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前。
看著剛剛被推進來的新犯人,刀胡子露出獰笑,監倉里的幾個犯人立刻把孟紹原圍了起來。
孟紹原一點都不害怕,只是平靜的說出了三個字:
“郭海波。”
“等等!”沒有想到,刀胡子一聽到這三個字,立刻喝止住了準備動手的小弟:“你和郭海波是什么關系?”
孟紹原笑了笑:“朋友!進來前,他讓我轉告你一句話,‘好好活著,別求死’。”
一聽這話,刀胡子再無懷疑,一伸手:“先生,請坐。”
刀胡子素來恩怨分明,當年他殺了楊西閣,大律師郭海波欽佩他的俠肝義膽,免費為他打了官司。
再加上上海民眾請愿,原本以為必死無疑的刀胡子居然活了下來。
那天在法官宣判后,郭海波就悄悄的對刀胡子說了一句只有他才能聽到的話:“好好活著,別求死。”
孟紹原既然能夠說出這句話,那一定是郭海波親口告訴他的。
“孟老板,你怎么知道一定會被關到我的監倉來?”等互相自我介紹完畢,刀胡子有些好奇。
孟紹原還是在那笑:“杜月笙以為自己控制了一切,所有人都怕他,其實,他身邊的人為了利益一樣會出賣他,背叛他。”
孟紹原接到了一個電話,詳細的告訴了他杜月笙和賀錫全密議怎么對付他。
所以他立刻讓袁以昌弄來了刀胡子的全部資料,接著,他找到了薔薇夫人,薔薇夫人又請來了刀胡子的大恩人郭海波。
過程一點都不復雜。
當賀錫全帶著巡捕出現在他面前,以“危害公共租界安全罪”逮捕他的時候,孟紹原坦然“束手就擒”。
甚至不經審判,嚴重違反程序,直接把他扔到提籃橋監獄里,孟紹原一樣沒有任何異議。
游戲,這才剛剛開始。
“刀胡子。”孟紹原笑了一下:“我在這里頂多待兩三天,出去后,一個月內我就把你弄出去。”
“什么?”
刀胡子聽傻了。
自己是被判的終身監禁,進來后就沒抱著能夠活著出去的打算啊。
“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我的能耐。”孟紹原這次一點都沒吹牛:“哪怕這里是公共租界,只要錢到位了,我一樣能把你弄出去。還有你們。”
他看了一下監倉里的那些犯人:“好好的侍候著孟爺我,有家眷的,每家給一千塊大洋,沒家眷的,出去后到指定的地方去領!還有,把獄卒給我叫進來。”
幾個獄卒包括他們的頭都被刀胡子給叫了進來。
孟紹原也不廢話:“好好對你們孟爺,外面有什么風吹草動,第一時間告訴我。我要傳遞個消息,打個電話,都幫我立刻給辦了。孟爺也不虧待你們,當頭的,兩千大洋,獄卒,一人一千大洋!”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
這句話放到哪里都管用!
孟紹原用了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就在這里成了大爺!
“孟科長被抓了一個晚上了。”
田七幾個人回到賓館的時候,熬了一個晚上,眼睛泛紅,看了一下時間:“按照約定,差不多了,準備動手,袁以昌和陳榮陽那里也要動手了!”
郭瑞怔了一下:“公共租界動手?恐怕那些巡捕……”
“公共租界?”田七一聲冷笑:“誰規定一定要在公共租界動手的?他杜月笙的生意,那些門生弟子,可不止只在租界里啊。”
林璇問了一聲:“那個彭友英呢?”
“哎。”項守農一聲嘆息:“十天半個月的怕是下不了床了。”
老克拉門倉庫。
“快點,快點。”
高鑫寶一迭聲的催促著趕緊的裝貨:“都別偷懶,趕緊的。”
外面傳來了車輛的聲音。
還沒等高鑫寶反應過來,就聽到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
幾個持槍的男女沖進了倉庫。
正在裝貨的青幫門徒,立刻操出了斧頭砍刀。
“什么人?”高鑫寶沉聲問道:“這是杜先生的貨!”
“力行社的!”田七冷冷說道:“我知道這是杜月笙的貨,貨,我們不感興趣,我們要抓的是你!”
“抓我?”高鑫寶一怔:“憑什么抓我?”
“根據你的同伙彭友英交代,你們和日特機關秘密接觸,出賣情報,殘害國人,損害國家利益。”
這真是天曉得了。
他高鑫寶不過是個青幫分子,有什么情報可以出賣的啊?
可力行社要對你栽贓陷害,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個青幫分子立刻手持斧頭護在高鑫寶的面前:“你們要……”
“砰”!
