業帶到日本去了。
你們在中國種下的惡果,自己也可以品嘗品嘗了。
“你們再仔細的琢磨琢磨,完善一下。”孟紹原收起笑容:“記得,賺到的錢,一部分用來賄賂當地官員,其余的全部存到外國銀行去,一番發現危險,立刻逃離日本,然后和我聯系,我會安排你們……人間蒸發的。”
“知道了,孟科長。”羅一眼覺得自己還得好好理解理解:“總之,只要是對付日本人的辦法,你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