槍聲響了。
那個青幫的捂著大腿慘呼著倒在地上。
田七冷冰冰地說道:“不配合調查的,一律格殺勿論!”
“好,夠狠!”高鑫寶一揮手,阻止了自己的手下:“我和你們回去!”
他太清楚目前的狀況了,這里不是公共租界。
一離開租界,這里就成了這幫力行社特務的地盤了……
“全部沒收!”陳榮陽的聲音很大:“清點一下,當做證據。記者呢,記者怎么還沒有來?那么多的鴉片,妄想運進上海,禍害國人,豈有此理,非讓記者曝光了不可!”
“陳隊長,這是鴉片販子劉多寶的貨啊。”
陳榮陽瞪了一下眼睛:“護送的人里有沒有青幫分子?劉多寶是不是杜月笙的人?他杜月笙就脫不了干系。給我把證據坐實了。”
“明白!”
吳耀祖回去的時候有些氣急敗壞。
今天可在杜月笙面前丟人了。
他回的不是自己家,而是他在外面包養的小老婆的家里。
這種事情,太正常了。
聽說有個局長,足足有四個小老婆。
這個小老婆,以前是做妓女的,后來被吳耀祖看中,幫著她贖了身,找了個地方養了下來,沒多少時候就給他生了一個兒子。
這把個吳耀祖高興壞了。
門是虛掩著的。
吳耀祖推開門進去,就看到家里的傭人馮媽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馮媽,太太和少爺呢?你站在這里做什么啊?”
馮媽一句話不敢說悄悄的指了指里面。
吳耀祖走進客廳一看,沙發上坐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他一怔:“你是誰?”
“吳典獄長,我叫祝燕妮。”祝燕妮笑起來特別迷人 祝燕妮?
不認識啊?
吳耀祖左右看了看:“我夫人和孩子呢?”
“她們被我們的人請去做客了。”
“什么?”吳耀祖大驚失色:“你們是什么人?”
祝燕妮一揮手,風情萬種:“哎喲,吳典獄長,我們還能是什么人,土匪?土匪里有我這么漂亮時髦的嗎?我是力行社的,特務。”
吳耀祖隱隱的明白了什么,現在自己的女人孩子都在他們手上,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你們想做什么?我的老婆孩子現在怎么樣了?”
“吳典獄長,你這不是明知故問,我們還能做什么?”祝燕妮收回手,欣賞著自己的手:“特務嘛,有的時候難免會做一點和土匪一樣的事,什么綁架啦,嚴刑拷問啦,勒索我們倒還從來沒有做過。
你夫人孩子暫時都安全,我們和吳典獄長也沒仇,可你也不好,站錯隊了,不幫我們,偏偏去幫一個流氓頭子。我們科長說了,你要是懸崖勒馬,什么事都沒有,你的老婆孩子安然無恙奉還。可要是不合作呢?我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了。”
吳耀祖呆呆站在那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祝燕妮站了起來:“吳典獄長,你說你好好的去招惹我們科長做什么?你當你在租界,我們拿你就沒辦法了?力行社的想干掉一個人,就和捏死一只跳蚤那么簡單。話又說回來了,我們科長是真的缺德,他和你的恩怨,非綁架你的老婆孩子做什么。”
吳耀祖一屁股坐到了沙發上,嘴唇哆嗦:“你,你們要我怎么做。”
上海公共租界,警務處。
警務處長丹尼爾怒不可遏,破口大罵:“你這個混蛋,混蛋!我們早就和力行社的特務有約定,他們不在租界里胡搞,我們也絕不找他們的麻煩,大家太平無事。可是你這個混蛋,居然抓了他們的人,還是一個當官的,和平協議被你給撕毀了!”
賀錫全面色慘白。
怎么這事居然把警務處長也給驚動到了?
“你必須要負全部責任!”丹尼爾拍著桌子:“現在,電話都已經打到我這里了,暫時還只是力行社的向我提出嚴重抗議,一旦國民政府出面,這就是外交糾紛,你懂嗎,外交糾紛!”
“處長先生,我現在立刻就去放人。”
“放人?晚了!”丹尼爾怒氣絲毫不消:“這些特務不是你想抓就抓,想放就放的,后續的事情怎么辦?他們在租界展開報復怎么辦?你這個混蛋,自己滾蛋吧。”
“處長先生……”
“滾蛋!”
丹尼爾猛的站了起來,一指自己的辦公室門口:“從我眼前消失,你不再是探長了,你沒有資格當這個探長!”
賀錫全完全沒有想到,因為抓了一個人,居然讓自己探長的位置都丟了。
看到失魂落魄的賀錫全離開,丹尼爾打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張支票,仔細的看了看,然后親吻了一下支票,帶著笑意在那自言自語:
“我最最親愛的孟,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夠經常來上海啊。”